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仙人憶:浮英島卷 第二十二章 隨風生念

卷二 仙人憶:浮英島卷 第二十二章 隨風生念

在容樾到浮英島的五十年後,睚痴道人的女兒霓影正滿一百五十歲,到達浮英島入學的最低年齡要求,她也被接來浮英島,放在睚痴道人膝下學習修鍊。

初到那日,棐奚親自迎接,那時霓影模樣還只是一個半大的小女孩,十分可人,她被棐奚牽著手,全身上下被淹沒在因法力而現的花雨飛鶯中,給眾多弟子留下了極其深刻地印象,每有她出現的一處地方,都會如此,她愛排場的聲名也就愈傳愈遠,但有時也並非如此。

睚痴道人的女兒霓影在睚痴道人的安排下先是隨著溫厚的棐奚學習,後來她又常常跑到宣漓的荷逸館去,纏著宣漓教她,睚痴道人也才下令讓宣漓教霓影,容樾更是頻繁過去,有時宣泠在一旁看著,覺得容樾和霓影之間的小吵小鬧有點像……爭寵。

當時,容樾與宣漓在迎接的眾弟子中,他問宣漓:「果然有一些道人的風範,這排場真是有一些嚇人,一個小孩子就弄些這個幹什麼?」

「或許她天生如此,你去問盼語仙姑,她或許會知道一些。」

後來容樾果真去問了他的師父盼語仙姑,得到的答案卻如宣漓所言,並非是霓影愛顯擺的說法,只是霓影體質天生所致。

睚痴道人娶了一個很奇特的奉花神女,所誕下的女兒霓影每到新處便會有花雨飛鶯,她此時年紀尚小,還不能控制,但若是她心情歡悅,花雨飛鶯也會隨之出現,可謂奇觀。

只是一傳十十傳百有了霓影愛排場的說法,從沒有人去真正了解,最後盼語仙姑不忘提及睚痴道人一句:「要不是他愛排場,怎麼會娶一個奉花神女?」

看來盼語仙姑和睚痴道人舊情深重,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故事,也引得容樾一度浮想聯翩。

彼時,容樾去宣漓新居荷逸館問候時和他說起,笑道:「宣漓,你怎麼不去給人算卦?你這麼說一句話,比天都靈。」

「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信了謠言,怎麼會記得真相呢?不如不理,才是最好的。」

容樾點頭,又問:「若是,關於我的謠言,傳得奇奇怪怪,滿天飛,你會不會信呢?」

宣漓一愣,才說:「你能有什麼奇怪的謠言,除非是我親眼所見,其餘的我都不會信的。」

「就算親眼所見,也未必為真的。你若是信我,對我知根知底,才不會被一葉障目。」容樾反駁,心裡有一股衝動,彷彿是要得到宣漓的一個確切保證才肯作罷。

「你怎麼說起這麼奇奇怪怪的話?」宣漓問道。

雖然宣漓與容樾同舍而居五十年,后因各自達到仙人的境界、仙力大漲而分到新的居所,宣漓住在荷逸館,容樾則在新月居。

兩處相隔較遠,但仍然擋不住容樾每日都要來一次的熱情,彷彿荷逸館才是他的居所,宣漓也就習以為常,任他如此胡鬧,甚至為非作歹,宣漓還是不動如山,與容樾時而親密時而淡漠。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最怕的就是你不信任我。」容樾忽然這麼正經一說。

這一句,宛若深情的告白,在所有空空落落中反轉,也許在容樾得眼裡,宣漓不是別人可以代替的。

宣漓沒有接話,只是看了容樾一眼。容樾卻一直看著宣漓不肯移開眼睛。

在荷逸館的沉默中,兩人都看不見的鳳齊君宣漓現身,他剛從宣泠處走過來,他記憶中有這麼一段和容樾的對話,記憶猶新,容樾的話再度翻開。

那句沉重的「信任」彷彿落空了一般,容樾希望他以事實為據,有時候所見所聞不一定為真,這是否暗示容樾對未來的一種預知,他最害怕的就是兩人反目成仇,互不信任,容樾一直以來最信任宣漓,不管任何時候都可以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託付給他,相反,宣漓卻並沒有做到。

他心裡是想這麼做的,但他所看到的蒙蔽了他的內心,事實的真相還沒有呈現,他心裡的謠言便起,他沒有聽信誰的話,卻被自己蒙蔽了。

看著容樾認真地望著年少時的自己,鳳齊君宣漓不由得走近,想要撫上容樾的臉,卻還是觸摸不到,撲了一個空,容樾後來離開回了自己的新月居。

在容樾的夢境里,五十年的時間卻如眨眼而過,宣漓沒有感受到時間的流逝,他不知道他該如何出去,只能等到夢境解開。

萬春樹的呈現,那一段已然塵封的記憶再度翻開時,卻有了不同的解讀,宣漓最是清晰刻骨地感受著,那些過往中,有許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想認真了解的容樾,這一次以局外人的身份卻看得清清楚楚,他也知道自己不經意間把容樾融入了他的生命中。

論起霓影對宣漓的崇拜,容樾也覺得疑惑,問起宣泠才知道由來已久,原來宣漓以前帶過霓影一段時間,宣漓和宣泠的雙親尚在時就很喜歡霓影,那時候霓影就喜歡纏著宣漓,現在大了許多,霓影更親近宣漓。

看著托腮的容樾,宣泠掩嘴笑道:「樾哥哥,你莫不是吃醋了?怎麼這麼心不在焉,恨不得飛到我哥哥身邊?」

容樾悶哼一聲:「我吃什麼醋不行,非得吃一個大男人的醋,我又不是醋罈子,而且醋味酸,還是酒好喝一些。」

「霓影是我們師父的寶貝女兒,自然要疼愛許多,我們也不敢怎麼著,棐奚師兄和哥哥也都會順著她一些,她年紀小,我們也不會理的。只有樾哥哥你能懟天懟地,和霓影像小孩子一樣鬧著,你不知道,我哥哥在一邊看戲似的看著你們倆,表情極有趣,我都忍著不敢笑出聲。」

這時宣泠才爽快地說出來、笑出來,她的許多小情緒都只和容樾分享,在她心裡,容樾和宣漓儼然是同等的重量。

「我怎麼沒注意到,我記得他還是一副老樣子,正襟危坐著,也不看過來。」容樾兩眼放光,忽然有了精神,嘴上不說,心裡卻歡快了許多。

「你哪裡看得清楚,哥哥的小表情最是有趣,一般人都看不到,我這個妹妹也還是從小與他一起長大才分得清。」宣泠笑道。

「到底我還是沒哄住他,下次再找他把酒言歡。」

「哥哥不喝酒,你怎麼把他灌醉?」

「這個……我也不知道,二叔近日過來,給我送來釀酒的東西,我正要試手呢,到時候泠泠兒也常常我的手藝,我偷偷從酒仙那裡學來的,看會不會比酒仙的差。」容樾期待地說道。

兩人說著說著卻往怎麼把宣漓灌醉上靠,越說越有趣,兩人捧腹大笑,這不禁讓人疑惑,宣泠還是宣漓的親妹妹嗎?

沒人能領會當事人鳳齊君宣漓聽他們說得那麼起勁很無奈的表情,他也不由得想起自己唯一一次被喝醉的時候,那是很久以後得事情了。

隔日,宣漓的二叔宣瓏過來看宣漓、宣泠和容樾他們,說了一些家常故事,把容樾要的釀酒的東西給他,容樾隨宣瓏出島採藥,才到便出了事。

他們正碰上在此收集天材靈藥的丹生門師徒,緋絕道人和他的徒弟畫璩,緋絕道人白髮童顏,看到容樾更是眼中精光閃動,在他眼中,容樾只是一個活生生的難得的仙靈藥物,連人也算不上,緋絕道人逼近容樾,用看獵物一樣的眼神打量著容樾,不停地嘖嘖稱奇,「好葯!好葯!難得!難得!」

容樾十分警覺,「你看著我幹什麼?幹嘛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吃人倒不用,吃你就行了!」緋絕道人一把抓住容樾的手腕,容樾幾番掙扎,卻鬥不過比他高階的緋絕道人,他向身後的宣瓏求救:「二叔,我打不過他,救我啊!」

「二叔也打不過他!」宣瓏雖然修成仙君,但實力並不如其他的仙君,更別說在他境界之上的道人,他在眾仙口中也得了一個「廢柴仙君」的名號,宣瓏卻不在乎,依舊花天酒地,歡歡喜喜,瀟洒自在,依著自己的性情為所欲為。

「你敢吃我?我可是浮英島盼語仙姑唯一的弟子,我師父她老人家發飆起來十個丹生門也頂不住!」容樾仍做最後的掙扎。

容樾才說完,緋絕道人便把他收入錦囊中,此時一態瘋狂猙獰,讓人不敢親近,緋絕道人自顧自地離開,飛去回丹生門。

仍在原地的緋絕道人的徒弟畫璩無奈搖頭,先向宣瓏作一個揖禮,才說:「宣瓏仙君,家師犯病,為煉丹痴狂,才抓走仙靈之體的容樾,畫璩代師致歉,還望仙君回浮英島告知相救,唯恐容樾被煉化成丹,到時候我也無辦法。」畫璩說完,匆匆離開,追上自己的師父回丹生門。

這自然容不得宣瓏多想,他趕緊回浮英島告知盼語仙姑和睚痴道人,兩人大怒驚起,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浮英島的人絕不能被欺負!」

兩人同仇敵愾,浮英島準備去丹生門要人。

離開時,睚痴道人還不忘調侃盼語仙姑:「盼語,你弟子也不是省油的燈,隔幾天就出事,你這個師父沒少操心,大事小事也替他擺平,還是我的弟子安分一些,不闖什麼禍,但是今天緋絕太放肆,居然欺負到我們浮英島頭上,怎麼說我也得給你添柴加火,還擊回去,讓緋絕知道浮英島不是好惹的!」

「添柴加火就不必了,睚痴你別雪上加霜就行,我盼語一個人能擺平,我成名的時候緋絕還不知道在哪裡呢!」盼語仙姑笑哼,氣勢絲毫不讓。

此事傳的很快,宣漓也得知容樾被抓去要煉成仙丹,他一時神慌,身旁的宣泠更加著急:「哥哥,你去救樾哥哥吧,我怕他出事!」

「師父和盼語仙姑都去了,容樾一定完好無損地回來,泠兒應該寬心。」宣漓撫摸了宣泠的頭,安慰著她。

「哥哥難道要袖手旁觀嗎?你不擔心樾哥哥嗎?他可是為了你才去採藥,你一直用的定心丸都是他採回來的,他不僅去學了釀酒,還學了製藥醫術,他最想的應該是哥哥去救樾哥哥!」宣泠脫口而出,不小心把容樾採藥制定心丸的事情說出來,她忙捂著嘴,慌亂地眨著眼睛,她答應過容樾要替他保守這個秘密。

「這是……何時的事?」

宣泠偷眼看著宣漓的表情,怯怯開口:「五十年之久了,我都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

「嗯。」宣漓輕輕應道,微閉眼,心裡一下子被什麼填滿,所有的情緒都很輕盈,過往像一幅幅畫一閃而過。

「泠兒,我去去就回。」

只一會兒,宣漓飛身而起,乘風離開,睚痴道人和盼語仙姑先行離開,他本該沒有什麼擔心,但聽宣泠一說,他心裡即刻激起萬千的情緒,猶如浪卷驚濤,狂風過境。

宣漓在心裡念道:容樾,我該說什麼呢?你真是無時無刻不讓人揪心擔憂,宣泠擔心也罷,竟然連我也……

只是這些情緒很輕很淡,像清風化入心中,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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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為君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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