第十三章晨雨中的人
五月的雨帶著花草泥土芬芳的氣息，從灰濛濛的天空淅淅瀝瀝落下。
啪嗒！啪嗒！敲打著地面。
南涼村西面幾百米外的一個土丘上，只見一個衣衫破爛，眉似劍般鋒利的少年半蹲在那裡，右手持劍杵在地上，左手遮額擋著細雨，一雙明眸直勾勾瞅著南涼村。
直到一聲憤怒的咆哮聲從村內傳出，他才起身頂著雨離去。
......
回魂廟泥濘的小路上，感受著打在臉上冰冷的雨水，目光環視著四周的田野。
儘管才五月，有些農作物卻已經冒出了一指高嫩芽。
莫凡認得其中幾樣，有水稻、玉米、大豆等。
以前他父母還在的時候，他經常隨父親下地里幹活。
美名其曰：「不吃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說來他現在有三年沒去農田體驗那種勞作的快樂了，有點回念、也有絲絲想念。
回念的是曾經美好記憶，想念的是失蹤在牆外世界的父母。
望著田野，不知覺眼角就濕潤了，幸好有雨水掩飾，不然讓路邊那幾位披著蓑衣出來放牧的村民看到。
不消說，又是一樁茶餘飯後的趣事。
當然，腰別殺豬刀，背系血刃長刀的他，還是被這幾位冒著雨出來放牧的村民看在了眼裡，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
聽著對方的談論聲，莫凡咧嘴笑了，笑的很開心。
以至於在泥濘的小路上看到幾隻淋著大雨勞作的螞蟻，不辭辛苦的撿了幾片樹葉，為它們做了一把葉子傘遮在了蟻穴上。
做好事，不留名。
細雨霏霏的晨間，從沒有一刻讓莫凡的心如此的寧靜。
好似昨夜如夢，鬼怪活在傳說里，世界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普通世界。
男人下地種田，女人養蠶織衣做飯，小孩放牧上學，兩個老人下棋一群人圍著，不時指指點點還罵上幾句。
只是當冰涼的雨水不停從臉頰滑過時，莫凡知道，曾經那個普通世界，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
而隱藏在普通人中的鬼怪世界，才是他所面對的生活。
所以走在細雨中，踩著泥濘的小路，看著碧綠的田野，聽著飛在雨中覓食的鳥兒叫聲。
他格外的珍惜回魂廟路上的這段時光。
然而再長的路都有走盡的那一刻，更甭說回魂廟的路本來就很短。
看著愈來愈近的魂廟，依舊是那樣的孤零零。
沒有房屋與其做伴，沒有樹木為其遮風納涼，也沒有鳥兒動物對其唱歌演奏。
但看到它，一股親切是由心而生，家的味道猛的撲鼻而來。
老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小窩，別人談之變色的魂廟，現在卻是他唯一的依靠。
淅瀝瀝的晨雨漸漸變大了，泥濘的小路不在黏腳了，一雙黑色帆布鞋也變成了水鞋。
回頭看向身後，披著蓑衣放牧的人，不知何時牽著牛馬回去了，飛在雨中覓食的鳥兒也不見了身影。
莫凡有點擔心葉子傘下的那些螞蟻，很怕它們的蟻穴被雨水衝垮。
於是他蹙了蹙，轉過頭步伐加快，朝近在咫尺的魂廟急忙趕了回去。
......
嘀嗒！嘀嗒！
雨水從魂廟正殿屋檐上流下，很有規律的敲打著屋檐下那把綉著櫻桃的紅紙傘。
漸大的晨雨中，躲在魂廟正殿屋檐下避雨的莫凡，看著從正殿走出的兩位年方差不多二十齣頭的女子，臉上下意識露出一絲愕然。
其實他原想先回正殿後廂房的，可在看到這兩位女子后，腳步不由就改變了方向來到了正殿前。
在這晨雨中，居然會有兩位相貌姣好的女子來這裡祈福上香，這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本想上前問問，但一身紅衣梅花點綴，齊肩烏黑短髮，眉似劍眼如刀，臉帶漩渦撐傘先走出正殿的女子，看上去一副生人勿進，很是冷的樣子，莫凡就打消了心中念頭。
好奇害死貓，再說有人來給魂廟上香，這是好事，
貿然的問人家，有失禮貌。
就這樣，時間在灰濛的天，淅瀝瀝的雨，嘀嗒！嘀嗒的傘下，不經意間走過了幾分鐘。
而在這個時間裡，莫凡腦轉千回想了很多。
想到來魂廟后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想到親手殺的冤魂，想到昨夜南涼村的經歷，又想到躲在南涼村外幾百米土丘上，看到李山回來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以及回到南涼村后，發出的那憤怒的咆哮聲，都讓他有點恍惚。
最後想來想去，心又回到了來魂廟上香的這兩位女子身上，不明白對方兩人為什麼大早上冒著雨來魂廟上香。
還有她們的穿衣打扮，也是和普通女子有所不同。
尤其是那把綉著櫻桃的紅紙傘，總感覺像一個活物。
不過想歸想，他雙手卻環抱胸前，眼神很平靜眺望著雨中遠處的世界。
不同於莫凡的強裝鎮定，屋檐下，撐著傘一身紅衣梅花點綴的女子，她的眼神是真的平靜，也很清澈，當然也甚是好看。
她目光也是眺望著雨中遠處世界，看的也是遠處世界那景物。
對於站在一旁的莫凡，至始至終都沒看一眼，也沒打算去看一眼。
可能是不感興趣，也可是不值得。
因為雨中遠處的世界確實好看，有枯木逢春長出的綠芽，有破土而出毛尖的種子，有張嘴哇哇大叫的雛鳥，以及還有那隻她討厭的烏鴉，和那個哭兮兮的女人。
所以她撐著傘離開了正殿，朝著雨中遠處的世界走了去。
「哎......莫凡伸了伸右手，看著忽然走向雨中的紅衣齊肩短髮女子，想要說點什麼。
但就在這時，還在正殿里的一個長發垂腰的青衣女子，看到紅衣女子離去后，急忙撐起一把綉著梅花的青紙傘，朝著紅衣女子喊了一聲。
「雨婷。」
然後也不管地面上濺起一身泥濘的水窪，邁著大步就追了上去。
「雨婷......」望著走在晨雨中那個紅衣女子，莫凡蹙著眉輕輕念道。
隨後起身打算進正殿也上幾注香，順便看看那四支香有什麼變化。
然而就在他將要邁步進入正殿時，臉色突然大變，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因為他看到魂像下的那四支香，此時此刻正彎著身軀，點著香頭恭送著什麼。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一道道冷汗如瀑布從莫凡兩頰流下。
目光在向雨中望去時，那還有那兩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