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孟玉菀察覺到了素心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指著那些女兒家才用來裝扮的東西道:「這些我日後也用不上了，拿去丟了吧。」

話里有一分難以察覺的失落，她迅速的斂下眼皮，遮住自己那一絲絲不捨得的情緒。

素心沒回話，一雙眼睛怔怔的望着自己的主子，她總覺得主子今日有哪裏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

「我來丟吧。」唐南欲走來，腳步有些沉重，他瞧著孟玉菀儼然一副男孩兒的樣子，扯著嘴，無聲的笑了笑。

孟玉菀看他一眼，默認的點頭，轉過去帶着素心吃東西去了。

這幾日，前來王府的人絡繹不絕，收禮收得蘇月算賬都疲憊了。她放下手中的狼毫，揉了揉手腕，抬眸，那人正站在窗欞前出神，眸子很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蘇月靜靜的坐在几案前，眸光凝視着那人——自己名義上的夫君。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於炙熱，秦景安轉身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蘇月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嘴，似乎是為了掩飾什麼，連忙起身，道:「賬本都核對完了，王爺若是無事，妾身就先退下了。」

秦景安面上一片鎮靜，他點頭。窗外有撲哧撲哧的翅膀拍打的聲音，蘇月耐不住好奇，瞟了一眼，竟是一隻通體雪白，眼睛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的鴿子，它的腳下綁着一張小小的紙條。

蘇月知道，這是秦景安訓練出來的信鴿。

從他的身旁錯身而過的那一刻，蘇月明顯的的感覺到他的身子猛烈的震了震，他的眸子微眯，眼裏的光彩一瞬間褪去，似乎收到了極大的打擊。

秦景安仔細的在唇齒間咀嚼著那紙上的幾個字，眼裏浮出一抹淺淡的笑意，他放緩呼吸，有些無力的扶住窗欞，紙條飄飄搖搖的墜落到地面，沒發出一絲的聲音。

而從書房出去的蘇月正好迎面撞上了唐青尤，她看着唐青尤驚訝的眸子，抿唇笑了笑，以示禮貌。

她知道，唐青尤看似是王府養的以備不時之需的大夫，實際上與秦景安關係極好。

唐青尤瞅着她柔美的臉龐，不禁挑了挑眉頭，笑着揶揄道:「王爺同側妃真是恩愛。」

蘇月沒說話，她自嘲的笑着，恩愛？這二字，入了她的耳，就如根細長的繡花針狠狠扎進去，疼得她全身發麻。

她眯了眯眸子，極其冷淡的回了一句:「恩愛與否，唐大夫應當比我更明白。王爺在書房等候多時了，唐大夫您快些進去吧！」

拋下這段話，蘇月沉着眸子深深的凝了他一眼，轉身離去，衣裙翩飛。

唐青尤望着她略顯消瘦的背影，神色晃了晃，只覺得透過她彷彿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輕嘆一聲，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推門而入。

秦景安在看到那幾個字之後，腦子裏一片空白，鴿子停留在他的左肩，腦袋一歪一歪的瞅着他。

唐青尤一入書房，就看見這位風華絕代的美人兒如失了魂，柔弱的樣子。

他蹲下身子，撿起那張紙條，仔細看了片刻，忽的笑出聲來。他抬眸，神色認真的問道:「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是他想要的嗎？秦景安在心裏默默的問自己，孟玉菀放棄孟家女兒的身份，成為衙門裏的一個無名之輩，就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我一直都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件事，所以不願多說。」唐青尤冷了眸子，「但今日我不得不說一句，你入戲太深了！」

「戲中人是我，我亦是戲中人，又何來的入戲太深這一說法？」秦景安從袖口中掏出幾顆花生，剝開了丟在地面。鴿子撲哧兩下翅膀，衝過去就將那幾顆花生米吃得乾淨。

「你將自己當做戲中人，便是大錯特錯了。你在這長安城中布下天羅地網，難道只是為了唱一場戲？」唐南欲有些激動了，他呼吸急促，胸前起伏不定。

秦景安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喃喃自語:「若我想要她，她會跟我走的吧？」

「你到底是喜歡上了她，還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秦景安，你一向以來都是冷靜的，卻看不清自己對一個孩子的感情，真是讓我想笑！」

秦景安面色有些難看，似乎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默著，面無表情。

唐青尤步步緊逼，絲毫不肯給他有一絲喘氣的機會，「你只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你幼時的影子，別傻了！你根本就沒有喜歡上她！」

唐青尤的話讓秦景安渾身一震，他有些慌亂的低了低眸子，眼神浮動，「影子？」

「你讓我找的東西，我就放在這兒！」唐青尤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個被手帕蓋着的物品，眼神複雜，「你自己想清楚。」

一陣風刮過來，那帕子被掀起一角，露出了那物品的真面目。若是孟玉菀在，一定會震驚，那正是她幼時機緣巧合下得到的，在那場熊熊大火中，不知所蹤的玉佩。

去陸家拜年的那一天，天色陰蒙蒙的連成一片，大街上有掃成三兩堆的鞭炮紙屑，有穿着新衣虎頭虎腦的孩子圍在旁邊撿漏下來的鞭炮。

巷子口有個小乞丐，臉上髒兮兮的，面無表情的看着那些衣着光鮮亮麗的孩子，仿若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自從乞丐村被摧毀以後，孟玉菀在街上就極少看見這樣可憐的孩子了。她不禁低頭去看素心，一身極其妥帖的好衣裳穿在素心身上，襯得她若一個瓷娃娃般明潤動人。

素心大抵也是想起了從前的自己，眼角泛紅，她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那是張仵作給她壓歲的銀子。

「喏，給你！」素心蹲下來，同小乞丐對視，白嫩嫩的手掌攤開，那塊銀子格外顯眼。

小乞丐看了她一眼，沒有動彈，眼神里有一絲絲的厭惡。

素心從沒見過這樣的乞丐，當初她都是有一文錢都高興得不得了，而這個小乞丐，卻全然不將這錢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