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那天忙到很晚,合荼跟程加樺才帶著兩個孩子回去。

程加樺倒沒什麼,合荼累的幾乎連腰都直不起來。到了家,她又忙著生爐子點火,燒水,等著程加樺照顧兩個孩子洗漱的當兒,她又去鋪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不跟程加樺同床了,只要他回來,都是跟程霖睡在一處,自己同女兒睡在一塊兒,今晚也是如此。忙了一天,她連話都懶得說上幾句,匆匆洗漱過,就上床準備睡覺。還賴在床邊不願意走的程加樺想同她說上幾句話,見她神色懨懨的,失落的嘆了口氣,轉身回去了。

關上門,拉滅了燈,合荼聽著程晏在身邊躺下來,才低聲問道:「你今天一天都看見你爺爺跟那女的站在一塊兒?」

程晏見母親對這件事莫名的感興趣,而自己又注意到了,不由得生出一種邀功的感覺,急忙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他們還手拉著手。」

合荼輕笑了一聲,眼前出現當時看到的那副畫面來,他們確實握手了,但很快就鬆開了,就算他們之間有什麼,也不可能在這麼多人面前表現出來。她不由得想起鄭溪跟自己來,又何嘗不是這樣。驀的,她的心情變得低落,低低的嘆了口氣,說道:「睡吧。」

程加樺在家呆了好幾天,才離開了。他離開的那一天,合荼心裡才真正鬆了口氣,彷彿送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她急切的想要找到鄭溪,同他好好聚一番,只是去了倉庫那裡,他房間的門緊緊地鎖著,裡面沒人。她不知道他去哪裡了,心裡惶然無定,只好走回了家,坐在椅子上開始發獃。

這幾天天氣遽然冷了下來,西北風一天到晚的刮著,幾乎沒有停過。天氣一冷,兩個孩子也懶得出門了,都窩在家裡,一個玩自己的,一個趕著寫作業。一天本來就能這麼安安靜靜的過去了,到下午的時候,大門卻突然被人敲響了。合荼愣了一愣,家裡很少來人,這麼冷的天,不知道是誰來了。

她起身,喊程晏去開門。隔了半晌,程晏才不情不願的放下手中的筆,站起來去開門。

剛打開一面門扇,一股子風就颳了進來,程晏打了個哆嗦,見外面站著芳荷嬸子跟程思益,不由得開心的叫了一聲,忙讓她們進來,扭頭對著裡屋喊道:「是我二嬸來了!」

芳荷笑著點了點頭,對程思益叮囑了幾句,就讓她跟著程晏去玩了,自己則轉身關好門,朝廚房裡間走去。

合荼早已經下床出來迎接,她驚訝的看著芳荷,笑道:「你怎麼來了?」芳荷一年也來不上自己家裡幾次,突然來了倒使她驚奇的很。

芳荷摘下圍巾,笑道:「在家呆著無聊,所以來嫂子家裡串串門。」

合荼仔細打量著她,見她臉上神情懶懶的,眼睛裡帶著一股淺愁,不由得笑道:「行,快進來坐,外面冷的很。」

「確實挺冷,前幾天還暖和,這兩天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冷下來了。」芳荷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合荼又讓著她上床,說床上鋪了電熱毯,蓋著被子會暖和一些。芳荷推脫了兩句,這才脫鞋上床了。

「大哥走了?」芳荷朝外面張望了一下,問道。

合荼點了點頭,整理著被面,說道:「前幾天就走了,店裡忙。」

芳荷嘆了口氣,說道:「我也想像你一樣搬出來,在外面自己住多自在。」

合荼知道她這句話是在說笑,便沒當真。他們還沒分家,在公婆家吃公婆的住公婆的,一年到頭也就衣服跟家用上花點錢,不知道省了多少下來,不像自己,什麼都要自個兒出錢。但她還是笑了笑,說道:「你跟加紀存點錢,自己買個院子,不好?」

「他哪裡能存的下來錢!」說到這個,芳荷的神情驀的變得愁苦起來,她嘆了口氣,說道,「嫂子,你也知道,他這個人,現在是不賭,可是在外面玩來玩去的不知道玩了多少錢去,我管也管不住。」

合荼這才琢磨出了芳荷的心思,原來她是找自己來訴苦來呢。只是這一天長漫漫的,來個人說個話,倒也解了悶,合荼不由得來了興緻,面上卻作出深有所觸的樣子,拍了拍芳荷的手,說道:「你讓爸管管。想那年你大哥賭的收不住的時候,也是爸管的,才稍微收斂了些。」

「爸哪裡管。」芳荷嘆道,「前幾年還管一下,但是沒用,還是照樣出去玩。一分錢都存不下來,我愁的不知道這將來的日子怎麼過呢。」

「慢慢過么,唉,一天天的,誰過的日子還是好的不成。」合荼想起了自己的心事,也嘆了口氣。

芳荷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她不知又想起了什麼,突然冷笑了一聲,說道:「我看爸,現在心思全都在劉雲身上呢。」

「嗯?劉雲?」合荼驚訝的看了她一眼,這是三弟媳婦兒的名字,不過她不懂這句話,什麼叫做「心思全都在劉雲身上」?

「你是沒看著,給她買好的,穿好的,你去她屋子裡瞧瞧,那傢具比爸媽屋裡的還好呢。」芳荷不滿的說道,恨恨的用手擰了一下被角。

合荼沒去過三弟房間里,自然不知道他家裡的擺設是什麼樣,只不過聽芳荷這麼說,她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疑惑地看著芳荷,示意芳荷繼續說。

「——好像那劉雲是他的親生女兒一樣,平日里不捨得給我們一分錢,自從她嫁過來,每天想吃什麼,只要說一聲,爸就去買,還親自拎到她屋裡,你說咱兩誰有過這種待遇。」芳荷再次冷笑了一下,「我看邪乎的很呢。」

合荼想也不敢想這種事,急忙擺手說道:「你別瞎想,怎麼會有這種事。」

「嫂子,你是看不見,我天天瞧著,心裡氣的很。」芳荷說著,突然猶豫了起來,她看了合荼幾眼,猶豫了好幾秒,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嫂子,我跟你說了,你可別對別人說。」

「你說。」合荼急忙答應,「我不說給別人。」

芳荷朝門外看了一眼,這才低聲說道:「我聽外面人說,那劉雲是爸親生的。」

合荼唬了一條,急忙說道:「怎麼會?真的假的?」

「我看像真的,不然爸怎麼會對她那麼好。」芳荷撇了撇嘴。

合荼還是不敢相信,半晌,才說道:「不會的,就算是親生的,那爸糊塗了,還給三弟說這門親事啊。」

「你沒看見那天爸跟劉雲的媽黏糊的那勁兒嗎?我還專門瞧了瞧媽的反應,媽那天不得勁的很,話都沒說幾句。」

合荼心裡頓時泛起了一股不一樣的感覺,公公的形象彷彿一下子就在心裡崩塌了似的,她感到有些幸災樂禍,又有些噁心,問道:「你這說的是真的假的?」

「八十是真的。」芳荷臉上也露出些八卦的神情,「別人不當著爸媽的面說,但私下裡不說?我早就聽說了,劉雲她媽是爸的老情人,兩個人不知道怎的沒在一塊兒,所以這次寧願惹著加葉難受,把好好的一對兒給拆散了,也要把劉雲的女兒說給加葉,就圖著兩個人以後借著看孩子的面多見幾次呢。你瞧那劉雲,不論長相還是品性,哪點配的上加葉,年齡還大了好幾歲,我還聽說,以前爸是想著把劉雲許給大哥呢,結果——」說到這裡,芳荷突然停了下來,望著合荼,臉上猶豫了起來。

「你倒是接著說呀。」合荼著急說道。

「我說了你別生氣。」

「不生氣。」

芳荷嘆了口氣,「結果大哥,一門心思都在——都在佳佳身上,非她不娶,爸才散了這個心思。可憐好好的一個人啊,就這麼被折騰的去了。」

合荼見芳荷說起了佳佳,心裡的疑惑更甚了,不由得問道:「這又跟佳佳有什麼關係?」

「你以為好好的一個人就去了,哪裡有這麼玄乎的事情。」芳荷的神情驀的變得陰沉下來,她似乎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平,「還不是給爸媽折騰的,明面私下裡的擠兌她,欺負她。我聽隔壁家的老嬸兒說,佳佳人可好呢,就算爸媽這樣,她還一樣對他們孝順。」

「好好兒的,爸媽擠兌她做什麼?」

「你說做什麼,還不是為了讓她主動離婚,好讓大哥娶劉雲。」芳荷說完這句話,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合荼的臉色,見合荼沒有生氣,這才鬆了口氣。

合荼一時呆住了,沒想到自己所不了解的往事竟有這麼一段淵源,她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他們哪能想到,自己鬧過了頭,不僅沒有離成,還讓一個人就這麼去了。」

「這不是更好?」合荼突然冷笑起來,「人去了,就沒有人再阻攔著他們了。」

芳荷也冷笑一聲,「那段時間城裡鬧的風風雨雨,爸哪敢那時候給大哥定親,這件事幾乎人人都知道,就我們被瞞在鼓裡。這兩天我實在是忍不下去了,這才想著找嫂子來訴訴苦,唉。」她搖了搖頭,望著鮮紅的被面發起呆來。

屋子裡一時安靜了下來,兩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合荼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來是什麼感受,她又覺得難受,又覺得同情,同時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嘲諷意味,這是她這麼多天來,第一次沒有想起鄭溪,心思完全放在別的事情上。

「那劉雲好也就罷了。」半晌,芳荷又說道,「偏生她的性子又驕縱的很,比咱們那個小姑子還難伺候,我現在去園子里拿個菜拿個果子都要受她的眼色,好像那園子是她的一樣。她才嫁進來幾天就這樣,以後我的日子難過著呢。」說著,她揉了揉眼睛,緊緊地咬著嘴唇,似乎在忍著哭意。

合荼彷彿沒聽見她的話似的,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忙安慰道:「沒事,那能怎麼辦,忍著么。」

「是啊,能怎麼辦。」芳荷勉強笑道,「我還好,三弟那個人才難過,他從結婚那天開始就沒回來過,爸讓人去找都找不到,不知道他去哪裡了,爸為這事氣的不行,但一點辦法都沒有。」

合荼想起程家葉那張溫和清秀的臉來,不由得搖了搖頭,苦笑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那天兩個人聊到很晚,合荼才送芳荷回去了。目送著母女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勁頭,合荼裹緊了外套,轉身朝屋裡走去,走了兩步,她又停住,扭頭朝倉庫的方向看了一眼,眼裡泛起一股濃愁,嘆了口氣。

「小晏。」進了屋,她關上門,朝著客廳喊道。程晏正趴在茶几上寫作業,聽見呼喊,抬頭應到:「我寫作業呢。」

「你過來!」

程晏皺起眉頭撅起嘴,不情不願的站起來,走到母親旁邊,嘟囔著說道:「快開學了,我作業還沒寫完呢。」

合荼恍若未聞,她蹬掉鞋子爬上床,望著窗外發了會兒呆,才又喃喃對程晏述說起剛才聽到的那些事來。

程晏年紀還小,哪裡懂得這些事。她懵懵懂懂的聽著,知道母親心裡又不爽快,想對自己嘮叨了。這回她抱怨的不再是父親,而是爺爺奶奶,爺爺奶奶又怎麼惹到她了?程晏聽到母親說爺爺的情人的事,爺爺有情人?情人是什麼?程晏搖了搖腦袋,一臉懵懂。

「你以後去你爺爺家,注意著點,看有什麼東西能證明這點的,拿回來給我看看。」過了好久,合荼終於說完了,並對程晏囑咐了這麼一句。

程晏望著她,不明白為什麼母親要讓自己去做這麼一件事,但她還是答應了,問道:「我能回去寫作業了嗎?」

「去吧,去吧。」合荼不耐煩地揮揮手,目光依然凝在窗外的那棵落光了葉子的楊樹上。程晏呼了口氣,轉身朝外面走,突然覺得厭煩極了。

但是,似乎是下意識的行動,程晏每次去爺爺奶奶家找程思溫姐妹玩的時候,會不自覺的留心眼裡所看到的東西。自從小姑去了外地上學,她的房間就空了下來,程思溫姐妹都大了,不好再跟父母睡在一處,爺爺奶奶就讓她們暫時住在了小姑的房間。那房間里除了程思溫姐妹的東西,還有好些陳年舊物堆積在一處,程晏去找她們玩,三個人都是窩在那房間的床上,互相交談。有一天,當沒有了話題的時候,程思益突然神神秘秘的說道:「我發現了一個東西,你們絕對想不到。」

程晏跟程思溫好奇地看著她,問道:「什麼東西?」

程思益翻身下床,在屋角的大箱子里翻了半天,才翻出一個木盒子來。她彷彿拿著什麼寶物似的,爬上床,鄭重的將盒子放在兩個姐姐面前,打開了它。

「咦?」程晏瞧見裡面裝著一沓信跟幾張照片,不由得伸手拿起來看。照片是幾張老照片,有爺爺年輕時跟別人的合照,也有全家人的合照。程晏看著,不由得伸手指著合照中其中一個女的問道:「這是誰?」

程思溫聽言,接了過來看著,上面有爺爺奶奶,還有她的爸爸跟大伯、小叔,大伯旁邊還站著一個女的,相貌十分好看,卻認不出來是誰。

「不知道。」她搖了搖頭,把照片又放了回去。

程晏聳了聳肩,放下照片,又拿起那幾封信來。她驀的想起母親叮囑過自己的話,見那信封上寫著「馬芝蘭」,卻不知道這「馬芝蘭」是誰,也不知道是誰給「馬芝蘭」寫的。她偷眼看了程思溫、程思益兩眼,把信放了回去,想等她們不注意的時候把信揣回去,好在母親跟前討個喜。她壓根就沒想到這樣做是錯誤的,不對的,心裡驀然興奮起來,彷彿在冒險。

合荼果然對那幾封信非常感興趣,她讓程晏讀了一遍又一遍,臉上始終掛著冷笑。終於,她聽夠了,又開始對程晏抱怨起來,程晏聽的不耐煩,卻不敢走開,只好左耳進右耳出,就當全沒聽見。

這個家族的隱秘,程晏幾乎都是從母親的嘴裡聽來的,裡面不乏一些添油加醋的東西,連帶著程晏後來也開始厭惡起爺爺奶奶來,幾乎不常去了。那幾封信到後來也不知道被扔到哪裡去了,再也找不見,很快,程晏就忘記了這件事,因為她馬上就要開學了,作業還有很多沒有寫完,她的注意力全部被集中在這個上面,也分不出心來去玩耍了。

開學的前一天晚上,母親還帶著她給父親打電話要學費,剛掛了電話,轉身要走,母親卻又停住,拿起話筒撥了一長串的電話號碼。程晏無聊的趴在櫃檯上,打量著裡面貨架上的貨物,想著等母親打完電話,可不可以讓她給自己買點好吃的。她正在出神,卻聽見母親驚叫了一聲,扭頭看去,見母親神色慌張,臉色都變白了。她不由得站直了身體,擔心了起來。

「她往哪裡去?你們去找了沒有?」合荼緊張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找了喲!」那頭傳來的是翠影的聲音,他們前段時間帶著合弈合復回來了,仍舊住在原來的院子里,「都找了兩天了,影子都沒,除了那封信,啥也不見了。」

合荼獃獃的望著電話,愣了幾秒,突然說道:「這樣,我馬上就訂票回去,你跟我爸別急,說不定是小孩子好奇跑哪裡玩去了。」

「她都多大了,還小孩子。」翠影急的哭腔都出來了,「她幹了些什麼她自己心裡還不清楚。」

「好了,媽,你別著急,我馬上就回去。」合荼說著,急急掛掉了電話,拉著程晏的胳膊就往回走。

「媽,怎麼了?你要回去哪裡?」程晏不解的望著母親。

「你的那個小姨啊!」合荼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跟人跑了,我回去幫你姥姥姥爺找找。」

程晏眉毛一抬,倒覺得這件事新奇的很。但她並沒有產生什麼異樣的情緒,彷彿這件事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平常,她心裡開心的是,母親要離開家幾天,她終於可以自由了!

合荼連坐下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匆忙收拾了一下就要走了,臨走前,她又去囑咐程晏,讓程晏帶著程霖這幾天去爺爺奶奶家吃飯,晚上睡覺前把門鎖好,誰敲門都不要開。程晏乖巧的答應了,心裡卻有自己的一番盤算,在母親離家的這個瞬間,她覺得自己一下子變成大人了,能夠擔負起看家跟照顧弟弟的責任了。

合荼匆忙趕到車站,買了一程票,車程兩個小時,她坐在座位上如坐針氈。好不容易到了家,幾乎一路小跑,好在路面最近被修整過,不像之前那般坎坷不平了。到了家,門洞開著,院子里悄無人聲,合荼跑進門,喊了幾聲,都沒人應。

她正在惶然無計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人聲,疑惑問道:「誰啊?」

合荼回頭,見是一個黑瘦的小男孩,是二叔家的孩子,忙問道:「我爸我媽呢,你看見了沒?」

「他們出去了,讓我在這看院子。」那男孩沒見過合荼,皺著眉頭問道。

「你知道他們去哪裡了?」

男孩搖了搖頭,合荼心裡便更加著急了。她說道:「你回去吧,不用看著了。」

「你是誰啊?」

「我是合荼,這家的二女兒。」合荼轉身朝屋裡走去,走了兩步,回頭看見那男孩還在門口探頭,不由問道,「你知道他們出去幹什麼去了嗎?」

「不知道。」

合荼這才放了心,這種事情父母自然不會對外人說,多丟家裡的臉啊。她進屋,把包扔在炕上,重重的嘆了口氣,坐了下來。

她一直覺得自己挺了解合弈的,知道這丫頭肚子里有自己的想法,脾氣也很倔,認定什麼事就非得要去做,只是沒預料到會做出這種事來。都二十來歲的人了,如果想要找什麼工作,來城裡找自己跟姐姐不就行了,什麼工作給她找不著,這山旮旯里能遇到個什麼人讓她跟著跑了。合荼想著想著更加生氣了,自家一點都不珍惜自家,隨便跟著人跑,這是好女孩能幹出來的事嗎?之前跟著父母在外地的時候就是一個愛玩的性子,到處亂跑,現在回來了,還是這樣,要是以後程晏做出這種事,自己非得把她的腿給打折不可。

合荼正坐著氣悶,外面傳來了聲響,接著雜沓的腳步聲傳了進來。她急忙起身,掀簾出去,見父母正愁著臉往屋裡走,後頭跟著合復,也是面帶苦色。

「媽!」

家福跟翠影抬頭,見合荼回來了,勉強擠出一絲笑,問道:「你怎麼就回來了,不是讓你媽跟你說讓你不要急。」

「這麼大的事,我哪能不急!」合荼急忙上前扶住母親的胳膊,一邊扭頭對父親說道,「到底咋回事?」

「不爭氣啊,不爭氣!」翠影氣的臉色都變了,眼眶紅紅的,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家福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遞給了合荼。

合荼展開來看,見上面字跡匆匆,一看就是臨時隨便找了張紙寫的,上面寫著:「爸,媽,我覺得我的一輩子不能就這樣下去,我要出去闖一闖我心裡才舒坦。你們別擔心,我有朋友,我們一起去別的地方找事做,等我成功了,會回來的!」

合荼的眉頭頓時皺的更緊了,嘆道:「她哪知道這個世道,男孩子出去闖都難,她一個女孩兒家闖什麼闖。」

「不知道給誰帶壞的,平日里看著聽話的很。」家福又嘆了口氣,說道,「先進去吧,外面冷的緊。」

一家人坐在一塊兒商量了半天,下午又出去找了一通,還是沒找到。翠影說自己放在口袋裡的錢也不見了,肯定是給合弈拿去買了車票,不知道去哪裡了。家福讓她們回去,自己又去車站問,到了很晚才回來,沒等家人問,他就搖了搖頭,一臉挫敗的神情。

「算了,算了!不找了!就當我沒生這個兒!」翠影崩潰的坐倒在炕上,抬手捂住了臉。

「媽,你別著急。」合荼抬頭撫著她的背,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自己心裡也著急,但只是空著急,一點辦法也沒有。

就這麼又找了兩天,連合弈的影子都沒找著,合馨跟合芮也聽見了消息,趕回了家裡來。人手雖然多了兩個,但仍舊一絲頭緒也沒有,唯一找到的消息就是,一戶人家裡的男孩子也留了一封信跑了,家福便認定,合弈是跟那個男孩子跑的。

「你看,多丟人!多丟人!」翠影哭嚎著,用手使勁拍著炕面。幾個女兒站在地上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家福又愛面子,不可能到那男孩兒的家裡去鬧。他咬了咬牙,說道:「從今天起,我就當沒生過這個兒,你們也當沒有這個妹妹,她回來了也不準認!這事情以後不要再提!」

合荼姐妹雖然還想勸勸,但看著父親那張很少嚴厲起來的臉,到了喉嚨的話又被咽回去了。在家呆了幾天,合荼惦記著兩個孩子,就先別了父母姐妹回家去了,一路上,她沉著臉,心上彷彿壓著一塊大石頭,嘴角沉重的都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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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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