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四章 天劫

第兩百五十四章 天劫

晌午陽光的熱力很強烈很柔和,令人無心勞作。

白小葉掙扎著起來,用力撲向葉小釵,他彷彿想跟這女人拚命,雲白閉上了眼睛,她似已不願看到自己兒子忍受折磨痛苦的樣子。

葉小釵柔柔將他扶住,因為她若是不去扶一下,白小葉就會倒下。

他實在虛弱到了極點。

「你可以慢慢的說,我並不急。」葉小釵微笑,又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白小葉咬牙,額角冷汗已滑落,他勉強自己笑了笑,又說,「你十三年前將他救活了?」

「是的。」

「你為什麼要救活她?」白小葉的聲音已輕顫,他似已時刻都會倒下。

「因為我是葉小釵。」葉小釵又解釋著,「我是葉孤雲的朋友,我每次見到他在夜色里的樣子,我就想去幫他。」

她笑了笑,又說,「我非但救了她的命,也救了很多有理由活下去的命。」

雲白頓住。

白小葉頓住。

救人性命一直是大夫所能做的,而且只能救快死的人,但她又怎麼做到的?

葉小釵將白小葉扶坐在草地上,自己又解釋著,「這種救人的法子用多了,也會有很多麻煩的。」

「什麼麻煩?」

葉小釵沉思久久又說,「違反天命,必會遭到天劫。」

雲白怔住,「天劫?」

「是的。」葉小釵又說,「我救活的十幾個人現在已剩下媚娘一個,我本想看看她怎麼樣了,可惜她也離開了。」

葉小釵又說,「她本來有機會活下去的,也許可以活的很久,只可惜的是......。」

話語聲中竟帶着無法描述的傷悲。

雲白沉思久久又說,「你來看看媚娘,是不是還有別的用意?」

「是的。」葉小釵並不否認,又解釋著,「她活的久一些,我的小命也會活的久些,我的劫數就快來了。」

雲白沉默,她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

葉小釵又說,「不過也有個法子讓我躲過天劫。」

「什麼法子?」雲白忽然又說,「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去幫你的。」

「我需要一件衣服。」葉小釵微笑又說,「一個是找人頂替,一個是尋找那件衣服,我才能躲過天劫。」

「什麼衣服?」

「天衣。」葉小釵暗暗苦笑,「只可惜現在還有一個人會找來的。」

「誰?」

「天機神算。」葉小釵眨了眨眼,又解釋著,「他多年來窺竊天機,早就該死了,甚至該不得好死。」

「也許他有自己的法子活着。」

「是的。」葉小釵又說,「就像我一樣,都有自己的法子活下去。」

她語聲又變得悲哀,又說,「可是無論用什麼法子,都有遭受天劫的一天。」

她說的很肯定而簡潔。

她頓了頓瞧了瞧天色,又說,「也許就是今天,神運算元也在今天。」

「神運算元也許有很多法子躲過天劫。」

「我們只有一個。」葉小釵搖頭已在嘆息。

「你們用什麼法子?」

「用江湖中殺戮最重的劍客,替自己受罰,也許只有這個法子才能躲過天劫。」葉小釵扶起白小葉,慢慢的離開這裏,往街道上走去。

去的地方正是觀前街。

「我們為什麼來這裏?」

葉小釵解釋著,「江湖中殺戮最重的劍客除了葉孤雲,就是白雲了。」

雲白眨了眨眼,又說,「那我呢?算不算是一個。」

「你也許算是,但是殺戮還不夠。」葉小釵又說,「這種殺戮並非一兩日間就能夠擁有的,整個江湖中也許寥寥幾人而已。」

「絕代雙劍正是其中?」

「是的。」葉小釵聲音又有哀傷,「所以我們一定要在神運算元找到葉孤雲之前找到,否則葉孤雲必定會倒霉的。」

她笑了笑,又說,「實在很後悔一件事。」

「你後悔什麼?」

「我後悔將媚娘救活。」她自己又解釋著,「因為將媚娘救活非但害了自己遭受天劫,也害了葉孤雲在唐門苦守了十三年的時間。」

白小葉吃驚住。

雲白更吃驚,她說,「你在唐門一直守了十三年?」

她似已不信葉孤雲犧牲這麼大,他守了十三年為了什麼?只是為了每天能看到媚娘?是不是看到媚娘開心的活着,他的心也會得到歡樂?得到滿足?

想到這裏,雲白的心不由湧出一股酸楚。

葉小釵暗暗苦笑,又說,「你一定不會知道葉孤云為何守着媚娘不肯走?」

雲白搖頭,「他為什麼沒有離開唐門?」

「因為他在等一個人。」葉小釵笑,笑意里痛苦更深,又解釋著,「他在等絕代雙劍之一的白雲,只有白雲回來,他才能安心的離去。」

雲白垂下頭,手忽然握緊。

他沒有想到葉孤雲十三年的日子是這樣活着,這種活法豈非更孤單更寂寞?

那種眼看着情人在前面卻不能去擁有,是不是一種折磨?

葉小釵目光中已有酸楚,她又說,「所以我不該將媚娘救活的。」

街道上擠滿了人,看他們的衣着,顯然不像是逛街的人,更不像是賣東西的人,他們臉上都帶着傲人不可一世的神色,雲白一看就明白了一點,他們是來找葉孤雲的。

他們是來討回那筆賭局裏的賭注!

雲白一把將他們拉到一側,低聲說,「我現在過去,你們不要靠近他們。」

「為什麼?」葉小釵愣了愣。

「因為那裏已被徹底包圍住,普天之下此刻能進玄妙觀中,唯有雲白能進去了。」說話的是鏡花,鏡花竟已在不遠處瞧着他們,她臉色蒼白,似已憔悴了很多,她又說,「后雙劍若是沒有受傷,也許還可以一拼,可惜他們......。」

白小葉咬牙,冷笑,「我還可以。」

雲白柔柔笑了笑,「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我去已足夠了。」

鏡花點頭,她笑着忽然在白小葉軀體上急點十幾處大穴,她說,「我要帶他離開這裏,你會不會反對?」

她雖然面對着葉小釵,卻是跟雲白說的,她知道雲白很關心白小葉,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許比別人想像中還要親切。

「不會反對,因為我知道那一定是葉小雲的主意。」

「哦?」鏡花目光閃動,她似已不信雲白居然也已看透了葉小雲的劍客之心。

雲白將白小葉的手放在鏡花手裏,又說,「我以前也是劍客,知道一名真正的劍客對另一名劍客的那種情感。」

鏡花沉默。

「我相信葉小雲絕不會害他的。」

「你真的相信我跟葉小雲?」鏡花已在微笑,一種感激的笑。

雲白點頭。

瞧著鏡花帶着白小葉離去,久久葉小釵才說,「你這麼相信她?」

「我沒有理由不相信她。」雲白又解釋著,「因為我也是劍客,所以很了解后雙劍的情感。」

他說到后雙劍的時候,心神似已飛到遠方,十三年前的那個夜色里,自己在白府牢房裏的故事,葉孤雲夜闖白府救她的情形,那實在令人振奮不已。

現在卻正好相反,正好是自己去救他,她暗暗苦笑,這也許就是命運。

雲白拉着白小葉的手,貼著牆壁壁虎般射向街道中間,也是玄妙觀的後門,那裏的人也許會少點。

她想錯了,後面十幾個人握劍肅立,目光冰冷而殘忍,似已想咬死一堆人似的。

葉小釵眨了眨眼,又說,「我們從上面過去,也許會好點。」

她的聲音並不大,十幾個肅立的人忽然同時看向這邊,同時刺出了一劍。

劍光閃動,雲白身子掠起,已到了前面。

十幾個人並未去追,好像前面不是他們該去的地方。

裏面的人並不多,雲白卻看得出這裏每一個幾乎都是極為厲害的角色。

葉孤雲握劍矗立在裏面,二十步內還沒有人靠近。

絕代雙劍之一的葉孤雲絕不會被人所輕視,就算是重傷也一樣,依然給人一種無法逼近的壓力。

童顏捂住傷口,靠在他懷裏,她身上的劍傷已很多,就在這些人過來的時候,葉孤雲還未醒來,她就抵擋了一陣,也許只有一陣而已,所以她還活着。

葉孤雲一手握劍,一手握住她的手,柔柔的說,「你怎麼樣?」

「只要你還能站着,我就不會有事。」她笑了笑,又說,「可惜我們不能出去了。」

「是的。」葉孤雲嘆息,手臂上青筋忽然凸起,他忽然恨自己又拖累了一個人,他說,「她只不過是個大夫,跟我並沒有關係。」

「有關係的。」說話的是徐上,徐上距離葉孤雲最近,也是二十步外的第一個人。

沒有人敢靠近葉孤雲二十步內,沒有人能躲過葉孤雲的致命一劍,徐上沒有把握,純陽子也不能。

他鼻子上有個血泡,他的火氣似乎更嚴重了。

徐上笑了笑,笑的很得意,又說,「據說他在唐門救過你,也救過白雲。」

他的消息似乎並不壞。

葉孤雲笑了,「原來你的消息也很不錯。」

「當然。」徐上又說,「想在江湖中活的長久些,這些消息就不得不知道點。」

「哦?」葉孤雲又說,「你還知道什麼?」

「當然還知道你跟媚娘的事,也知道近年沒落的唐門又已崛起。」徐上又說,「據說是雲白使出了歸西一劍......。」

他的話硬生生頓住,一條人影白雲般飄了進來,十幾個人忽然慘呼著倒下。

「歸西一劍!」

人影驟然落下,掌中竟有一截枯枝,鮮血在飛濺,她的笑意漸漸變得冰冷。

「雲白?!」

「正是。」雲白冷冷笑了笑,又說,「算你識貨,還認出我來,否則的話......。」

徐上閉上眼睛,不在說話,他的嘴似已吃了一口鎖嘴的柿子,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他如果不識貨點,也許就要死翹翹了。」說話的是純陽子,他摸了摸鼻子上那塊血泡,眼眉又皺了皺,「可你還是來了,也有什麼用?難道你想拼個魚死網破?」

「魚死網破又有何不可?」雲白瞧了一眼葉孤雲,久久終於笑了笑,兩人的目光都在瞧著彼此,他們彷彿在此刻已徹底了解到彼此。

葉孤雲記得這種眼神,他幾乎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這個女人的眼神居然帶着白雲的影子,難道她是白雲?難道他學會了歸西劍譜變成了女人?

葉小釵並沒有進去,她知道自己的能力,非但幫不上忙,反而給他們添亂,這個時候後面十幾個人有了慘呼聲,十幾個人在地上抽動了幾下,驟然歸於平靜。

軀體上滿是暗器,有毒砂,有毒蒺藜,還有毒針,......。

能一下子見到這麼多暗器,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普天之下能一下子發出這麼多暗器的人,也許只有唐門。

十幾條身影壁虎般從高牆上掠了過來,一身漆黑,他們的話似已也帶着黑色的味道,「你是葉小釵?」

葉小釵點頭吃驚住了,因為並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來路?是敵人?是朋友?

「那就好。」這人從袖子裏摸出一隻竹筒,輕輕的說,「這是唐門的暗器,你拿着防身。」

葉小釵接過暗器,「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給我這個?」

從街道上驟然射出十幾道影子,無數道寒光頓時跟着閃出,十幾個人頓時慘呼著從屋脊滾落下去。

這人揭開面紗,只露出一下而已,葉小釵吃驚的說不出話了。

這人赫然是鏡花!

鏡花是唐門中人?葉小釵不在說什麼了,

甚至連自己做什麼都不知道了。

唐門為什麼會來這裏?為何突然出現這麼多勢力?

鏡花解釋著,「我並非唐門中人,只是帶他們過來而已。」

見到葉小釵還是疑惑,所以她又解釋著,「唐門本欠雲白的情,那一次若非雲白擊敗了另一個歸西一劍的葉小姐,只怕唐門至今還不能出來露臉。」

後面一人笑了,「沒錯,我們的確欠她的,所以我們要來還恩。」

「哦?」葉小釵眨了眨眼,又說,「你是唐門的長老?」

「我不是唐門裏的長老,唐門也許不會有長老,只有鷹。」這人又笑了笑,笑意里已有了感激之色。

葉小釵驚呼出聲,「是十三鷹?」

「是的。」他掀開一片瓦片,瞧了瞧下面,才嘆息了聲,「我就是唐駒。」

葉小釵笑了。

唐駒看了看後面十幾個人,十幾個人立刻點頭,輕輕掀起一片瓦片,每一個人都掀起一片。

屋宇里立刻變得更亮。

雲白的手忽然握緊,他知道上面有人馬上要出手了,他們的生命也許很快就要報銷了。

「我很幸運跟你死在一起。」葉孤雲勉強擠出笑意,他知道此時若不再笑上一笑,也許就沒有機會笑了。

「我也是。」雲白笑意里露出尊敬之色,掌中枯枝上鮮血已滴盡。

葉孤雲垂下頭,凝視着劍鋒,忽然說,「我欠你實在太多了,我實在不願再欠下去了。」

雲白愣了愣,「你知道我?」

葉孤雲點頭,眼眸里竟已露出了痛苦之色,久久才說,「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

雲白苦笑,「你豈非也一樣?你在唐門裏陪着媚娘,辛苦的是你。」

說到媚娘的時候,雲白的眼睛竟已發紅,彷彿隨時都會落下淚來,久久她才能鎮定下來,她瞧了瞧上面十幾塊空隙,咬牙冷聲說,「我們只要還活着,就有機會一直活下去。」

「是的。」說話的是童顏,她似已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她並不懼怕,她說,「他們殺你們,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沒錯。」上面已傳來了聲音。

無數道寒光驟然射了進去,奪奪奪......定入大地,整整齊齊的擺成個「唐」字。

裏面的人臉色已扭曲,「是唐門?!」

「是的。」唐駒冷冷笑了笑,「這些人我們要帶走了,你們是不是很有意見?」

他們的確很有意見,看他們臉上的神色就看得出,「你們唐門要跟整個江湖為敵?」

說話的是英氣逼人的冷漠劍客,這人並未站在前面,可是從上面看下去,第一眼卻只能看到這人,可見此人也並非凡人,掌中劍並未出鞘,劍氣卻從眼眸里露了出來。

軀體上衣衫雖然跟純陽子一樣,但是那種神色卻不同,這人彷彿時刻都帶着威嚴帶着傲色。

江湖中時刻都有這樣氣質的人並不多,武當派大弟子秋涼正是其中一個。

秋涼身子一縱,鬼一樣射了過去,冷冷逼視着唐駒,唐駒彷彿沒有看到,唐駒只是瞧著靠近雲白最近的十幾個人,無論是誰想要靠得更近點,都要付出死的代價。

誰也不例外。

秋涼沒有靠得很近,他說,「你們只有十幾個人,發出的暗器也很有限,但是我們呢?」

唐駒點頭承認,「沒錯,你們的確有很多人,但是為什麼不靠近一點點?」

他笑了,冷笑又說,「因為你們不敢。」

秋涼眨了眨眼,又說,「可是你們卻無法離開這裏,時間對我有利,對你們卻很不好。」

他說的沒錯,外面已有了動靜,葉小釵已見到街道上出現很多弓弩手,還有很多暗器高手掠上了十幾株古樹。

他們已在想法子除去唐門勢力。

唐駒看了看雲白,似乎已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雲白笑了笑,忽然看向純陽子,淡淡的說,「你們找葉孤雲,無非想得到賭局裏的賭注。」

「是的。」純陽子冷笑,又說,「得不到也沒關係,有絕代雙劍之一的葉孤雲跟歸西一劍的雲白抵命,我看也值了。」

他笑着瞧了瞧徐上,徐上點頭承認,邊上十幾個人也跟着點頭。

「你們糊塗了。」雲白笑意不變,嘴角已有譏諷之色。

「哦?」

「你們跟我們拚命得不到半點好處,更不會得到賭局裏的賭注。」雲白又說,「其實你們還有機會得到的,只不過你們想不通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純陽子瞧了瞧徐上,徐上點點頭,他說,「你用好聽話來打動我們,並不是簡單的事。」

「我要說的是大實話。」雲白又說,「想要用動聽的話去打動你們,實在很不明智,我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那你說說看。」

「我們的確沒有賭局裏的賭注,我知道你們絕不會相信的。」

純陽子點頭。

「但是我們現在去拿那筆賭注,你們卻一定要相信。」

純陽子目光閃動,每個人的目光都已閃動,他說,「你會去什麼地方取?」

雲白沉思,久久又說,「我們去什麼地方去賭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讓我們出去。」

「可是你們......。」

「整個江湖都在你們的勢力範圍之下,我們還能逃得掉?」雲白又說,「你們想抓我們的話,好像隨時都可以找到在哪裏。」

純陽子點頭沉思。

他的目光落到十幾個人身上,最後他們統一點點頭,雲白見到他們點頭,才長長嘆了口氣。

對付這群人,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圍慢慢讓出了一個道,純陽子笑了笑,「但是你們應該將神醫童顏留下來。」

他咳了咳,又接着說,「她一來已受傷,不能出去跟你們冒險,二來你們對我們也有個保證。」

他忽然冷冷笑了笑,又說,「你們若是走了,我就將他宰了。」

童顏微笑,「我留下便是了。」

她推了推葉孤雲,笑了笑輕聲說,「我會一直等你回來的。」

葉孤雲勉強擠出笑意,「你相信我們?」

童顏點頭微笑。

蒼穹低垂,烏雲下壓,天地間陰冷肅殺之意更濃。

街道上人更多,他們走出去離開這裏,雲白才發現自己手已沁出了冷汗,葉孤雲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我們現在去什麼地方?」葉孤雲垂下頭沉思。

「去天平山。」說話的是葉小釵,她解釋說,「因為那裏是渡劫的好地方。」

葉孤雲怔了怔。

雲白正跟唐門唐駒道別,雲白沒有想到這人會是替自己趕車的車夫小馬,她說,「可惜不是平時,換作是平時,我們一定......。」

「一定好好大喝一杯?」唐駒笑了,笑的很愉快。

雲白點頭同意。

「我們還有很多機會的,例如我們陪你去找神運算元,然後一起去喝酒。」

雲白搖頭,又說,「我絕不會讓你們再去險境,唐門裏現在正需要人才,十三隻鷹無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我不能讓唐門損失任何一隻。」

唐駒點頭,暗暗嘆息,「你真的不願我們跟着?」

「是的。」雲白笑了,她說,「我不會改變主意的,所以你們......。」

唐駒嘆息,久久才說,「多珍重。」

雲白點頭目送他們離去,卻發現留下一個並未離開。

這人將頭巾取下,就在笑着,笑的樣子彷彿是鏡子裏的鮮花,朦朧、神秘而誘人。

「鏡花?!」

鏡花點頭,她說,「你是不是沒有想到?」

雲白的確沒有想到,她說,「你不該出來的,應該在照顧后雙劍。」

「你錯了。」鏡花笑了笑,忽然問了一句奇怪的話,「你還記得交給白小葉的唐門令牌?」

雲白當然記得。

她忽然明白過來,這附近的唐門高手一定被唐門令牌調了過來,若非那令牌,此刻他們也許還在裏面出不來。

鏡花又說,「白小葉將令牌交給我,就立刻昏睡過去了。」

「你拿着令牌去找了唐門高手?」

「我沒有找。」鏡花凝視着掌中令牌,久久才說,「我只不過是在外面走了一圈而已,唐駒立刻就到了。」

雲白苦笑。

鏡花笑着道別,她說,「我希望你們能斗過神運算元,這人據說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七個人之一。」

「哦?」

鏡花走的時候,又看了一眼葉小釵,她說,「葉小釵也是之一。」

葉小釵苦笑,「我們該動身了,天劫隨時都會降下,我跟神運算元隨時都會死翹翹。」

雲白吐出口氣,「沒錯,如果他死了,我們真的就要倒霉了。」

他說的沒錯,無論誰都沒有勇氣跟整個江湖為敵,雲白不能,葉孤雲也不能。

山腳下林葉飄動更急,山路兩側佈滿了形式奇特的符文,上面的圖案本來是沒有變化的,他們走上山道就有了變化。

本來是沒有字的,現在有了,有的卻不知是什麼,彷彿是美人,彷彿是野鬼,彷彿是妖魔,彷彿是高山,彷彿是胎兒,彷彿什麼也不是,......。

「這是什麼?」葉孤雲瞳孔收縮,他似已感覺到了什麼。

「這是引路符。」葉小釵又解釋著,「只要我們順着這條路走,就能找到神運算元。」

「沒錯。」

說話的聲音彷彿在左邊,又好像在右邊,彷彿在上面,又好像在下面,也很像是從符上發出的。

這聲音竟帶着說不出的神秘、詭異。

此時竟已笑了,笑聲想起,引路符所指引的路竟已有了變化,變得曲直離奇,高低不平。

雲白停下腳步,葉孤雲也停下腳步。

因為他們看到前方竟是火坑,符在火焰中搖擺,彷彿是美麗、勾魂的妖女等著吸取男人的元氣。

「這裏是什麼地方?」

「是通往天劫受刑的地方。」葉小釵神情漸漸凝重起來,她又說,「這就是神運算元做出的幻境。」

雲白倒抽一口涼氣,「幻境?」

「是的。」葉小釵又解釋著,「到了幻境裏的人,想出去唯一的法子,就是殺了神運算元。」

「看來我們好像沒有機會殺了神運算元。」

葉小釵沒有回答這句話,慢慢的走進火坑,然後就停在火坑中向他們招手,她說,「過來,很快就可以見到神運算元了。」

雲白跟着葉孤雲走去,這裏果然是個邪異的地方。

就這樣經過了很多奇異的地方,或刀山,或油鍋,或雲霧,......,甚至在牙齒上。

葉孤雲苦笑,「看來我們真的死翹翹了。」

雲白點頭同意,她居然也笑了笑,「神運算元向來算無遺策,對我們也許早已有了計劃,所以我們想不死在他的幻境中,也是不可能的事。」

「是的。」符上彷彿又發出聲音,「可是你們好像笑的很開心?」

「那道我們應該哭一哭?」雲白又說,「我有些事想問你,不知你能不能......。」

「當然能,而且一定是實話實說。」神運算元又說,「我絕不喜歡說謊言的。」

說話的聲音又在耳畔,可是卻不見蹤跡。

這簡直不敢令人相信,無法想像有多麼奇妙多麼奇特。

雲白沉思,久久又說,「江湖后雙劍決鬥是你發出的請帖?」

「沒錯。」

「那麼吸引江湖群雄下注的人也是你了?」雲白的手忽然握緊,他彷彿正忍受着某種衝動。

「當然是我。」天地間又傳來了笑聲,久久才傳出話音,「若非是我的佈局,又怎會請得到你們兩位。」

「那賭局裏的賭注也一定在你手裏了?」

「沒有。」

雲白怔住。

葉孤雲也怔住。

他們難道來錯了地方,這裏為什麼沒有賭注?他們同時看向了葉小釵,葉小釵眨了眨眼,又說,「的確沒有在他手裏。」

她冷冷笑了笑,又說,「他想要的是你們過來,並不是賭注,所以一定已被送回去了。」

「你真的很聰明,不愧為葉小釵。」

葉小釵點頭,冷笑,「我們既已到了這裏,你何必還遮遮掩掩不露面?」

「這是我的傑作,還想讓你們多看看。」這個時候笑聲忽然又變得陰邪不已,「難道你們看夠了?」

「我們來這裏,是想見你,並不是想見這破陣法。」葉小釵冷冷笑了笑,又說,「你難道不出來請天劫了?」

「你們還來真的很心急。」

這時天地間忽然變得極為陰冷極為昏暗,風吹在軀體上疼的像是刀在割。

葉小釵臉色變了變,忽然沉聲說,「出來了。」

話語聲中,忽然現出已神壇,幾人突然停下,這神壇竟然很模糊,後面飄着一個人,一個不像是人的人。

這人灰頭土臉,眼睛暗淡而無光,彷彿生了一場大病,彷彿隨時都會死去,這人印堂上居然也有顆紅點,紅的像血。

「神運算元。」

神運算元點頭,微笑,他此時顯得很激動很興奮。

他凝視着葉孤雲跟雲白,就彷彿在凝視着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

「見到你們實在很高興。」

片片落葉從他身上飄過,竟為粘上,也沒有阻止。

雲白怔住。

沒有林木,又何來落葉,這個地方實在奇異不已。

葉孤雲慢慢的逼近神運算元,摸了摸神壇,卻發現自己摸不著,這竟是透明的。

神運算元笑了,「你不用殺我,因為你根本就殺不了我。」

葉孤雲點頭沉默。

葉小釵冷笑,「殺你的法子至少有七種,你以為我不知道?」

「不錯。」神運算元點頭承認,久久又說,「可是現在連一種都行不通,你就省省力氣落個好死,否則死的難看,豈非很划不來?」

「你到很關心人?」

「我一向很關心別人。」神運算元又凝視着葉孤雲,忽然說,「我幫過你很多事情,難道我是白幫你的。」

葉孤雲的手忽然握緊,「你故意幫我,不讓我死的那麼早?然後替你擋住天劫?」

「是的。」神運算元又說,「否則我又何必到處去關心你?何必到處跟着你。」

葉孤雲沉默,不再說話。

神運算元又說,「若非我在後面跟着你,你也許已死了十幾次了。」

他笑了笑,又說,「你的小命本該早就歸西了,一直以來是我在後面幫助你躲過難關,看着你一步步殺人,一直走到今天。」

他深深嘆息,又說,「所以我取走你的性命,並沒有過錯,因為你本是我種下的種子,現在只不過到了收穫的時候。」

葉孤雲依然沉默。

神運算元又看向雲白,久久笑了笑,「你的秘密可以隱瞞天底下任何人,卻隱瞞不了我。」

雲白點頭,「哦?」

「因為我同樣對你很關心,就像對葉孤雲一樣。」神運算元嘆息更重。

「你說說看?」

「你的名字並不是叫雲白,而是叫白雲,是絕代雙劍之一的白雲,你在白府牢房裏,你幾乎死翹翹,是我幫你逆命,所以你才活着。」神運算元笑了笑,又說,「你墜下懸崖,也是我在幫你逆命,令你活下去,而且還多活了那麼多年。」

雲白怔住,徹底怔住。

她死也不信別人會知道自己的秘密,現在卻不得不信。

這個時候枯葉飄動更急,天色更加陰沉,陰沉的令人嘔吐。

道道閃電現出,在他們邊上滾動着,彷彿時刻都會將他們擊中。

神運算元瞧了瞧天色,又說,「你現在可以說說話了,無論你們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們。」

「我們還沒死,也不想死。」葉孤雲忽然瞪着神運算元。

神運算元笑了,冷笑,「你最好說出來的好,否則實在浪費了。」

雲白沉思,久久又說,「我還有些問題想問你。」

「你問。」神運算元冷冷的笑着,笑意里卻充滿了無法形容的快意。

「會歸西劍譜的那個葉小姐是何許人也?」雲白忽然想知道這人以前是男人還是女人,一個人知道必死的時候,難道也會突然對以前的事生出興趣?

「葉小姐是葉孤行,是葉孤雲的堂弟。」神運算元瞧著葉孤雲吃驚的神色,又說,「你想不想聽聽有關他的故事?」

「你說說看?」

神運算元微笑點頭,他說,「你還記得跟歸西人決鬥的事?」

葉孤雲當然記得,他這一生都無法忘卻,那實在是一個很可怕的對手,那一劍刺出他幾乎無法躲避無法抵擋。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將媚娘屍骨帶走又將歸西劍譜、災星劍帶走的人,那個人會是葉孤行?

想到這裏,他的手不由暗暗發冷。

他又想起了這葉小姐說過不殺葉孤雲,見到自己立刻離開的事。

神運算元笑了,「你現在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我說的是不是很正確?」

葉孤雲點頭承認,久久又說,「我還有一點不明白。」

「你說。」

「你既然要躲過天劫,為何不早點犧牲我們?」葉孤雲的目光落到神壇上那三根香上,身子不由變得更冷。

神壇上的那三支香飄起的煙赫然是血紅色,就彷彿是流出的鮮血,從香上慢慢流了出去。

「我的劫數還未到,另一個原因是你們的殺戮還不夠深,所以我還需要等。」神運算元眼中竟已有了倦意,他又說,「其實我也在找別的方法度過劫數。」

他笑了笑,又說,「如果找到那個方法,我也就不必用你們性命了。」

「什麼法子?」雲白冷冷瞧著神運算元,久久又說,「你還有比用我們擋住劫數更好的法子?」

「有一種。」神運算元久久又說,「只有得到天衣,我便能躲過天劫。」

「天衣?」

「是的。」神運算元目光落到葉小釵身上,笑了笑,「你豈非也在找天衣?然後躲天劫?」

「是的。」葉小釵冷冷的說,「但我從不用人的性命來躲劫。」

「你錯了。」神運算元又解釋著,「絕代雙劍的性命本就是我的,所以我取走他們性命本就很應該,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你也錯了。」葉小釵冷冷笑了笑,「人的生命很可貴,你延續他們性命是對的,可要取走他們性命卻是一種殘忍的事。」

她又說,「人活着,本就是一種偉大的事,你不能為了做殘忍的事而去做偉大的事,那樣子的話你就顯得沒有人味。」

「哦?」神運算元又笑了,笑的卻很戲弄,「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葉小釵沉默,似已不願再說下去了。

神壇上香已將燃盡,神運算元手裏忽然又多出三支香,誠心叩拜久久才慢慢鬆開手,香徐徐而動,輕輕插在了香爐里。

這三支香更粗更長,流出的血紅色煙霧更濃更快。

他淡淡的又說着,「祭天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們倆還有什麼要說的。」

葉孤雲沉默,也不願說一句話。

他已知道自己無法活着,又何必作無謂的掙扎,說那麼多無用的話?

雲白卻在沉思,久久才說,「你是天機神算,天下間的事好像沒有一件能逃過你的眼睛。」

「是的。」神運算元又在叩拜,這次叩拜的時候,一道道符竟已飄了過去,將他緊緊貼上,頃刻間神運算元身上已掛滿了符。

雲白瞧了瞧蒼穹,又說,「你為什麼不去找天衣,天衣豈非也逃不過你的眼睛?」

「天衣是唯一的例外。」神運算元不再解釋,雙手合十,目視蒼穹,嘴裏低低而動,誰也聽不到他說的是什麼,誰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只見葉孤雲身子忽然輕輕飄起,雲白的身子也輕輕飄起,想動彈卻已無法做到。

葉小釵冷冷笑了笑,「我說過有法子殺你的,是不是?」

「是的。」神運算元笑了笑,又說,「我在等着你來殺,也許你一點機會都沒有。」

葉小釵身子忽然箭一樣射出,箭垛就是神運算元,箭並未射進箭垛,反而軟軟倒下,她出拳打在神運算元身上,彷彿有十倍的力量反彈回來。

她疼的幾乎暈眩過去。

「怎麼樣?你還想殺我嗎?」神運算元已在譏笑。

「是的,你果然無法殺,但是我不會放棄了。」葉小釵伸手去抓符紙,身子彈開的更遠,軀體受到的傷害彷彿更重。

「你還想試一試嗎?」神運算元譏笑,「我不會反對的,我現在還有時間陪你。」

「那好極了,我也很想多試一試。」葉小釵掙扎著站起,往神運算元走去,走出不到兩步忽然倒下,她疼的似已無法站起。

「我在等你。」

葉小釵掙扎著站起,又倒下,她已實在沒有力氣站起。

神運算元微笑等著,「你想放棄了?」

葉小釵沒有放棄,慢慢爬了過去,「只要你給我機會,我一定會試一試的。」

神運算元不語,死灰色的眼珠子漸漸已發亮,他彷彿在瞧著一件令自己愉快令自己得意的事。

葉小釵笑了,她笑着爬過去,只能瞧見神運算元的鞋子,她說,「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你真是個蠢女人,實在蠢得可愛。」神運算元笑了,他忽然笑的很愉快很劇烈。

就在他笑到最劇烈的時候,葉小釵拔出髮絲上的釵,一下子插進他軀體上,也只是輕輕一插而已,彷彿並沒有什麼奇異的動作,但是神運算元已有了變化。

神運算元忽然尖叫着掠起,身上符紙驟然消失,道道閃電驟然擊中他的軀體,擊中葉小釵的軀體。

電光閃動間,葉孤雲跟雲白忽然落下。

天色忽然變得柔和起來,冷風已不見,陰沉的天色也已不見,令他們吃驚的是葉小釵跟神運算元居然也不見了。

雲白掙扎著起來,發現這裏正是山腳下,原來自己始終沒有離開過這裏。

葉孤雲長長嘆息,「神運算元始終沒有逃過天劫,人算始終比不過天算。」

「是的。」雲白倒抽了口涼氣,她似乎還未從恐懼中走出來。

「我們該回去了。」

「是的。」雲白扶住葉孤雲往古道走去。

一個女人正在向他們微笑,她雖然受了傷,雖然看起來很憔悴很無力,但是眼睛依然很圓很亮,對生活對一切彷彿都充滿了信心充滿了自信。

這女人赫然是童顏。

童顏笑了,「你們終於出來了。」

「你看到了什麼?」雲白輕輕捏了她的臉頰。

「我什麼都看不到。」童顏又說,「就因為什麼都看不到,所以才覺得可怕。」

雲白笑了。

童顏又說,「他們都走了,沒有為難我。」

雲白點頭笑意更濃。

葉孤雲卻已垂下頭,似已覺得很痛苦,他的一生中快樂彷彿並不多。

古道上一輛馬車從遠方箭一樣射了過去,頃刻間已到了腳下,趕馬的人身子一翻到了下面,立刻躬身行禮,「我家主人有請。」

「誰?」

「杭天鳳。」這人身子依然沒有抬起,彷彿不等到葉孤雲點頭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好。」葉孤雲上車,馬車在古道上立刻塵土飄動間消失。

童顏忽然笑了,「你為什麼不過去?」

「我沒有理由過去。」雲白又笑了,笑着將童顏擁在懷裏,童顏笑的更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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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道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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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四章 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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