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顧允騎車

京郊賽車場只有特定的時間會對外開放，這是全京城人都知道的事。

「沒關係。」千九月淡笑了一下，從一旁的包里翻出一張卡牌，「我有通行證。」

這是友誼賽冠軍得到的獎品。

「你去賽車場做什麼？」顧允側頭假意詢問。

「騎車啊！」千九月挑了挑眉，理所當然道：「我有車寄放在那裡，長時間沒騎會生鏽的！」

事實上，俱樂部里會有員工為騎手定時保養機車，千九月想去騎車，只是為了發泄一下情緒。

她今天因為沐隋清的到來，壓抑得太久了……

「把我放那兒下就行了，不用你們等我！」千九月思忖著，從包里拿出一串鑰匙勾在食指上叮噹作響。

這上面掛著她機車，和寄存櫃的鑰匙。

寄存櫃里有她的賽車服。

顧宅離賽車場並不遠，不出二十分鐘，千九月對顧允隨口道了一聲別後下了車。

空蕩蕩的賽車場，秋風蕭瑟。

為了拜訪長輩，今天千九月的著裝十分淑女，她把玩著手裡的鑰匙，暗自嗤笑了一聲。

何必這麼裝模作樣，其實她就該露出本性，好讓沐隋清看看她的女兒變成什麼樣了。

千九月咬了咬唇，眼睛被寒風吹得濕潤。

雖然不是賽車場對外開放的日子，但是俱樂部里的商店還開著，裡面除了零食飲料，還有賣機車服，是針對業餘愛好者出售的。

千九月換好服裝，輕車熟路地拿了一瓶礦泉水買單。

「千……」收銀員是千九月的小粉絲，那場一戰成名的友誼賽他就在場，「能給我簽個名嗎？」他說著，從收銀台下拿出一支馬克筆。

見千九月點頭，他激動地從貨柜上拿了一件新的白色T恤道：「幫我簽這上面！」

對著白凈的衣服，千九月略有絲不舍，卻還是果斷地下了筆。

變換了人格，就連字跡習慣也變了，那位膽小拘謹的千九月，寫字規規矩矩，而她，字跡有些銳利，無論橫豎勾都會越過框架，不過相比顧允的字，她已經算是矜持了。

千九月簽完字，鬱悶地假笑了一下。

怎麼又想起他了……

「走了！」千九月拿著礦泉水出了商店，一邊走著一邊仰頭喝了幾口。

在她離開后不久，冷清的商店裡又來了一位客人。

身材高挑，少說也有一八八，氣場駭人，風姿綽約。而他的長相，同作為男人的收銀小哥都不敢多看幾眼。

太過妖冶。

只是他一身正裝，與這賽車場狂野的氣氛格格不入。

沒過多久，男人拿著一套機車服和一瓶礦泉水來到了收銀台，在掏錢付款時，他的目光在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T恤上停駐了片刻。

「這是……」他大致看了一眼，聲音低沉：「千？」

「是啊！」提到偶像，收銀小哥顯得十分激昂：「就是之前我們賽車場友誼賽的冠軍！她剛才來買了一瓶水，我就讓她幫我簽個名了！」

友誼賽？

洛塵之前跟他提過，俱樂部的四個車隊要比賽，估計是那一場。

顧允瞭然地點了點頭，隨即抬了抬眉，語氣冷冽：「這件衣服賣嗎？」

收銀小哥被他銳利地眼神嚇得聲音顫抖：「這、這件不……不賣的！」

「開個價。」

顧允勢在必得地蹙起眉頭。

見他如此強勢，收銀小哥欲哭無淚地瞎扯了一個價格：「一……一千。」

這件T恤櫃檯里也就三十九塊，他就不信這個男人願意花一千買。

然而下一秒，桌上一疊的錢讓他手足無措。

粗略有眼神掃了掃，少說也有三四十張。

顧允丟了錢沒再說話，拿了T恤便轉身走人。

冷寂的賽車場上，一道引擎聲在空氣中流轉，顧允換好機車服站在遠處，冷凌的目光始終跟著賽車場上那道風馳電騁的身影。

這是千九月張揚肆意的另一面。

他第一次見。

在租車處挑了一輛車雅馬哈R6，顧允戴上頭盔緩緩將車駛進了賽車場。

千九月大老遠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賽車以龜速開進賽道，千九月撇了撇嘴。

不是說不對外開放嗎？這人一看就是業餘選手，也不知道打哪來的。

在顧允的橫向阻擋下，千九月不得不緩下速度。

「喂！」頭盔悶得聲音有些失真，「你別橫在路中間啊！」

礙事！

「我是新手。」引擎和頭盔的雙重作用下，顧允的聲音很小，千九月勉強能聽清。

「看出來了！」

拐彎都不會！可不是新手嗎？

千九月停下車，雙腿跨在車座兩側，雙手插著腰，「你練車可以去外道練嗎？」

「……」雖然聽得不大清楚，但顧允還是能感覺到她語氣中的嫌棄。「我拐個彎。」

顧允的聲音本就低沉，再悶著一層頭盔，千九月更聽不清了。她跨下車超前走了幾步。

見她走來，顧允好整以暇地跨下車站好。

千九月在顧允身前站定，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很高，她才堪堪到他胸前。隔著頭盔，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會拐彎？」

「不會。」

「……」

理不直氣倒很壯！千九月嘴角抽了抽，越過顧允跨上他的車握著車把扭了扭車頭。

雅馬哈R6，她那台車的兄弟款。

俱樂部里很少有人租這台車，因為租金太高。

雖然長期沒人騎，但保養得當，性能似乎沒什麼問題，千九月喃喃出聲：「沒壞啊……」

既然沒壞，那這個人不至於不會拐彎吧。

然而，千九月一抬起頭就看到男人探著頭，一副認真學習的樣子。看起來是真不會……

她無奈地輕嘆了一聲，發動車子移到賽車外道，車頭縱向。

這樣總礙不到她了。

卻不想，在千九月跨下車準備回到自己的車旁時，一隻裹著黑色皮手套的大手拉住了她。

「教我。」

「……」

上一次做師父還是教沈子御那會兒。

可好歹人家沈子御還騎過摩托車，這個人說不定連自行車都沒騎過。千九月尷尬地將手從男人手裡抽出，抬手拿下頭盔，露出她泛紅浮著汗液的臉頰，佯裝氣喘吁吁道：「你先騎著吧！我休息一會兒！」

她說完，沒等顧允回應，便擺了擺手徑直往方才買水的商店走去。

這次千九月拿了一瓶易拉罐的雪碧來到了收銀台。剛才那位小哥見到她比第一次還要激動，「千！」

他輕車熟路地拿出馬克筆和一本筆記本，「能再幫我簽個名嗎？」這次他學聰明了，讓千九月簽在筆記本上，免得又被誰給看上要了去。

「我剛才不是給你簽過嗎？」千九月有些納悶。

「剛才那衣服被人買走了！」。收銀小哥語氣委屈，「我都說不賣了！」

「……」

千九月蹙了蹙眉，還是伸手接過馬克筆在筆記本瀟洒地簽了個大字。

這時收銀小哥像是想起什麼問道：「你怎麼就騎這麼一會兒。」從她買水到現在，二十分鐘不到。

說到這個，千九月一臉沉悶：「賽場上來了個二愣子……他把機車當成碰碰車開了，老擋著路。」她說著一言難盡地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繼續道：「我騎著不爽，來這休息一會兒，等他走了我再去騎。」

千九月說完，在商店靠玻璃牆的座位上坐下，心裡念叨著那個『二愣子』快走。

玻璃牆外一片夜色，千九月只能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幹練又強勢。也不知道下次再這樣暢快淋漓地騎車會是什麼時候。

想到這，千九月越發覺得時間寶貴，她咬了咬牙奮力地將手中的雪碧罐子捏扁，氣勢洶洶地站起身拎著頭盔出了商店。

此時顧允還在原地琢磨這機車，剛一抬頭便看見遠處的倩影來勢洶洶。

千九月走到顧允身旁，瞥了他黑漆漆的頭盔一眼，厲聲道：「上車，你看我是怎麼開的！」

她說完，帶上頭盔跨上自己的機車。

等她發動引擎準備發動車子時，顧允還站在原地，她不耐地皺緊了眉頭大吼：「上來啊！」

耽誤她時間！

「……」

好凶。

頭盔下的顧允神色自如，他挑了挑眉大步跨上了千九月的後座，緊接著自然地將手環住了千九月的腰身。

一如往常，盈盈一握。

然而下一秒，手背上傳來一陣鈍痛。

「扶後面！」

堂堂京城顧少哪有受到過這種待遇，只是顧允樂在其中，配合地將手移到身後的把手上。

隨著引擎聲悶響，機車如電一般飛馳而過。

在極限的速度下，千九月恍然聞到身後一抹熟悉的味道。

是跟自己身上如出一轍的沐浴露的清香。

她和顧允今天因為要去拜訪顧老爺子，他老人家不喜歡香水味，他們這才沒噴香水。

而相比剛才她自己騎車，此時空氣中的薰衣草香味更為濃郁，顯然是因為身後那人的味道與她自己身上的味道疊加在了一起。

是她的錯覺嗎？

又或者，他就是顧允。

黑色頭盔下，千九月的眉頭緊緊皺著。

就在她滿腹疑慮時，身後的人不畏極速，抬手將她被風吹到身前的髮絲撂倒腦後。

他的動作輕揉熟稔，像是做過無數次一般。

這會兒千九月再也忍不住喊了一聲：「顧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