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記號

今夜月色澄澈，瑩白的月光給房屋鋪上了一層清霜。

衛玉筱的身影被燭光印照在窗戶上，彷彿是畫上的剪影。

「娘，她到底是何人？我這就去叫官！」

順子好歹是個大老爺們，剛剛居然被衛玉筱給嚇住了，此時盯着窗紗也不禁內心訕訕，半數氣惱半數難堪。

怪不得他已經年滿二十還沒討到個老婆，他們家除了窮，便是這性子木訥懦弱。

江城是個富城，依靠着大江大河，時代打漁為生。

這城中的民戶，家有餘糧存銀，歲不知饑饉為何物。

順子想要討個好妻子，着實不是個簡單的事。

這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他老娘老婆子是個什麼尖酸刻薄的性子，但凡是家裏有點辦法的，都不會將女兒嫁到他們家受苦。

「老娘哪裏知道！叫什麼官，趕緊燒水去！」

老婆子怕衛玉筱，是真的被衛玉筱殺人的氣勢個駭住了。

連番指使順子燒水，在他們家裏可沒有熱水。

熱水，那可是稀罕物。

不是誰家中都有柴火，那是要錢買的。

熱水可金貴著呢。

她奈何不得衛玉筱，順子就成了她使喚出氣的。

「趕緊讓她弄了走！」

老婆子顧忌衛玉筱除了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衛玉筱的衣着打扮，絕不是常人。

她雖然衣衫有些臟污，但是那料子是老婆子一輩子都沒穿過的華貴。

她也只是在那些達官貴人手中見過，衛玉筱的來歷不簡單。

他們現在與其與衛玉筱交惡，還不如就幫一把，衛玉筱的模樣明顯是受傷的。

順子不敢反駁，聳拉着腦袋去燒水了。

這樣聽老娘話的人，着實是難找到媳婦。

不多一會兒，熱水就被老婆子親自端到了正堂中。

老婆子送了水卻沒有急着離開，而是有些躊躇。

「還有何事？」

衛玉筱的聲音不大，卻沁心涼。

「姑娘，老婆子先前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莫怪！」

「你要說什麼便一起說完。」

衛玉筱現在身子不適，實在是沒那個閑心再與老婆子鬥智斗勇。

「姑娘果然慧眼，老婆子，老婆子有一事相求！」

「說。」

衛玉筱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雖不知道老婆子怎麼突然這麼尊重，但是卻給了她一種理所應當的感覺。

「老婆子知曉姑娘不是常人，姑娘有傷在身，盡可在這裏住下，等傷養好。老婆子只求姑娘幫老婆子給我那不成器的兒子說門好親事！」

果然，還是牽掛着的是順子的親事。

「依你家中積蓄，應當不缺聘娶之財。」

衛玉筱眼光毒辣，這屋中的佈置透露了老婆子一家家境殷實，絕不是娶不起妻的。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而是老婆子那兒子……性子太過軟弱。」

老婆子面色微微有些難看，她道：「還請姑娘嚇一嚇他，讓他有些男子氣概。」

她丈夫死的早，順子就一直跟着她生活。

無形之間，順子性子就隨了她以前，軟的和水似的，想改也改不過來。

這江城姑娘不想嫁給順子，老婆子還不想那些潑辣漁女嫁給順子呢。

要是順子氣性強硬些，說不準就能討到好媳婦了。

衛玉筱的出現讓她看見了希望。

「哦，你想我怎麼做？」

「老婆子知道姑娘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還請姑娘能收下順子，當個跑腿的使喚。」

她不敢奢求太多，若是順子能跟着衛玉筱，那可是一躍跳龍門了。

衛玉筱沒有急着回她，而是慢條斯理的解下了「披風」，腰間血紅的傷口便露在了老婆子面前。

老婆子為人再怎麼兇悍也不曾見過這樣的畫面，頓時就嚇住了，面色都白了白。

衛玉筱果真不是常人！

「我收他做個隨從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不會留在江城。」

「姑娘要去哪裏？」

衛玉筱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幾分上位者的氣勢，老婆子心中忐忑，不自覺便落了下位，依著衛玉筱的話問道。

「京城。」

衛玉筱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婆子，只道：「你可願你兒子跟着我前去京城。」

也興許是失血過多，衛玉筱除了面色蒼白外，現在腦子裏懵懵糊糊的好像又想起了些什麼。

巍峨的宮牆，肅穆的宮人，以及那個依然看不清面容的人，只是這一次，她看清了他身上的東西，他的腰間掛着一塊玉佩，其上所書——筱。

那是她名字中的一個字。

京城。

她要去的地方是京城。

到了京城，一切都能解釋了。

「京城！」

老婆子有些吃驚，衛玉筱的口音的確不是江城的口音，但是略帶了幾分吳儂軟語的味道。

聽着約莫是金陵那些地方的人。

誰都知道金陵多豪族，她本以為衛玉筱乃是金陵人士。

誰知竟然不是？！

她要去的竟然是京城！

老婆子傻了大半天，直到衛玉筱很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遐思，「怎麼有問題？」

「不不！」

「老婆子只是，只是……只是不太敢相信罷了！」

老婆子聽說衛玉筱是京城來的，越發的恭敬了些。

畢竟是天子腳下，那可是一片瓦當掉了都能砸到官員的地方。

衛玉筱這通身氣度，絕對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的女兒。

若是能榜上衛玉筱，那順子一輩子都不用愁了啊！

不得不說，老婆子的眼睛真的毒辣。

若是真的攀附上了衛玉筱，得她一個恩情，那麼可真是一躍龍門啊。

「那可還願你兒子隨我去京城？」

衛玉筱不耐煩的又問了一遍，她這麼問其實也有自己的考量。

畢竟自己獨身一人目標太大，而且，她對自己的容貌還是有些數的。

確實一個人上路會有很多麻煩。

若是能讓順子護送她，倒也是個辦法。

「當然願意！」

老婆子趕緊答應了下來，這可是許多人求都求不來的機緣。

「姑娘您放心好了，等您傷養好就可上路。」

衛玉筱臉色不便，但是從懷袖中取出了一錠金子。

登時老婆子眼睛就綠了。

這可是金子！

「這一兩金是你兒子護我入京的報酬。可夠了？」

「夠了夠了！」

老婆子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如狼一般搶進手裏，攥的緊緊的。

「我既然能給得了金子，也自然給的了更多的東西。而給你們的，我亦能收回來。」

衛玉筱深知上位者如何拿捏下位者，給一棒也得給顆甜棗，給了好處也要給予警告。

「是是！老婆子省的！」

都說財帛得人心，但是老婆子這樣的人精可不敢造次。

就如衛玉筱所說，她既然敢這麼放心的把金子給老婆子，也就不怕她會反悔。

老婆子深知衛玉筱的不簡單。

「不知姑娘到底是什麼人？」

「這不是你們該知道的。」

「是是，是老婆子多嘴了。」

「出去。」

衛玉筱臉色冷了下來，將老婆子趕了出去。

她只知道自己身份不簡單，但是具體什麼身份，她自己都還不知道呢。

於是衛玉筱便在這裏留了下來，她身上的傷比較嚴重。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衛玉筱這傷好也足足用了大半個月。

等他們出發的時候，天已經六月了。

「柳婆，不必送了。」

半個月，足以讓衛玉筱與老婆子一家相熟。

也知道了老婆子夫家姓柳名芙，而順子，叫柳順。

「姑娘，一路順風！」

柳婆子站在長亭外，遙望着遠去的馬車，舍了不舍的心緒。

順子這回可算是攀上了貴人，這一去，恐是天高海闊，未來可期。

衛玉筱他們乘坐的馬車，總共兩輛馬車，一輛是她乘坐，一輛是堆放些必須品。

而衛玉筱還雇傭了一個丫鬟和兩個馬夫，一共五人上路了。

本來衛玉筱想着直接去衙門，只要她說出了自己姓名，定然能查到些東西。

但是她顧慮到這裏是江城，離明南還是太近了，不能這麼快暴露。

便沒有走這一步路，她相信，自己身份若是曝光了，那麼第一個找到她的人絕對不是京城的人，而李明澈。

所以她便直接帶人回京城。

這是最穩妥的方法。

可衛玉筱這樣，的確是規避了李明澈找到她，但她也徹底錯開了李拂弦佈置在江城一線尋找衛玉筱的人馬。

雖然李拂弦說自己知道自己該作什麼，甚至太子妃都已經「回來」了。

可是他私下尋找衛玉筱的步伐一點都沒停下，尤其是現在京城內亂已經平息了，百里晏容和魏玉斐也在京城，溫爾雅這個暗閣統領也在。

李拂弦暗地裏尋找到衛玉筱的動作比以前還大，溫爾雅首當其衝，親自帶人出了京城尋找衛玉筱，而來的地方就是明南之外的地方。

其中就包括了江城，但是，卻不曾遇到衛玉筱。

他們兩撥人完全錯開了。

溫爾雅走的水路，到了江城時，衛玉筱已經離開了這裏有兩日了。

「首領，有太子妃的線索了！」

「這是你從何處看見的？」

不過縱使是這樣，溫爾雅還是找到了蛛絲馬跡！

衛玉筱留下的記號。

一個筱字。

衛玉筱的字，不是尋常人能模仿出來的。

那是她親筆所寫!

他看着眼前這所破敗的民舍，心中不由得有些緊張。

衛玉筱會在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