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值冬季，所見之處白雪皚皚，本應該早已光禿禿的林木，卻在竹清境依舊枝繁葉茂。

在竹清境外圍，總有那麼幾隻不知好歹的妖物，在那裏徘徊著。

「散道天尊，我們幾個姐妹都來看你來了，外面天寒地凍的，你倒是出來啊！」有一紅衣女妖趴在門邊的樹枝上朝裏面喊道。

在她們其中就屬她修為最高，也屬她自詡和散道關係最好。

「孟亭，天尊真的會出來嗎？你都已經叫了這麼久了，裏面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名為孟亭的紅衣女妖，回頭瞥了她一眼，笑道：「綠荼，你可將心放進肚子裏去，天尊一定會出來的！」

綠荼面向身旁的同伴撇了撇嘴，這已經是她們第三次來這裏了，前兩次孟亭也是這樣說的，可每一次散道都沒有出來過，這次應該也不會出來的吧！

「天尊啊，你聽得到我說話嗎？聽得到的話請快點兒出來，我的耳朵都要凍掉了！」孟亭又往裏面走了些，卻被竹清境溪水邊上的結界，彈的直接退回了原地，還受了一身的傷。

綠荼跑過去將她扶起，輕聲道：「孟亭，我們還是回去吧！」

孟亭擦掉嘴邊的血，笑着搖了搖頭：「看來今日他又不出來了，你和姐妹們先回去吧！我想再待一會兒！」

綠荼還想再勸勸她，話都已經到嘴邊了，孟亭拂開她的手，捂著心口再次走到了溪水邊，不過這次她離得稍微遠了一些，結界只是顯現了一下，然後就暗淡下去了。

等綠荼等人離開之後，孟亭施了個障眼法，弄了一身的傷痕，其中有幾道更是深可見骨，隨後又抬手揉亂了頭髮，趴在地上喊道：「棠棣啊！你快出來啊！姐姐我快疼死了！」

為了裝的像一些，她還「哎呦——哎呦——」的叫了幾聲，過來好一會兒竹清境深處，才緩緩傳來清脆的鈴鐺聲。

「我說你就不會裝的再像一點兒嘛！別說是我了，就算是柒玖來了，也是能看出來的！」

孟亭笑了聲，起身站好，等著棠棣將結界打開，好讓她進去待一會兒：「都是棠棣你太聰明了，要是換柒玖那傻子來，還真不一定能識破呢！」

她話剛一說完，雙腳就離了地，喉嚨里的叫喊聲還沒出口，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孟亭，我看你是來的次數太多了，總是這麼沒大沒小的可是不太好啊！」

溪水邊上站了個少年，看起來年齡並沒有多大，在他身後還有一個姑娘，看到她此時的情況，咯咯笑的停不下來，

「棠棣，你快給我放下來啊！我這點兒修為可是經不住他這樣捉弄啊！」

棠棣聳聳肩，笑道：「那你就跟他說啊，這不就在你面前站着的。」

孟亭頓時欲哭無淚，哭喪著一張臉，看向柒玖哀求道：「好柒玖，你快把我放下來吧！剛才被結界彈傷，現在都還沒恢復呢！」

柒玖白了她一眼，將臉扭到一邊兒去不說話。

孟亭哼哼唧唧的垂著腦袋，在半空中吊的時間有些長，她的腿都已經開始發麻了。

就在她想要破罐子破摔之際，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她吸進了結界裏，更是越過青竹林，直接到了小院裏，裴連天正在練劍，聽到聲響，扭過頭來看，孟亭坐在地上，驚魂未定的愣在那裏。

他恭敬的朝屋內喊了聲「師父」，然後退出小院。

散道從屋裏走出來，行至孟亭面前，伸手將她扶了起來：「今日又來所為何事？」

孟亭這才緩過神來，抱住散道的胳膊，委屈巴巴的說道：「你那徒兒們都欺負我！哼！不行，你得給我做主！」

散道輕笑，施法將她方才所受的內傷一一治好，然後在她背上拍了下，笑道：「你如果當初跟我回來了，現在不是就沒這些事了!」

孟亭化作原型，一躍躍出小院，回頭看了他一眼，哼哼道：「我才不要做你這個風流浪子的仙寵呢！」

說完之後，不聽散道說什麼，邁著短腿，快速跑進青竹林，在靈泉邊上喝了口水，然後當着棠棣等人的面，出了結界消失在一片雪白之中。

四百年前，隱匿在世間的鏡山，毫無徵兆的搖晃起來，山間深處更是傳來一聲猛獸的吼叫聲。鏡山之中的生靈全是從神鏡石中幻化而來，千百年來能成形的居於少數，因此在山動那一刻堆積在邊緣的幾塊兒神鏡石，跌落到了山腳之處。

棠棣便是那其中的一塊兒，落地既成人形，和人類三四歲的孩子差不多高的個子，裹着一件並不合身的灰袍子，蹲坐在其他石塊兒上哭。

鏡山之中七千萬年前由當任天帝親手封印了一獸，那獸是何模樣，卻是並沒有人見到過，此次這番動靜就是它從沉睡中醒來搞出來的。

高居天界的天帝，聞聲召集了當時在天界的仙家，慌亂趕來讓那獸重新陷入了沉睡。

散道就是其中一位仙家，他是在返回之際，聽到了小孩兒的啼哭聲，訓聲找去便在石塊兒堆上看見了棠棣。

棠棣這個名字也是散道起的，在跟着他來到竹清境之後，每日裏的生活就變成了玩鬧、修鍊。

散道這人生性風流，常愛去人界，混跡在煙花之地，總是招惹些桃花，棠棣便每日蹲在竹清境溪水邊，一邊吸收仙氣，一邊等着他回來。

在棠棣長到三百歲時，散道已經不常離開竹清境了，成日躺在小院裏的那顆靈樹之上，監督著棠棣修鍊。後來有一日，他突然帶回來了兩個男孩兒，便是裴連天和柒玖。

至於孟亭則是棠棣先認識的，後來散道才注意到她的，孟亭的原形是一隻靈貓，世間靈貓並不多，所以他們修鍊起來是非常容易的，可是孟亭卻懶散的很，沒事的時候就睡懶覺，醒來後會跑到竹清境外面，和棠棣兩兩相望。

起初只有棠棣認識她，後來時日久了，他們便都認識了孟亭，也同樣知道了她是只靈貓，因此散道便有了收她做仙寵的打算，只是孟亭在和棠棣相處時，聽她說了太多散道的風流時，在她心裏散道沒有一點兒形象可言，所以才會一直拒絕他。

「你們猜她多久會再來？」棠棣看着孟亭消失的方向，笑着問道。

「許是明日，也許是後日，總之不會太長時間的。」裴連天同樣笑着答道。

畢竟對於孟亭的習慣，他們可是了如指掌的。

棠棣在不修鍊之時，會躺在靈泉邊的藤椅上曬太陽，雖說靈泉沒有靠近結界那裏的溪水仙氣多，但對於棠棣來說，還是足夠她吸收了。

散道今日不在小院裏，他去了天界，並且還帶走了裴連天，他離開時拍了拍棠棣的腦袋，笑着說道:「乖乖待着，等為師回來，你就可以修鍊的輕鬆些了。」

雖然棠棣並沒有聽明白他說的這話是何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給他束好了頭髮，然後目送他離開。

距離孟亭上次來已經兩日過去了，她不出現棠棣就無聊的很，柒玖那傢伙也不知道上哪裏去了，左右無事棠棣便吹着口哨，將手伸到眼前，一根手指套著另一根手指玩。

雖說竹清境是仙境，但晝夜交替還是和人界沒有什麼差別的，天色漸晚，日薄西山，在藤椅上躺了一整日的棠棣，不知何時就已經睡著了，她穿着淡黃色的冬衣，因為是側躺着的，所以衣裙下擺落在地上，沾上了些許水汽。

柒玖在後山修鍊完，回到小院洗漱換衣之後，捧著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新鮮野果，一步一步平穩的往靈泉走去。

棠棣在睡夢中打了個噴嚏，帶動着她的身體也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躺的不舒服了，她往藤椅邊上挪了些。柒玖走過來時，她已經差不多要掉下來了。

「阿棠，阿棠，醒一醒，我摘了你最喜歡的果子，你要不要嘗一個啊？」柒玖在藤椅旁蹲下身來，騰出一隻手，伸到棠棣胳膊上，輕輕拍了她幾下。

「……嗯，你先放……」棠棣依舊困得睜不開眼睛，嘴巴張合，含糊不清的說道。

柒玖湊到她嘴邊，聽了許久都沒能聽清她到底說的是什麼。他頗為無奈的笑了下，將果子放進腰間的納物袋裏，起身彎腰將棠棣抱起。

「再在這裏睡下去就該着涼了，你要是還不睜開眼睛，我可就將你抱回去了！」柒玖穩穩的將棠棣抱在懷裏，自從認識她之後，他的這兩隻胳膊，就成了她一人的專屬物品，每次睡着后，都是他將她抱來抱去的。

「……」棠棣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伸出胳膊，環住了柒玖的脖子。她在柒玖出現時，就醒來了，只不過並沒有睜開眼睛。

「唉……你呀你！醒來了還不想自己走路！我要是不來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今晚睡在那裏了！？」柒玖將她抱緊了些，他回頭看了眼結界，發現結界泛起了光，不過這並沒有讓他停下來，反而使他走的更快了。

「誰來了？」棠棣幾乎是和他同一時間感受到結界外的動靜，她睜開眼睛，伸手拍了拍柒玖的肩膀。

柒玖將她放下，回頭往結界那裏看的眼神有些不悅:「不是孟亭，不過來人修為不高，在你我之下。」

棠棣從他的納物袋裏掏出來一顆野果，伸到嘴邊「咔嚓--」咬了一口:「去看看吧！反正回去也沒什麼事，順帶着出去找孟亭要點兒東西。」

柒玖側頭瞥了她一眼，問道:「什麼東西？」

棠棣將吃剩下的果核扔在地上，隨手又取了一顆，聽見他問的問題，打着哈哈說道:「沒什麼東西，反正你也用不到，問那麼多幹嘛！」

「我……我這還不是……哼！算了！誰要管你啊！」柒玖猛的吸了一口氣，憋紅了整張臉，他原本是想說「我這還不是關心你嘛！」但一想到棠棣聽到這話，肯定會笑話他，他便沒有說出口。

棠棣瞥了他一眼，抬腳就往結界處走去，邊走還邊哼哼道:「總是這樣話說一半，怪不得不如裴師兄！」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傳進了柒玖耳中，他看着棠棣走遠的背影，皺眉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