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
小巍公子來到沈沐陽身邊說了些什麼，沈沐陽不住點頭，二人又交談一陣，並未有太多的情緒。二人講完之後，小巍公子這才慢慢退到邊了。沈沐陽轉身，來到了那一群人之中，面無表情說了幾句！小乙見此一幕，更加確信，皇上定然沒在這裏！他們這般做，多半也是為了迷惑對方吧！
過不多時，幾位秀坊姑娘回來，雙劍也全都背到了後邊，看來，真是沒追上對方！緊接着，更多人回來，之前的興奮勁兒，可是一點兒也沒剩下了！
小乙輕聲說來，
「呃，奇怪怎麼又都回來了呢！」
大將軍回道，
「應該是腿太短，沒能追上人家了吧！」
小乙心頭好笑，這傢伙還挺會開玩笑的！不過，小乙眾他的眼神之中，隱隱看到一絲不安，在這之前，可是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小乙問他，
「拓跋先生，你可是發現了什麼？！」
大將軍半眯着眼，微微搖了搖頭，回道，
「說不清楚，但總覺得哪裏不對！」
小乙道，
「不過，這些位高手都回來了，此次危機，應該也已經解除了吧！我還真不相信，他們還能兩來一次！」
大將軍回道，
「總之，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畢竟，這城裏城外，已然沒有太多武裝力量了！」
小乙心想也是，那城守都已經換作了他人，這皇宮之中，也早就被對方佔領，城外呢，雖說可能還會有軍隊，但似乎也都不願幫忙！難得有這許多人來，若是又為了追擊對方全都走了，此處不又陷入空虛之中么！不過，他們都不是傻子，之前商議之時，也必然想到此一出！所以，窮寇莫追，他們也全都回來了！
忽有一個大嗓門抱怨起來，也正是因為他，小乙二人，方才能夠多了解一些事情經過，只聽那人如此道來，
「他娘的，跑得好快，要不一時半會尋不著馬兒，我才不可能眼睜睜看他們逃走呢！」
另一人聲音也是不小，如此回他，
「那傢伙騎馬走了，我甩了個石頭打到了他背上，必是傷得極重！」
之前那位一聽這話，亦是笑出了聲來，
「人沒留下，你說這又有何用！」
這二人正眼相對，好似要把氣都撒到對方身上那般！沈沐陽見此一幕，亦快步過去，勸說二人！沈沐陽一開口，那二人很快平息了干火，相互拍了拍胸口，朝着沈沐陽呵呵直樂！嘖嘖，這美人兒說話，可是相當的管用啊！
小乙聽剛才那二人講話，看來真是沒能追上對方！正如自己所般，那些人早就計劃好了撤退方案，連一匹馬兒都不會留給對方！你跑得再快，還能跑得過馬兒么？！所以啊，也沒得可追了！小乙此時更加好奇，他們的目的何在，真是要助那小巍公子上位不成？！可是，瞧這場面，似乎又覺哪裏不對，真是叫人看不懂了！
沈沐陽幾乎是挨個與感謝，頗有禮數，這樣的人兒，自是受人喜歡的！不過，她又算是什麼呢，是皇上的妃子，又或只能算作是一個情人？她又有什麼資格作出感謝？可是，所有在場的人們，卻仍是沒有一個覺出的不對！是啊，她的模樣，她的談吐，她的武藝，她的機敏，她的氣質，樣樣都是出類拔萃，所有人也都看在眼裏，她便是那無可挑剔的皇上的女人，由她代表皇上，真是再合適不過！
大將軍深深吸了口氣，慢慢講出一句，
「哎，好像下雪了喲！」
小乙也覺空氣之中的濕氣慢慢增加，雖然還有許多惡臭，但也有些許清新味道融入進來！他抬頭看天，果真有些細雪慢慢飄落！說來也是奇怪，這雪真的下下來之後，卻反倒不覺得那麼冷了！小乙閉上眼睛，那細雪撒在臉上，滋潤着小乙的心房！
忽然，一人高喊出聲，
「什麼人，站那別動！」
小乙睜開眼往那方看去，果見有人從一處入口慢慢走了進去！喊話這位，正是那大嗓門兒，想來，他也真是個急脾氣吧！他一見有人闖入，不由得喊出了這一聲！小乙再仔細看那人，衣着樸素，與個普通百姓沒甚區別！不過，衣服髒亂不堪，頭上臉上亦是沾滿了泥，根本看不清表情容貌！他就只一個人，就敢過來，膽子可是不小！小乙又想，這外邊應該也有守衛了，這傢伙能夠悄無聲息進來，看來也很不簡單啊！
又有人道，
「你，站住，再往前，可休要怪我們無禮了！」
與那人離得最近的幾位，竟都感覺到了壓力，紛紛把自己的武器給亮了出來！小乙也能看得出來，那人腳步沉穩，呼吸平順，竟也是個武人，而且，實力亦是不俗！是啊，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突然出現一個不認得的人，自然也要警覺一些才行！再看那人，始終沒有任何回應，仍是慢慢往前，絲毫沒有受到這些言語影響！小乙也很好奇，這又會是什麼人呢，竟是如此的囂張，他難道就不怕這麼多高手群起而攻之么，任他多麼厲害，也不可能是這麼多人的對手啊！
那人繼續往前，又有一人大喊，
「再往前，我可要出手了哦！」
那人根本不理他，仍就保持着原有的速度往前方行進！壓力實在太大，幾人一齊拿起武器，直往那人沖了過去！那人仍是未動，似乎根本不怕他們一般！那幾人奔至近前，眼看就要招呼到對方身上，忽又聽得一人輕喚，
「參見皇上！」
是個女聲，小乙也很熟悉，竟是從沈沐陽口中喊出！小乙心頭一震，什麼，來的這位，竟然會是皇上？！不會吧，小乙心中想的，皇上一出現，那可是前呼後擁，人山人海，即便在私下，也不至於成了如今這般模樣吧！還有，他只一個人，如此局勢，身邊沒人保護，豈不危險？小乙不敢相信，但是，這話又是從沈沐陽口中喊出，又叫他不得不信啊！
那幾人攻至跟前，卻又聽到沈沐陽道出這一句，他們可比小乙還要震驚，慌忙停下，讓到了一邊！回頭一看，沈沐陽已經跪倒了下來，而她身後的，最初被圍困在大殿之中的數十人，亦是整整齊齊跪倒下去！江湖好手們多有沒見過皇上是什麼模樣，此時見着，先是滿臉的驚愕，而後又瞧他人表現，最後，那也只有半跪了下來！
來的那位喊出一聲，聲音宏潤有力，格外與眾不同！
「多謝各位全力相助！請起，請起！」
這一聲出來，小乙這才確信他是皇上，沒錯，若非皇上，又如何能有這氣度！他是人中龍，只聽這聲音，也會讓人肅然起敬，再看他這一路行進過程，面對眼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心中沒有一絲波瀾，也不是常人能夠做到！
小乙輕聲說了一句，
「拓跋先生，看清楚了么，是皇上么？！」
大將軍眯着眼，一動也不動，聽着小乙問話，方才眨了一下眼睛，回他道，
「是了，是了，這個時候出現，或許不是一個好時機吧！」
既然大將軍都說他是皇上，應該不會有假了！正如大將軍所言，他在這個時候出現，實在讓人大感意外！
小乙問道，
「為何這麼說呢？！此時大局已定，對方也不是傻子，又怎會再殺回來呢！」
大將軍這次沒有回話，只是直愣愣看着前方！
再看那邊，這皇上伸出手來，輕輕扶住最先靠近他那位，那人有些受寵若驚，起身之後，仍是哈腰不止！皇上與他說上幾句，又接着去扶其他人！後邊眾人一見這般情形，也是不需皇上親扶，紛紛站了起來！皇上卻仍是沒完，挨個走到各人身前，與之親切交談！可能也是因為臉化了些妝吧，所以，他笑得很不自然，這樣一來，小乙更是看不出他是何模樣了！
眾人都起了身，皇上最後方才來到沈沐陽身邊，雙手搭在她手臂之上，輕輕將她扶了起來！他與她說着些什麼，小乙是不知曉的，不過，瞧他如此鄭重其事，應該也是極為在乎沈沐陽的！沈沐陽表現得卻是十分平靜，與之前沒有太大差別！想來，她也是經歷過無數艱險，對於今日這一出，並不覺得如何！皇上拉住的沈沐陽的手，卻是對其他女子視而不見！小乙之前一直在想，那些女的之中，應該有這皇上的妃子，可是這皇上，卻是連正眼都未看過她們，她們見着皇上拉住了這位沒名沒份的女人，卻也不敢多說一句！看來，她們多有早就清楚皇上與沈沐陽之間的關係，所以才會這樣的吧！
小乙輕笑一聲，又道，
「這個時候，沈姐姐還真就似那皇后呢！」
大將軍仍是眯着眼瞧著，小乙心想，他之前一直盯着沈沐陽瞧看，連眼都不眨一下，此時見着皇上與沈沐陽如此親密，是不是心頭也會有些許的難受呢！
大將軍嘴角一揚，微微笑起，回道，
「沒辦法，誰讓她晚了呢！」
小乙問他，
「拓跋先生，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大將軍停了片刻，又才回來，』
「你這沈姐姐啊，並非皇上原配！當年因那權利之爭，皇上不得不放棄了沈沐陽，只因後來的皇后那方實力太過雄勁，皇上權衡利弊，不得不作出妥協！當時細節我可不知，不過，有一點，皇上被逼向天起了毒誓，這輩子不得娶這沈沐陽！雖然我不是女人，但我也能理解皇后，她這麼做，也是完全出於自己對皇上的愛吧！可憐這一對有情人啊，哎！後來的事，你也曉得一些，沈沐陽走了，其實，也都是為了皇上吧！」
小乙聽到此處，亦是十分難過，是啊，這一對有情之人，卻因現實分開，實在令人惋惜！小乙也長嘆一聲，說道，
「最苦的，還是沈姐姐啊！」
大將軍點了點頭，又接着道，
「再後來，皇上還是私底下派人四處搜尋！沈沐陽畢竟姿色在那擺着，無論到哪兒，都能引起不小的轟動！她去到了大理國，又如何能夠瞞得住皇上呢！皇上表面不說，但內心卻是狂想，他恨不得立時長出一對翅膀，飛到沈沐陽身邊去！他後來做的事，也真是讓人頭皮發涼！」
小乙忙問，
「什麼事，又做了什麼事呢？！」
大將軍故意停了停，歇息了一小會兒，方才又接着道來，
「他去到蜀中多次，每次都有不同理由，但是，其實目的只有一個，親自潛入大理國，去會他的情人兒！當然，這情人自然就是沈沐陽了！」
小乙驚道，
「一國之君，潛行至他國，竟是只為與自己的愛人見上一面？！哎喲喂，這個，這個皇上也真是個情種啊！那他，那他幹嘛不把人給接回來，省得每次冒着那麼大風險！」
大將軍苦笑一聲，回道，
「哎，都是這樣想，但是，若是把她接回來，皇上又該如何面對皇后呢？！再加上，沈家在大理國，經營多少年，又怎麼能夠因沈沐陽一人的情感問題而放棄呢！」
小乙回到起來，那日在大理之時，聽說這沈家也是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為何如此，一直未有過解答，後來再遇沈沐陽，大概猜到了其中緣由，但仍是沒有系統的說法！此時大將軍忽而提到此事，他還真想要弄個明白，於是問道，
「拓跋先生，可否與我講講這沈家呢？！」
大將軍瞟他一眼，笑道，
「你倒是個好事之人！不過，如今也不是什麼秘密了，說於你聽也沒什麼！嗯，這沈家，當年也是這東京城中的大戶，那時太祖還在四方征戰，這天下未定，百姓苦不堪言！這沈家作為大戶，自然受的影響更大！他們再受不住了，於是舉家遷走！當然，誰都想要去個沒有戰亂的地方，找來找去，最後還是定下了西南方向！大理國，聽說處處都是世外桃源，那裏社會穩定，百姓安樂，可能是沈家能夠想到的最好的去處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大理軍民亦是格外的包容，完完全全的接納了他們！確實如他們所想，那是個美好的地方，比起戰亂紛飛的中原來說，可是好了千倍萬倍！算算時間，那時沈沐陽還很小，應該也就只有幾歲吧，她可能對這東京城尚有些記憶，不過，應該也是不完整的了！對她來說，或許大理國，才是她的故鄉吧！幾年後，太祖平定天下，做了皇上，方才慢慢安定了下來！而沈家，也在大理國紮下了根！」
大將軍停了停，再看那場中，皇上召集了眾人當場商議，討論得厲害，卻不知誰的計策能夠得到他的青睞！大將軍咽了一口唾沫，方才又接着道來，
「沈沐陽是個武學奇才，長得也很美，所以，追求她的人，可是多了去了！不僅是這大理國，就連那高麗國，亦是有人不遠萬里，只為見她一面！當然我也只是聽說而已，若要證實，那還得聽沈沐陽自己來說！後來嘛，她厭倦了那樣的生活，開始遊歷四方！這其間，也是見過了太多太多！一次偶然的機會，她遇到了這個讓她一輩子揮之不去的男子！至於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可不知，但我只知一點，從那以後，沈沐陽便一直伴在皇上左右，無論生死，皆是一路！那時邊患仍然十分嚴重，所以，也有不少人見過沈沐陽的風采，每每說起，可都滿面容光！再後來嘛，沈沐陽不辭而別，回到了大理！這之後的事情嘛，剛才也都說得差不多了！」
小乙長嘆一聲，又道，
「皇上，就是沈姐姐的剋星吧，這一輩子都躲不開了！嗯，對了拓跋先生，除了沈姐姐之外，這沈家與趙氏皇族，可是還有別的牽連？！」
大將軍搖搖頭，回道，
「據我所知，應該是沒有的了！」
小乙很是奇怪，問道，
「啊？不會吧，他們可是在一夜之間就消失不再了啊！」
大將軍回道，
「我也曾留意過此事，得到的結論，亦是讓我大感意外！這沈家，確實是有情有義，他們所根大理國三四十年，自然也不會做出傷害大理國、大理國民的事情！他們雖然是在一夜之間消失，可是，他們也把這幾十年來所得，全都交到了大理國王手中！我也沒想到，他們竟能做到這點，哎，這世間，只怕沒幾人能夠做到了！」
小乙太過驚訝，他本以為，沈家是皇上安排在大理國中的一大顆旗子，留在大理城的目的絕不單純！可誰曾想，他們竟是能做到這一點，大大出乎小乙意料！
小乙又問，
「所以說，他們並沒有在替皇上做事？！」
大將軍回他，
「當然，若是那樣的話，他們想必也走不出大理國！後來回到了東京城，由於沈沐陽的關係，自然也就不愁沒有銀子花了！」
小乙接着問他，
「那，那這麼長時間，沈姐姐都沒有回來，這次又為何會妥協了呢？！」
大將軍無奈搖了搖頭，回他道，
「你可曾聽說過，有人為了一個女人而發動了戰爭，弄得百姓苦不堪言！而咱們的皇上，也是這麼個人兒！他對沈沐陽說，若是她不回來，自己便會集齊所有精銳，勢必要將這大理國夷為平地！沈沐陽，沈家對大理國，大理城感情真摯，又怎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呢！沒辦法，也只能順着皇上的心意了！回到東京城后，沈家又慢慢做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他們為人和善，經營有道，再加上有皇上扶持，自然很快做得風生水起了！我聽說啊，這大理國君也知道他們回到了東京城，可是啊，卻並不記恨這沈家人，偶爾還會拖人送些當地特產過來！這雙方之間禮尚往來，皇上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沈家能夠做到那份上，他也相信，他們絕對不會背叛自己！」
小乙長出一口氣，道，
「沒想到啊，真沒想到，這沈家竟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回頭看看，皇上竟能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做這一切，哎，沈姐姐這輩子遇到他，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呢！」
小乙說完這一句，停下片刻，又繼續問來，
「那麼，皇上又為何是在這個時候要求沈家回來呢？！」
大將軍輕嘆一聲，回道，
「還不是因為，因為皇后死了嘛！」
哦，原來如此，是啊，皇后死了，皇上再不顧忌，無論怎樣，他都要把沈沐陽給接回來！雖然，他還是守住了誓言，沒有娶了沈沐陽，但是，他用自己的權利，接回了沈沐陽，能夠每日與她長相廝守，也已足夠！
小乙陷入了沉默之中，眼望着那一對，久久不能釋懷！原來，這皇上的感情，也與常人並不兩樣，亦是充滿了心酸與波折！講完了這沈家，小乙又想到了那大理城中的許氏一族，他們，應該就沒那麼單純了吧！
小乙又問，
「拓跋先生，你可知道那大理城中的許家么，他們幾乎是與沈家一同消失，也不知是因為何事？！」
大將軍回道，
「這個我自然也是知曉的！呵，這許家啊，才是為皇上辦事的，後來因為自身暴露，不得不撤走！不過，在走之前，他們還是儘力讓大理城更亂一些，算是給了皇上一個見面禮吧！」
這點，小乙也早就猜想到了，不過，從大將軍口中講出，自然更有說服力！小乙又問一句，
「那後來，許家又如何了呢？我曾在嶽麓山見過許家人，他們似乎混得還算不錯！」
大將軍笑笑，回他道，
「你自己想想嘛，能夠輕易背叛自己主子的，皇上又怎會把他們留在身邊呢？！這許家人啊，初時皇上確實也是給了些好處，不過，好像就在去年，皇上尋了個由頭，打發走了，聽說是遣到了苦寒之地，想必如今過得不怎麼樣吧！」
小乙呵呵乾笑兩聲，回他道，
「有此結局，也是自己找的嘛！」
是啊，這樣的人，皇上自然是不敢重用的，要不沒準什麼時候，遭到迫害的，便是自己了！
小乙忽然覺出那細雪似乎又大了些，於是再次仰起頭來，這種感覺好生清爽，令人莫名興奮起來！又有一些落入口中，小乙一嘗，竟是帶着些甜味，不由得講出這話來，
「拓跋先生，你也嘗嘗看，這雪，竟是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