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百世劫:莫蓮生卷 第四十章 流風回雪

卷三 百世劫:莫蓮生卷 第四十章 流風回雪

?在扶微寺門前,莫蓮生抬頭看天空又落飄雪,地上滿覆銀霜,樹上簌簌的雪跌落在地上,雪景沉靈,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間被空曠和寂靜充滿,一絲絲的風聲灌耳都十分寥亮。

莫蓮生沉下秋水般的眼眸,望向石階下。

忽然定住,迎面走來一個極為英俊的男子,穿著白色衣裳,幾乎與雪融為一體,他黑髮垂落,目若點漆,長身玉色,宛若從畫中走出來的絕色人物,站在雪地上,面容冷肅,不怒自威,只是驚鴻一瞥,讓人深深地記住了。

兩人對視,如炬的目光之中彷彿流轉了千百年的歲月,恍然的一眼已經看不透前世今生,那是怎樣的人物,只是心尖上也抹不去的瑰麗顏色。

撇過頭,莫蓮生自慚明珠有愧,不看再看迎面走來的絕色男子.

柳竅卻激動地搖著莫蓮生的手臂說道:「公子,這便是我剛才碰見的自稱你的遠房表哥的人,他千里迢迢來找你,就是為了幫你,幫我們莫家平反。你看這通身的氣派,哪一點像是一個騙子無賴,便是葉非歡堡主也比不得的。」

只見那人走近,風采奪目,溫柔地看向莫蓮生,檀口輕啟一聲輕柔的問候:「蓮生,近來可好?」

莫蓮生卻不知他的遠房表哥是子虛烏有,眼前的人只是天上赫赫有名的景乾府仙君宣漓應凡微星君所請才來的,莫蓮生心中鬱結怨氣,難以化開鳳齊君宣漓才這裡來,只是眼見莫蓮生心神兩失,有些心不在焉。

「我......我從沒聽我父親提起我有一個表哥,只怕是有人冒名而來,我莫家已經落魄,就算是旁的親戚也不會管我們的,我只怕你這一番好意辜負了,你若真是我表哥,如何證明呢?」莫蓮生戰戰兢兢,頻頻看向宣漓,才道出心中的擔憂。

「蓮生背上生下來便有一個木葉花紋形狀的胎記,這事情莫家少有人知道;蓮生下棋時習慣左手捏子,彈琴撥弦時總以左手中指挑弦,再搭上雙手,你雖彈過許多曲目,但只偏愛《高山》《流水》;你善水性,小時候不似現在這麼恭謹拘束,最喜歡到湖泊里撲騰,還有,你最喜歡吃魚,剛巧,我也是。」

宣漓說得一字不差,將莫蓮生的生平細節和喜好習慣都說出來,連莫蓮生平時都沒有注意到的事情,他不由得看向自己握住掃帚的左手,他本是一個左撇子,只是左右雙行,都能習慣,看見宣漓緊緊地盯著自己,莫蓮生趕緊縮手握緊。

「我姑且信你,只是不知我這位表哥是哪一支,我不大記得你的姓名了。」

「宣漓,字鳳齊。」宣漓未隱去真姓回答,報上自己在天宮的封號。

鳳齊一字,宛若天成,與鳳齊名,足見宣漓的自信與能力。

僅是如今的莫蓮生的凡人眼中,宣漓也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宣漓走近一步,莫蓮生退一步,他緊張道:「宣漓施主,我如今身在佛門,已是心向佛祖,你還是不要和我走得太近。」

宣漓卻道:「你心向佛,我心向你,有何不可?」

這一句,好似巨石激流,讓莫蓮生十分難堪無奈,他臉色大紅,直呼:「不妥!不妥!」

莫蓮生腳下一軟,兩眼發昏,只覺得天旋地轉,頭昏腦漲,暈厥過去身子倒向身後的雪地,宣漓趕緊抱住莫蓮生,一旁的柳竅也十分擔憂,只是看宣漓懷抱柔弱的莫蓮生,畫面莫名動人他也不忍心打擾。

「宣漓公子,我家公子如何了?怎麼昏過去了?」柳竅擔憂問道。

宣漓手貼莫蓮生的額頭,翻看他的眼珠,才道:「許是著涼了,他身體冰冷,面色不佳,這幾天怕是一直在外面掃雪,受凍了,才受不住昏倒了,我還以為蓮生他是見到我太開心了所以才暈過去的呢!」

宣漓說出這樣厚臉皮的話,一時讓人無法適應。

「宣漓公子說笑了。」柳竅乾笑一聲,不敢恭維。

見莫蓮生受凍昏去,宣漓抱起他由柳竅帶路送到莫蓮生的房間,蓮生的房間十分簡陋狹窄,僅有一床一桌,一個燒水烤火的爐子在角落裡沉默,看上去沒有動過,床上的被子也十分單薄。

宣漓把莫蓮生平放在床上用被子給他蓋好,他環視這間小屋子,顰眉道:「他就這麼一床被子,連熱水也無法燒起來?」

「宣漓公子不知,公子自從剃髮為僧到這個扶微寺以來,一些僧人輕視我們家公子,有時不給吃不給喝,根本沒把他當自家人對待,都是一個廟的和尚卻這樣小心眼,到了冬天這般冷的天氣,連被子也不給他添,我家公子也是心寬不計較,忍氣吞聲到了現在,卻把自己生生逼出毛病來,唉......」

柳竅心直口快,口無遮攔,宣漓一問起他就全部都說出來,他也為莫蓮生打抱不平,莫蓮生明明已經決心斬斷紅塵,在小小的寺廟之中還是受人欺負,過得並不如意,這些柳竅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聽到這裡,宣漓沉眸,心中感慨容樾的命運還是一如既往的單薄,有時凡事簿只是有大約的故事模型,因為是景乾府的處罰,命運之線會不由自主變得曲折,容樾的每一次轉世都滿帶衰氣,基本上沒有什麼好的事情輪到他.

如今宣漓有些心疼,可是景乾府自有規定,乾坤暗中主宰,即便是他這個景乾府的仙君也不敢貿然把容樾從處罰的情劫之中帶出來,否則一觸即發,受到傷害的即是容樾,從浮英島春宴時候,他曾幾次想把容樾帶出來,他也受到反噬,差點亂了容樾的輪迴,現在他已不想隔岸觀火。

柳竅繼續說:「若是葉堡主來了還好,他們還待公子和和氣氣,但公子不喜歡葉堡主,葉堡主送來的東西他都拒收了,以至於今天我家公子如此凄慘。」

宣漓:「葉堡主?可是那個搶親的人?」

柳竅:「宣漓公子居然如此清楚?好像是的,但公子不喜歡提起葉堡主,但有些日子葉堡主天天過來,風雨無阻,我們都拿他沒辦法,葉堡主的為人還好,就是有時候像一個土匪似的。」

宣漓冷哼一聲,「我大約猜到他是誰了。」

從與柳竅的談話之中,宣漓知道了莫蓮生近來狀況不佳,心神頹廢,被諸多事情煩擾,還被扶微寺中人的為難,當和尚也不得清凈安寧。

宣漓先讓柳竅拿著冰冷的石爐上的燒水壺去廚房燒水,他獨自一人陪在莫蓮生邊上。

宣漓握住莫蓮生冰冷的手,放到嘴邊呵氣輕吻,他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這樣,宣漓另一隻手貼在莫蓮生的額頭上,莫蓮生身體發冷,用被子裹了許久還沒有半點恢復,這樣下去莫蓮生生病癒重,到時候病入膏肓,難以醫治,又會走向那種境地。

宣漓心中一動,撫摸著容樾的臉龐近身貼近,兩唇相貼,他欲要渡氣給莫蓮生讓他恢復,心中傳來凡微星君的心語:「鳳齊君,你不要這麼心急吧。你若是渡氣給嬰合君便是壞了輪迴,這樣橫插一腳可不好,你這樣讓我很為難的,我可不敢再向上次那樣麻煩你了,說好不能使用仙力的,嬰合君生這麼一個小病,你就多擔待一下,好好照顧他,他就會痊癒的!」

凡微星君這時突然傳話,簡直大煞風景。

宣漓都雙拳握緊、青筋暴起了,他低喃出聲:「凡微,你給我等著......」卻不知凡微星君已經遠遁離開了這裡。

躺在床上的莫蓮生嚶嚀,睜開眼睛卻看到宣漓吻在他的嘴唇上,瞬間清醒,兩眼對視,十分尷尬。

宣漓正要退開,莫蓮生十分火大,一巴掌把宣漓扇開,宣漓踉蹌倒落在地上,慢慢站起,俊臉挂彩,臉上火辣辣的一掌,是他降生至今從為受過的痛楚,甚至屈辱,他冷冷地瞪著莫蓮生,好似要把他吃了一般,莫蓮生心生寒意,裹起被子縮在角落裡,不敢直視宣漓。

莫蓮生既是生氣,又是懼怕,他戰戰兢兢地說道:「你這麼看著我幹嘛?明明......明明是你突然冒犯,我才......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怎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你不是我表哥嗎?你怎麼能這樣,做這種......事情?」

「我還不是為了......救你。」宣漓勉強開口,他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

「胡扯,這種怎麼能叫救人!」莫蓮生愈想愈生氣,他的嘴唇已是火辣辣的兩片,心中更是冷熱交加,對著這個突然闖入他生活的表哥心懷不滿。

宣漓不好說渡氣的事情,只是想到兩唇相貼的柔軟和那一巴掌,他不由得露出寒芒,他還沒有被人這麼打過,他慢慢走近縮在角落裡的莫蓮生,把他從被子里扯出來,緊緊抱在懷裡。

宣漓在他耳邊冷聲說道:「莫蓮生,你要是再敢這麼對我,我就真的吃了你。我千辛萬苦才到這裡來,可不是要被你打的。莫家慘案,你難道不想平反嗎?你難道想在這破廟裡孤寂終生嗎?你難道就能看著那些人逍遙法外嗎?你難道不想實現自己光耀門楣的夢想嗎?」

宣漓:「就算大勢已去,我也能幫你力挽狂瀾,你可不能先打退堂鼓,莫蓮生,你知不知道你的可貴,你不能在這裡當縮頭烏龜,不能任人擺布,你是金子,你是明珠,你是天上的月亮,早晚有一天你要發光的!」

莫蓮生聽后內心大震,心中大浪澎湃,他以前全部的激情卻被宣漓幾句話點醒,心裡火樹銀花綻開,千山萬壑聳起,他內心的不甘全部傾瀉而下,匯成大江大流,浩浩蕩蕩。

被宣漓這麼一唬弄,他抱著宣漓痛哭涕流,沉壓在心裡的從前的委屈和痛苦也慢慢煙消雲散,他原以為眼前這個人是一個無賴,這樣一番話說出來卻是振奮人心。

那字字句句的鏗鏘好像雨點般在他心頭砸落,讓莫蓮生猛然驚醒,眼中大把大把的淚珠滾落,他隨意地抹在宣漓的衣服上,自顧自地說著他這半年來的糗事和無奈,他曾想幾次衝動,卻還是被自己的內心的怯懦打敗,他始終無法提起那幾分的勇氣。

如今宣漓一陣警醒,他又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內心,他真正想要什麼,他真正在乎什麼!

「宣郎,我這半年真的好煎熬,我太過懦弱,在寺廟裡也處處被人打壓,做了和尚我也無法心安,我想著以前的繁華,想著莫家的列祖列宗,實在心中有愧,如今被你點破,我也好過一些,我實在不想這般窩囊下去......」

看著莫蓮生這般要死要活的樣子,吐露了心聲,將心裡的想法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宣漓微微一笑,撫摸莫蓮生光滑的後腦勺,像撫慰小孩子一樣拍了拍莫蓮生的背。

宣漓輕聲呵著:「我都知道,你心裡不痛快,說出來就好了,事情雖過了大半年,但你肯定是放不下的,以後,我都在,幫你撐腰,你只需要大膽往前走!」

莫蓮生道:「宣郎,在這之前我還以為你是一個騙子呢!能與你有這麼一番肺腑之言,我實在寬心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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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為君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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