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 仙界

初升的旭日溫柔拂過潮汐翻滾的海面,灑下一片金光粼粼。

聽見那邊的對話，楚蟬和精衛停止了交談,朝各自關注之人望去。

礁石岩上，玄霄負手而立,面對著無垠海面,饒是雙眸緊閉，卻自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他默然不語地聽著紫英的說辭,表情不辨喜怒。

紫英此行是因想要復興宗門，而來叩拜瓊華先人。他還記得當初玄女所言乃「永生永世之囚」,原也未曾希冀能見上一面。此時見玄霄竟已不受玄女留下的禁咒所制，便存了將他請回崑崙坐鎮，重新開山立派的心思。

「哼！」玄霄譏諷地道：「你莫忘了，瓊華曾因我而毀。你請我去，不怕再被毀一次嗎？」

紫英卻是搖了搖頭。當日之事，並非師叔一人的過錯。若要追究責任。瓊華上下，包括他自己在內，都誤入歧途——妄圖假借外力，而非通過自身的修行，經由捷徑登仙。

歷經三代人的努力，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只因一開始便選錯了路，又怎麼可能不越錯越遠呢？

心中如是作想，他卻不能直言反駁尊長，而說道：「玄霄師叔，弟子認為，修行本就是逆天所為，豈有不搏之理，但求順心而行即可。若要受天譴，亦順其自然罷。」

紫英實則不信新的瓊華還會走上老路。

「隨心而行？」玄霄哼笑了聲，「你現在倒是越來越像天河那小子了！與徒弟雙修也是順心而為嗎？」

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令在場另外三人瞬間石化。

楚蟬窘迫無比，用力碾著腳下的小石子，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岩石里去。

昨日在揚州，她整晚都膩著師父，於呼吸吐納間調和陰陽，而使得兩人都受益。雙修的範疇實際比世人所知要廣得多。即便沒有再行親密之事，她的身上依舊縈繞不去他獨有的氣息。

先前被夢璃師叔猜了出來，玄霄師叔祖能一眼看破也不奇怪，真是臉都丟盡了！她想著必須纏著師尊想個法子，把他的氣息掩蓋起來。

明夏則是大吃一驚，暗道：這位老鄉可真厲害！

紫英最早從尷尬中恢復，他看出師叔祖並無指責之意，倒更像是調侃，遂正色答道：「回師叔，弟子確有心求娶煐兒為道侶。只是她年紀尚小，過早婚嫁不利，而……」

艾瑪！明夏用一種近乎敬畏的視線向她投來注目禮，楚蟬深埋下冒熱氣的頭臉，捂住了發燙的耳朵。一本正經的說著這種話的師尊真是讓人傷不起啊！

玄霄最是看淡世俗禮法之人，不以為忤，反倒越聽越覺有趣，而哈哈大笑起來：「好、好，慕容紫英，三百年過去，你長進了！好個順心而為！可見你修為大進，實乃更通透了！」

他這才睜開眼睛，仔仔細細將紫英又打量了一番。

記憶中那名一副死板的表情，恪守禮儀，行事一板一眼，年輕而熱血易怒的少年劍客，如今已是銀髮三千，氣質老持穩重，自有一番威嚴氣度，令他不由目露感慨。

玄霄長嘆道：「我長年於深海，不知外界年月流逝，雖這東海已困不住我，但也未曾想過出去。今日，卻被你這小輩點醒。」

紫英被他誇得一愣，又聽他朗聲說：「好，我便隨你同去崑崙，看你能新建出一個怎樣的瓊華！」

紫英心下大喜，俯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后問道：「師叔，請問掌門她——？」

「休要提那無能之輩！」玄霄臉色一變，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她受不了這東海幽禁之苦，日夜哀求，早在百年前便已入了輪迴！」見紫英微露不解，玄霄亦不欲解釋，拂袖怒道：「忘了那個沒志氣的人吧，瓊華不需要那樣的掌門！」

紫英不敢再問，只想著之後再找那精衛打探一番便是。

玄霄何等敏銳之人，一眼便看出自家師侄的打算，忽地記起這位師侄最是尊師重道，到了近乎於迂腐的地步，對於前掌門夙瑤可謂死心塌地，頓時心生不喜。

「慕容紫英，」玄霄掃過他一眼，瞳孔中透著紅光，聲音冷冽威嚴：「你可畏懼我已入魔道？」

此時他周身氣勢凌厲，紅髮被風吹起舞動，方圓之地內形成無形的氣場，逼迫得海水都不安地震蕩起來。

楚蟬和明夏被迫得齊齊向後退了一步。明夏隨即抱怨起來：「討厭的老闆，沒事亂放什麼氣場啊！真是有病……」

楚蟬有些擔憂地望向紫英。但見他肩膀繃緊，但隨即便抗住了壓力，看上去舉重若輕地拱手答道：「師叔，魔道不能等同於邪道，倘若修魔者亦明是非，秉正氣，未嘗不可兼濟天下。弟子認為，如此修魔與修道實則殊途同歸。我又怎會畏懼師叔呢？」

「呀——你家師尊好帥呀！」楚蟬被明夏捅了捅，可她此時已經顧不上對方了。看著玄霄大BOSS明顯讚許的神色，楚蟬只覺得與有榮焉，心裡輕飄飄的好像填滿了許多肥皂泡泡。

師尊大人真的太帥了！

玄霄愉快地哈哈笑了起來，彷彿生出了久違的豪情，「你既無所懼，我便隨你回去！」

「師叔在上，弟子恭迎師叔！」

紫英與楚蟬皆跪下來，行大禮以示恭敬。

幾人踏上回程的旅途。

有長輩的場合，紫英不好寵溺太過，於是叫楚蟬自行御劍。這樣一來，兩個女孩子自然而然便走到了一起去。

楚蟬旁觀明夏與玄霄的相處，很有那麼幾分老闆和小蜜的味道，似上下屬又似情人，曖昧絲絲可見。

明夏性情活潑愛笑，又敢想敢說，嬌憨可人，看著與氣場十足的玄霄師叔祖倒很是般配。只是唯一美中不足，她的聲音略顯嘶啞。當初她本有著黃鸝之聲，只因喚醒玄霄而傷了嗓子。明夏自己倒很是豁達，笑稱這也應了「精衛啼血」的典故。

楚蟬只暗道難怪，師叔祖大人看似冷冰冰的，不過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其實他對那姑娘很是縱容吧。

一路向西，下方依次路過江都、安陸等幾個大城鎮。明夏穿越至此後，尚屬首次踏出東海的範圍，看什麼都感到新奇，儘管只是在上空一閃而過，卻也一直好奇地趴在雲頭上往下看。

「小蟬兒，上了崑崙會不會很無聊？」她擔心地問道，又回頭去嬌嗔道：「老闆，以後帶我去其他地方看看嘛！」

楚蟬悶笑，答道：「山上冷清是冷清了些，但那般千里冰封的雪國景色，卻是辭藻之麗所無法企及的。」

她回憶起連綿不絕的崑崙龍脈，天墉城巍峨的青磚建築，自家小院里那顆覆壓著白雪的萬年松，光是想象那副畫面，就彷彿回到了那澄澈若水的空氣中。

明夏見她神情微怔，揶揄道：「呀，你迫不及待要回去成親嗎？」

楚蟬最是圓滑，轉移話題的極為自然：「哪來的話。不過我是真有點想家了。」

「家？」明夏微微錯愕，癟了癟嘴有些不悅地瞥著她，「你還真把這裡當家了？」

楚蟬聽了一愣。當初她給系統設定的開啟口令便是：「我想回家。」這麼多年下來這條初始設定一直沒有變過。

可是當初那麼強烈的想回去的願望，在逐漸接受這個世界的生活后，早已想不起來。

「似乎是……有點沒良心啊。」楚蟬苦笑著自嘲。

「對啊，真是沒心沒肺呢。」明夏癟嘴說道，卻又不忍看對方低落的神情，轉而安慰她：「也沒什麼不好的，既來之則安之。你要是一直心心念念著過去，活著才是痛苦呢。」

楚蟬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表示接收到好意。剛才開始自己一直有些心緒不寧，彷彿忽略了什麼。

明夏拍了拍她的肩，頭湊過去，放低聲音在她耳邊道：「話說回來，你們就這樣把玄霄大BOSS拐回去真的沒問題嗎？九天玄女那貨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心給你們帶來大禍患哦！」

楚蟬悚然一驚：「這話怎麼說的？」

明夏皺了皺鼻子，鄙夷之情溢於言表：「我便是九天玄女所召喚，用以監視他之人。」

嗖地，彷彿投下一顆大炸彈，令楚蟬驚得快要跳起來：「你說什麼？究竟怎麼一回事！」

「你別掐我……喘不過氣了……」明夏從齒縫裡擠著字，用力拍打對方揪住自己衣領的手，待她鬆手后，才得以呼吸幾口空氣，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少說也修行了百來年，又是妖靈之體；對方只是個肉體凡胎，滿打滿算也就修行了十來年。

可剛才那一抓，她就沒能躲過去，足見修為上自己是不如對方的。

該說是人類不愧是萬物之靈，還是這小姑娘的修行速度逆天呢？

這麼腹誹著，明夏見對方著急的樣子，又有些得意，故弄玄虛地說：「說到崑崙八派的創建興起，你知道多少？」

楚蟬早早翻閱過藏書閣里的典籍，點頭曆數：「我們天墉城供奉的祖師是道陵真人，玉英派則是丹霞真人……至於瓊華——」

她沉吟起來。

瓊華因觸怒上界的神仙而獲罪，與之相關的都成為了禁忌，她自然查不到相關典籍。

明夏一臉得意洋洋，見楚蟬唰地看過來，她忽地感覺背後一涼，方才被掐著脖子的感覺又隱隱浮出。她不敢再賣弄關子，這才把自己所知都說了出來。

崑崙八派同宗同源，承正一道統，最早都是受惠於紫府少陽君傳下的功法心得，由正一祖師鍾離權開山立派，與蜀山一南一北，此外再無其他門派堪與之分庭抗禮。

後來因崑崙派過分壯大，引來怨言紛紛，才被打散成了數個門派，各自傳承的側重點都不同。

「紫府少陽天君！」饒是楚蟬已有準備，也被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鬧得心如擂鼓。

東華帝君！這來頭也太大了！！這位道家五帝君之首，堪稱神仙中的神仙，與玉帝平起平坐的牛人，居然是自家的祖師爺？她霎時間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楚蟬拍了拍熱氣騰騰的臉頰，勉強控制自己保持冷靜，疑惑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明夏撇嘴道：「我好歹比你多活了幾百年，當然知道的更多一些。不信你去問你家師父啊？」

楚蟬忙說：「我信你。只是，我好像記得，瓊華供奉的是九天玄女？」

如果真是這樣，那委實太奇怪了。玄女這等上仙，既不可能是崑崙的弟子，又不是開山立派時的祖師，怎麼會突然就受供奉了呢？

楚蟬求解地望向明夏。她沒玩過仙四，明夏則是對古劍一無所知，這兩個人倒剛好互補。

明夏一拍巴掌：「對了，問題就在這裡。」

天道運轉自有其法則，大能者也並非就能隨心所欲。其中很重要的一條限制，便是不能干預下界發展的進程。

但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插手。通過在下界收徒，開山立派，以承道統；既得氣運，又可鞏固自身對下界的影響力。

如今的各大宗門背後，都有上界仙山宗派的影子。

「那玄女？」

「趁著崑崙分裂，插一手想撈好處唄！」

明夏不屑地哼笑道：「那個一步登仙的通道，就是她自己搞出來的！」

這麼說來，追本溯源，根本是玄女以利相誘，想收了瓊華的勢力，後來惹出了亂子，為了湮滅自己所行之事，這才翻臉不認人！

「瓊華派就是群傻子，引狼入室！」

這才是瓊華派隕落的真相。

楚蟬驚詫萬分，卻又覺得很說得過去。難怪瓊華覆滅時，沒有什麼上仙現身撐腰，原是早就得罪了祖師爺。像這種改換門庭，撤了供奉的事情，說是欺師滅祖也不為過！

楚蟬猶在消化這其中龐大的信息量，卻聽得明夏譏諷地說道：「那玄女只是西王母之女罷了，也不過是仗了人皇之勢，還不是正妻！就是一打雜的小妾！」

楚蟬大汗，控制不住要去捂她嘴巴：「你小聲點！」這人還真什麼都敢說啊！

明夏被她勒著脖子捂住了嘴，「唔唔」叫喚著怒視她。

楚蟬訕笑著鬆開她，挽回氣氛地問道：「你和她之間發生過什麼嗎？看你那麼恨她。」

「哼！那是當然！」明夏清了清嗓子，又凶她一眼，才慢慢說道。

她穿越來的時候，先到的上界，然而呆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被趕下來。

「簡直像當初妲己被女媧召去布置任務似的！」明夏憤憤地形容道，「那傢伙頤指氣使，強加於人，還不安好心！」

這比方打得……楚蟬一方面瀑布汗，一邊又覺得很能理解。

假如有天突然有人和她說，讓她拋棄現在的生活，去做個間諜卧底，她也會抓狂的。生長在社會主義紅旗下的現代人，哪受得了被人·操縱。

「那你……已經完全背叛了玄女嗎？」楚蟬說著又替她擔心起來。

明夏滿臉宿怨之色：「哼，那又怎樣！我好好的，偏抓我來穿越！我怎麼可能做她的傀儡？就算她來找麻煩，大不了一死，她還能把我怎麼樣！」

當真是小孩子的氣話啊！

楚蟬咋舌不已，忽地感到周身一涼，再看過去，前方白衣飄飄的玄霄大魔王正緊皺著眉頭，陰沉沉的目光鎖定了喋喋不休的明夏。

「喂、喂……」楚蟬拚命在下面拍她，可被玄霄的目光一掃，她立刻老實了。

「你想要回去嗎？」低沉的聲音里隱含暴戾，令楚蟬的頭快要埋到胸口了。而明夏那個神經大條的姑娘居然一無所覺，還在大言不慚。

她實在太寂寞了。與玄霄朝夕相對固然可喜，但連話的人都沒有。乍見各方面都很有共同語言的老鄉，便敞開了話癆，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此刻她都忘了。

「怎麼可能會不想回去！」她斬釘截鐵地說道，「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看的日子，真是痛苦得想死！」

「那本座就成全你！」玄霄大怒。

艾瑪，本座都出來了啊！楚蟬在心裡飆淚。

驟升的魔氣掀起他紅色的長發，帶動的勁風都快把人吹跑了。這時候，楚蟬忽然感到渾身壓力一松，原來是師父過來救援。

被無比熟悉的清華之氣所包裹，楚蟬心定了定，這才分出精力去關注倒霉的明夏，卻已四處都找不見她的身影。

再一看，玄霄手中可不是抓著一隻黃色的小鳥么，正拎著她的尾羽，圈起手指去彈她的腦門。

楚蟬不忍卒視地捂住眼睛。

「毛都被你揪掉了啊！！放開我啦！！」精衛那白色的小爪子在空中亂蹬亂舞，開始口不擇言：「鬼畜、大魔王！大混蛋！」

隨即，一陣更凄厲的尖叫爆發：「哇啊啊，小蟬救我啊！」

秉承著同鄉之誼，楚蟬努力轉移話題。

「師叔祖，小夏，我倒是有個想法。」

聞言，紫英側頭看過來，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是她說的話，他都一字一句認真去聽，這令她時常心存暖意。

玄霄則冷哼一聲，吝於賜予一個視線。楚蟬心知自己沒入這位師叔祖之眼，也不以為意。這不是還不熟么。

「若蒙祖師爺照拂，那麼一切皆好說，但也不能依賴於此。」估計祖師爺也沒工夫管這等小事，「自助者天助之。天界勢力龐雜，倘若利用得當，玄女娘娘其實並不難對付。」

聽得如此大言不慚之語，紫英不禁莞爾，摸了摸小徒兒的頭，想說這等事情無需她這小人兒操心，自有為師與師叔計較，可不料她接下來的一句話令人錯愕不已。

「上界之事……我也許能設法探聽。」

楚蟬想到了身份成謎的系統。

顯而易見那是上界之物，它自己也承認過。

多年相伴，它的態度早已不復一開始的生硬，一點也不掩飾自身超越人工智慧的存在。

那種程度的人性化，已經絕無可能只是一段代碼。她相信即使是量子計算機，也沒可能具備那麼高的智能。

唯一的解釋，它背後是人在操縱吧。

楚蟬以前並未戳破這一點，是因為沒有必要。而今恰好，時機已到。

楚蟬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屠蘇了。

作者有話要說：嘎嘎，大家缺肉的不妨看看這篇哦，紅妝大神的新文，她一貫的強攻強受高H，老闆調·教少俠炒雞有愛！！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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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鯨愛死文里的大師兄了，於是阿鯨準備寫篇大師兄的H文，這次要挑戰BL了~！！┗|｀O′|┛嗷嗷嗷~也算是這篇色狼醫生的同人唷~！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阿鯨和阿鯨家親愛的，mua!(*╯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