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捉泥鰍

「不過，雲瑩有些猜測...」

「快說，快說...」這氣喘的有點大啊，不過，對於宋歌來說只要能喘一口氣，猜測也算是另類了解么。

「我猜可能來宋家下聘禮的世子，而且還是要娶小姐的應該是我們北域寧王的二子，」雲瑩見宋歌有在認真聽，她繼續說：「您和二世子小時候經常一起玩，打小就熟識，只是您八歲患病後誰都不識，至今再沒見過面，興許就是因為小時候的記憶呢。」

宋歌皺眉搖搖頭，這不是非得沖她下聘禮的理由。

看宋瑤對自己的態度，宋歌心中大概有些底。這身體原本的主人有著小姐命似乎沒享什麼小姐福，這才只是見過一位姐姐，明顯常受這位姐姐的欺負，上面可還有五位姐姐未謀面，剩餘五人的態度未必會好在哪兒。

雲瑩一直在觀察宋歌，看她的細微舉動，聽她的言行，想要從中找出蛛絲馬跡能夠進一步確定小姐不會再變的痴傻。

見宋歌皺眉搖頭思索，雲瑩又說：「宋家的財富在北域要說是第二，那沒人敢稱第一，二世子上面可還有一位哥哥，他若想要承襲王爺封位於禮不合規矩，於情同樣希望不大，但若是和小姐您聯姻呢？那這位二世子手中的籌碼就不一樣了...」

宋歌還是搖頭，這理由也站不住腳，按照雲瑩所說大世子同樣也可以娶宋家之女，二世子先來下聘禮佔盡先機，怎麼會選擇她這家族地位不高的小姐呢？

宋歌這一瞬間想到很多，自己要是常受姐姐的欺負，那父母也必定是人微言輕，同樣會受兄弟的暗氣。

父母？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父母，上一世是在孤兒院長大，從小到大都沒有體會過父母的照顧，這一世宋歌希望雙親都健在。

人微言輕不可怕，宋家這樣的從商家族，錢不就是地位么。父母不能帶著自己飛，可自己能帶父母飛啊，地球可是科技時代，這古代一比就是未開化的原始人，經歷過科技文明的洗禮在這未開化的時代還愁生錢之道？

砰砰！

宋歌剛想詢問雲瑩關於父母的事，有侍女敲門進來，將端著的盆放下便出去了。

宋歌也不等雲瑩來幫她洗漱，自己走過去便開始洗漱，邊說：「我父母...」

「五老爺和五夫人收到你出事的消息已經往回趕了，應該在今天晚些時候趕回來，小姐，這些活我來就是...」雲瑩看著宋歌仔細的洗臉，她在一邊有些坐不住了，這本來都應該是她的活兒。

聽到父母都健在的消息，宋歌心情稍微好些，這是來到這個世界佔據這具肉身迄今為止收到最好的消息。

「一會兒你幫我扎頭髮就行，我不會扎頭髮，」宋歌想起來一事，雲瑩每次提起要麼避開不提，要麼一句帶過，她說：「對了，我為什麼會暈過去？是有發生什麼事么？」

雲瑩支支吾吾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問：「小姐，發生什麼事您沒印象？」

「呃...」這回該宋歌支支吾吾，這侍女眼力見兒忒差，有印象還問你幹嘛，外加小丫頭這會兒一直在旁邊觀察，不會是自己哪方面引起她懷疑，認為不是她的小姐吧。

宋歌腹誹：瓤兒雖然變了，可外皮兒沒變啊，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雲瑩見宋歌一副痛苦回憶的樣子，好像真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怯生生的說：「小姐，我說出來怕您生氣...」

宋歌突然恍然大悟，自己現在既然佔據這具身體，那就說明原主人已經死了，真的有被斷定過已死，所以三伯母才會說活過來。那雲瑩下面說的話就有可能道出殺人兇手，這一點很重要，不光是為原主人查明報仇，同樣也是在保護當下自身的安全。

「怎麼會，你說」雲瑩話語很誠懇很認真，這可是事關生死。

「您...」雲瑩很是糾結，您半天以後好似下定決心，都不帶斷句快速的說：「和二狗子玩尿泥時一腦袋栽進尿泥里憋背氣了。」

啥玩意兒？

宋歌倆眼瞪大看向雲瑩，沒聽錯吧？

雲瑩知道宋歌不信，用力點點頭，確認她剛才說的就是真相。

「我是傻子么？這麼大人去玩尿泥？」宋歌一臉難以置信，這麼大姑娘怎麼會去玩尿泥，就算真去玩家裡也沒人阻攔？

宋家這麼大家族，七小姐玩尿泥，這傳出去能好聽？

丟的只是她宋歌的臉么，這丟的是整個家族的臉啊。

「小姐，您只是有些痴...」雲瑩怯生生的說。

啥玩意兒？

原主人還真是傻子？也是，不傻這麼大姑娘會去玩尿泥？還栽進尿泥里被憋死，死得真是憋屈，等等...

宋歌楞住，說：「是誰的尿活得泥？」

嘔...

栽進自己的尿泥里憋暈也噁心啊，雲瑩乾嘔，正在幫宋歌扎頭髮的手都停下來，平復一下蠕動的胃。小姐您是真的恢復了么？正常人會這樣抓重點，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么？

稍平復后她小聲道：「雲瑩不知。」

這算什麼？自殺還是意外？地球上千奇百怪的死法聽多了，可也沒聽說過有誰用尿泥活活把自己憋死。

「雲瑩，我天生就是傻子么？」宋歌不知道這樣問會不會引起雲瑩的懷疑，不過為了尋求真相她還是問出來，總覺得被尿泥憋死這種死法有些太過於蹊蹺。

聽到宋歌的問題雲瑩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她有些分辨不清宋歌是否明白傻子的意思，不知道宋歌此刻是清醒還是痴傻。

痴傻十年被尿泥憋暈再醒過來便不在痴傻？這好像有些不合理。

再一想，宋歌八歲突然痴傻，天天就要玩尿泥，這也不合理，雲瑩傷腦筋。現在的宋歌說話條理雖然偶有脫線，不過大致還是清晰，只是對於過去的記憶好像出現些許問題。

雲瑩輕咬嘴唇，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至少現在宋歌看著像是正常人，總比原來一天天痴傻瘋癲要好，她挽起宋歌的頭髮繼續幫她紮起來，說：「您在八歲的夏天有一次出去玩，直到天黑都沒有回來，家裡人去找您，發現您暈倒在河灘邊，等您醒來以後就變得有些痴傻，誰都不識，還...天天就要玩尿泥...」

天天玩尿泥，還玩尿泥憋死自己是有些痴傻么？根本就是智障，宋歌皺眉，那這就是後天突然變得痴傻。

聽起來有些像是創傷后應激障礙，宋歌努力回憶可哪有這個世界的記憶，原主人一絲記憶都沒有留下，她也沒法了解當時到底發生什麼事。

潛意識中，宋歌覺得問題就出在河灘暈倒那一次，現在可以確定的是那次暈倒導致以後變得痴傻，可是痴傻以後為什麼要玩尿泥就不清楚了，還有玩尿泥被憋死這其中或許也存在貓膩。

玩這麼多年尿泥都沒出事，偏偏這一次出事了，再傻的人也不會把自己憋死，傻子也會趨利避害，下意識的去避開一些可能對自身造成傷害的事物吧。

「小姐，頭髮紮好了，我們先抓緊去議事廳吧」雲瑩這時說道。

宋歌的思緒被雲瑩拉回來，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衣服都換了，現在只等著出發，宋歌應聲好，起身忽然怔住了。

「雲瑩，我是傻子的事情外人知道么？」宋歌忽然間覺得迷霧的一角已然清晰。

雲瑩下意識的回答，道：「這種事瞞不住，您總跑出去，整個寧城幾乎都知道了。」

宋歌心道，果然。

要不是雲瑩將她拉回思緒，她還沒想起聘禮這茬兒。

世子來宋家下聘禮，在明知道自己是傻子的情況下還選擇自己，八歲以前自己還和二世子熟識，經常一起玩，宋歌記得雲瑩說過，在八歲自己痴傻以後與這位二世子再沒有見過面。

這位二世子是找不到宋家么？這肯定是不可能，那就是他不願意再見自己？為什麼？如果來下聘禮的當真是這位二世子，偏偏在自己出事以後這位二世子來下聘禮，這是巧合么？

宋歌想起宋瑤說的一句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什麼意思？就算是屍體這位世子都要娶回去？這位下聘禮的世子可能沒問題？

宋歌這時感覺有人在拽她衣袖，順著看去發現是雲瑩再給自己使眼色，再一看周圍已經不是在房間中，這是在晃神下不知不覺都跟著走到目的地了。

「宋家主，我與歌兒自小相識，即使她痴傻瘋癲我都會想盡辦法將她治好，還還記得小時候歌兒像小尾巴一樣跟在身後，吵著嚷著要去捉泥鰍...」

轟...

宋歌聽到捉泥鰍三字身子一晃，這一刻她多了一些記憶。

河邊，小宋歌在和一背影少年捉泥鰍，童真的歡聲笑語這一刻顯得多麼美好。

「長大后我娶你啊」稚嫩的男生傳來，少年留給小宋歌的還是背影。

小宋歌害羞的低著頭，說：「好啊！」

剛應聲完，突然間小宋歌感覺有什麼東西進入腦海，她向後仰去，少年的身影在消失，最後一眼她只看到湛藍的天空，眼皮重於萬斤，緩緩合上。

再後來的記憶是已經痴傻的宋歌，每天傻呵呵的咧著嘴，見到誰都是這副表情，受姐姐的語言欺侮時是這副表情，手臂上都被姐姐掐青還是這副表情，下人白眼相對時候也是這副表情。

咧著嘴的痴傻宋歌總找機會偷跑出去，她找到小朋友去和他們一起玩尿泥。

十年，整整十年，痴傻宋歌都是這樣過來。

嘎吱！

宋歌推開門走進議事大廳，她看到那位還在喋喋不休希望家主能夠同意這場婚事的世子。

議事大廳中的眾人聽到動靜，此刻都看向站在門口的宋歌，他們都怔住了，這還是那個痴傻的宋歌么。

宋歌不語，但已淚流滿面，她看著那位丰神如玉的世子，目光灼灼。

是聽到世子的話感動而哭？

不是，或許議事廳中的所有人都有可能這樣想，但是宋歌知道自己不是。

痴傻宋歌的記憶她已經全部接受，八歲前只有捉泥鰍那一幕還記得，八歲后每天除去受欺負只有跑出去和小朋友玩尿泥。

宋歌現在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會昏迷會痴傻，但是她已經知道為什麼痴傻后只想著玩尿泥。

痴傻的宋歌其實不是在玩尿泥，而是在捉泥鰍，她偷跑出去是找小哥哥一起玩捉泥鰍，她只有和那位小哥哥一起捉泥鰍的記憶，她也只知道玩捉泥鰍，泥巴裡面有泥鰍，在痴傻宋歌看來玩尿泥就是在捉泥鰍。

可是，痴傻的宋歌只有一背影，她不知道哪位才是小哥哥，但她知道只要天天去捉泥鰍一定會遇見小哥哥，小哥哥說過長大後會娶她。

但是，小哥哥十年都沒有出現，現在才來。

宋歌讀懂前世的心，這樣執著的心讓她回憶起地球的自己，這樣執著的女子讓她感動，不由潸然淚下。

宋歌心底默語：傻姑娘，你的小哥哥出現了，我已代你見過，他...並不適合你，我會替你為這段童年畫上句號，剩下的人生路我會好好走完，是我走也是你在走。

宋歌誰都沒有去看，眼眶中還有淚水不停落下，她看著微笑望過來的世子徑直走過去，這段童年故事不禁讓她想起一首兒歌，用這首兒歌來畫上這段故事的句號最為恰當。

宋歌聲音宛轉悠揚，邊走邊開始唱：「池塘里水滿了，雨也停了，田邊的稀泥里到處是泥鰍，天天我等著你，等著你捉泥鰍，大哥哥好不好，咋們去捉泥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