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妖女還是野種

「顧少！她是我妹的朋友！」洛辰等不到顧允的回應有些急了，「你要是禍害了人家小姑娘！我可是會自責一輩子的！」

再怎麼樣，顧允今天也是因為他才注意到千九月的。

「自責？」對於洛辰的話，顧允挑了兩個字來回味，「你不需要自責。」

他說話時薄唇微啟，如墨般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緒，洛辰不得不承認，即便坐在輪椅上，顧允依舊有讓人服從的氣勢。

他的話讓洛辰會錯了意，「我說嘛，你什麼女人沒見過，怎麼可能看上這麼個小姑娘。」他說著眼神再次瞥到下方正在彈奏豎琴的千九月，「都說豎琴是天使的樂器，這千九月倒是有點『天使』的氣質。」

聽到他的話，顧允不著痕迹地揚了揚唇。

坐在樂團最左邊的千九月的確是顯眼的，一襲杏色及踝魚尾裙將她的身材勾勒得近乎完美，雖然隔著距離看不清面容，卻依然能在她臉上看出朦朧的美艷。

居高臨下地看著千九月半晌，顧允的食指摩挲著紅酒杯沿，磁性的聲音從嘴角溢出：「妖、女。」

……

音樂會持續了兩個小時才終於結束，千九月回到後台安置好豎琴后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坐在角落輕輕揉捻著指尖上剛起的薄繭若有所思。

等她回過神來時，就看到洛初倚在牆邊環著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想問什麼就問吧。」千九月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微微挑眉，「憋了整整兩個小時，也真是難為你了。

她話音剛落，洛初便迫不及待地問出口：「發生什麼事了？小九她……」接下去的話，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眼前的千九月打斷。

「洛初。」千九月微仰著頭不容置喙地開口：「你口中的小九跟我是同一個人。」

強調的話語讓洛初頓時沒了聲音。

她神色複雜地看著千九月臉上堅定的神情。確實，在生理上眼前的這個人和小九都是千九月，這一點她無從反駁。

可是她要怎麼接受這個高傲張揚的人就是她那平日里靦腆內斂的好友？

洛初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千九月有些不耐，她抬手把玩著垂在身前的幾縷髮絲隨口問道：「楚銘和千慕昭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聽到她的問話，洛初瞬間恍然大悟：「小九是因為這個才……」她頓了一下想了想措辭才繼續道，「才躲起來的？」

見洛初絲毫不覺得意外，千九月眉頭微蹙，「他們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千九月頓時有些同情她的另一個人格了。

准未婚夫出軌同父異母的姐姐，而知情的好友卻隱瞞她這個事情讓她傻到現在。

「是這樣的小九……」洛初想要解釋她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的原因，「楚銘和千慕昭是一年前才確定關係的，那時候你在國外，病情還沒有得到穩定，我怕你受到刺激……」

「刺激？」千九月冷笑一聲，「那現在呢？」

顯然，她還是受到了刺激變換了人格。

「洛初。」千九月意味深長地開口，「你知道的，我是千九月的逃避心理衍生出來的產物，她一旦選擇躲起來，就只能由我來面對。」

「我們是不同的人格。她信任你，不代表我也信任你，希望你不要憑著『為你好』這個借口隱瞞她一些事實。」千九月緩下自己的情緒像是在安慰自己般輕輕出聲，「對於人格分裂症的人來說，有些事情早知道比晚知道更好。」

她說完，沒去看洛初滿臉受傷的神色，隨手拎起放在一旁的包包轉身就走。

沿著昏暗的走廊出了音樂廳，千九月站在馬路邊的台階上悠然自得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晃眼的車燈讓她有些心神不定，她輕輕跺了跺腳微眯起雙眼試圖擺脫這份惝恍。

在離她不遠處的車位上，一輛黑色慕尚靜靜的停在那裡。

顧允透過後車窗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本是冷漠幽深的雙眸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坐在前座的兩名西裝男子從後視鏡中看到這樣的情形皆是一臉不可思議，他們不敢相信堂堂京城顧少會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個女人看。

直到千九月上了一輛計程車離開，顧允這才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冷聲道：「回公司。」

……

如童話世界般的遊樂園裡滿是歡聲笑語，五花八門的遊樂設施讓人眼花繚亂。

一位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貴氣的女子牽著一個俊俏的小男孩穿梭在各個項目里。

充滿慈愛的氛圍讓他們看起來像是一對盡享天倫之樂的母子。

「看到了嗎？」不怒自威的聲音在狹窄的車廂內響起：「你媽媽如果沒有你會過得很幸福。」

年幼的千九月坐在車後座扒著車窗遠遠地看著那美滿的一幕，她小心翼翼地低聲呢喃：「媽媽……」

微紅的眼眶絲毫沒有打動坐在一邊的老婦人，她厲色地開口：「你是沐家的污點，而我絕不允許一個污點繼續留在沐家！」

「外婆！」

楚楚可憐的啜泣沒有引來同情，反而讓那髮髻間沾染了些許銀霜的老婦人更加不耐：「我不是你外婆！」

「你只不過是個野種！哪來的臉喊我『外婆』？」

「你要記住你姓千，跟我們沐家沒有任何關係！」老婦人說完看了眼駕駛座上的司機命令道：「回去！把她的東西收拾清楚送到千家！」

「外婆！」千九月淚眼婆娑地顫抖：「求求您不要趕我走！外婆！」

「外婆……」

老婦人對她的求情無動於衷，千九月只能攥著衣角埋頭哭泣。

這是外婆第一次帶她出門，然而所有的興高采烈都在看到她媽媽對著那個男孩笑得溫柔時悉數瓦解。

明明是她的媽媽，卻從來不願意施捨一丁點母愛給她。

為什麼？

「野種！」

「你這個野種！」

那些在耳邊不斷迴響的聲音就是答案。

她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孩子。

「我不是野種……不要趕我走……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