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桃花燈

第二百八十九章:桃花燈

?理縣位置不大,碼頭上卻滿是熱鬧的景象,有賣貨的小娘子,也有支起攤來賣吃食的,隔鄰的兩條貨船更是來來往往背貨的漢子。

款冬牽著小雙喜先行下了船,隨後才見李君澈親自扶了衛靜姝下來,後頭還跟著個黑頭黑臉的初十。

這幾日從京都一路往雲州去,這樣熱鬧的時候小雙喜也見了不少,可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瞪著眼兒便這個想要那個想要。

款冬身上便帶這碎銀子,這些個小攤小販的小玩意兒也值不得幾個錢,小雙喜眼兒一瞟,便掏了錢給她買下,不過行得百來米,小雙喜手裡的東西都拿不下了。

衛靜姝月份大了,也行得慢,在後頭瞧著小雙喜越發活躍的性子,便抿著唇笑。

李君澈小心的扶著她,也跟著一笑:「倒同你一個性子,出得門來總要散些銀子才舒坦。」

衛靜姝聞言面上笑意一斂,瞪著李君澈就要發作:「散你些銀兩還心疼了是不?」

自打她懷了身子,這情緒便越發不穩當,好的時候說甚個她都不見氣,不好的時候說變臉就變臉的。

前兩日還曾因睡不著覺將自個氣哭過一回。

李君澈哪裡敢招惹她,聽得聲兒不對,立馬便道:「哪裡就心疼了,銀子這些個俗物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如何比得過妻女。」

雖是這般酸倒牙的討好兩句,卻還叫衛靜姝惡狠狠的瞪了一眼。

這時節正是吃螃蟹的好時日,才從河裡撈起來的螃蟹又大又肥,李君澈施了銀兩買了一筐叫初十背著,又一路往前頭去買了一壇好酒,包了縣裡最貴的點心,這才帶著一行人拐了兩三條街,尋到一個藥鋪跟前。

李君澈這人風花雪月的事兒沒少做,衛靜姝見他這一路買蟹買酒又買糕點的,還當他尋了個地兒要給她點驚喜。

可瞧見藥鋪上頭的牌匾上幾個蒼勁的大字,有點不明白的看向李君澈。

「咱們要在藥鋪過中秋?」

李君澈沖她一笑,卻也不多言,只牽著她的手往裡頭去。

藥鋪也不大,一進門就瞧見櫃檯邊立著兩個穿粗布的百姓,一個十五六歲的葯童正熟練的按著方子抓藥,嘴裡還說著用藥的一些禁忌。

堂內也坐著三四個尋常打扮的百姓,坐堂大夫正在給一位年紀較大的婦人診脈,那大夫目光清澈,面龐白凈,蓄著小鬍子,穿著石青色長袍甚是儒雅。

衛靜姝盯著這人瞧得半響,總覺得有些熟悉,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是何人。

還是那大夫瞧見這一行人,抬起頭來瞧得一回,神色間盡顯訝然,隨即一笑同那婦人低聲告罪一聲,這才起身彈了彈身上不存在的塵土,上前兩步眉眼一彎,如同甚是相熟的熟人一般:「你們來啦。」

李君澈沖他點一點頭,喊得一聲:「姐夫。」隨即又轉過頭去同小雙喜道:「這是大姨父。」

小雙喜的模樣隨了衛靜姝同李君澈的優點,眨巴著烏溜溜的眼兒,一點都不怕生,奶聲奶氣的喊:「大姨父。」

衛靜姝方才還有些發懵,這會子卻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清醒過來,這人可不就是連同著衛靜妍一道消失多年的俞紹元。

小心臟噗噗狂跳起來,面上皆是喜意,張口便問:「大姐姐呢。」

正說著話呢,藥鋪連著後院的帘子一撩,便見裡頭出來兩人。

打頭的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的,穿著一襲鵝黃色細棉衣裙,梳著雙垂髻,俏生生的喊得一聲「爹」。

跟在後頭出來的那婦人面容秀麗,再是熟悉不過,一襲大紅的儒裙雖不是甚個名貴的料子,可也將她的溫柔嫻靜都襯託了出來。

她的容貌雖不比往日那般明艷,眼角也染了歲月的痕迹,可神色卻是以往從來不曾見過的幸福。

衛靜妍本是要帶佩言出門的,可帘子一撩瞧見堂中站的一行人也是一驚。

「怎麼也不提前傳個信來。」衛靜妍眼角眉梢都溢出笑意來,急急上前兩步,將衛靜姝上下打量一番:「這肚子怕得五六個月了吧,不過瞧著精神頭不錯,想來養得好。」

又將目光落到一旁好奇打量她的小雙喜身上,蹲下身來將她抱起:「這是小雙喜吧,倒是同你們二人似得很。」

德音公主同衛靜妍從宮裡逃出來的時候年歲本就不大,一出宮她便改了名字,同俞紹元衛靜妍一家三口定居在理縣,宮裡頭那些個事兒再沒人提起過,漸漸的她也不記得了。

這會子見衛靜妍拉著衛靜姝又問這個又問那個的,也有些好奇,歪著頭打量一番,這才又問俞紹元:「爹,他們是誰呀。」

俞紹元面上帶著淺笑,揉了揉佩言的腦袋:「這是你三姨同三姨夫。」

溫佩言早不記得原來的事兒了,聽說是衛靜妍的妹妹,便再細瞧一回,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堂內人多,一行人也不適合站在這兒敘話。

衛靜妍將一行人迎進後院,俞紹元也將幾個病人看完,開了方子抓了葯,便將門關了不再做生意。

前頭的藥鋪看起來不顯眼,後頭院子倒也規整得乾淨,衛靜妍引著一行人穿過一道垂花門,便同方才那院子再不一樣,雖也不大,可勝在精緻。

衛靜姝細瞧一回,這才曉得是兩個院子打通的。

那頭的院子里只得一個煮飯的婦人,衛靜妍自個親自燒水烹茶,動作倒也利索得很,似是做慣了這些。

溫佩言原來也不曉得自個還有表弟表妹,這會子正稀奇著,拉著小雙喜便問她叫甚個名兒,幾歲了,聽她奶聲奶氣的說話聲,又稀罕得不得了,拉著她便進了自個屋子翻箱倒櫃的要尋些好玩的給她。

一行人從船上下來本就時辰不早了,加之路上走走停停的倒也耽擱不少時候,眼見就要到飯點了,款冬便同初十兩個將一筐蟹拿去廚下,又幫著生火做飯。

衛靜妍這幾年雖過得不如在宮中那般養尊處優,卻是從來沒有過的輕鬆自在,不必處處小心翼翼的算計,也不必將自身的榮辱都放在一個男人身上。

如今她就如同尋常的百姓一樣,與夫君伉儷情深,女兒乖巧懂事。

衛靜姝起初還有好些事兒想問,可見衛靜妍眼眸中的溫柔掩都掩不住,想了想又將那些事兒都壓了下去。

對衛靜妍而言,那場火不過是一個重生的機會,如今想來左右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

俞紹元從前頭的藥鋪回來,同李君澈坐在一處也說些民生的事兒,聽說他們要在這兒過中秋,自是高興。

來時便買一筐新鮮的螃蟹,款冬同初十連同那廚娘都在廚房忙著,俞紹元便又去買了些吃食。

到得用膳時,便有蝦有蟹有雞有羊,甚是豐富。

俞紹元同衛靜妍早習慣了沒有尊卑的日子,喚了初十同款冬一道坐了。

衛靜姝懷著身子,螃蟹這玩意自然是吃不得了,李君澈怕她嘴饞便凈了手替她剝了一疊蝦,又吩咐她多吃些別個。

這麼多年過去了,李君澈待衛靜姝卻是一點都沒變。

衛靜妍將這一幕瞧在眼裡心裡安慰,卻也不多說,只抿了嘴一笑,不想碗里卻多了許多蟹肉蟹膏來。

一抬眸就瞧見俞紹元眼裡的溫柔,忍不住面色一紅。

中午熱熱鬧鬧的用了飯,下響俞佩言便說要帶小雙喜出去玩,姐妹兩個一個拉一個爹,眨著眼兒愣是將這兩人哄了出去。

衛靜姝身子重,便沒有跟上,只同衛靜妍兩個躺在一處歇響午覺。

自打那年衛家覆滅,又經過這幾年戰亂,衛靜姝只當這輩子再也見不著衛靜妍了,這會子姐妹兩個挨在一起,便越發好似做夢一般不甚真實。

衛靜妍也心生感概,入宮那許多年,只當這一輩子便要在裡頭度過,沒曾想卻還有新生的這一天。

側眸望著眼前的衛靜姝,倒又想起她幼時總跟在自個身後的模樣,抿著唇一笑,卻也甚個都未說。

姐妹兩個躺得半響,衛靜姝這才小心翼翼的翻過身去,輕聲問道:「姐姐,你要跟我們一起回雲州嗎?」

衛書啟在朝中領了差事,可衛家一家老小都還在雲州的老宅里,當年衛靜妍帶著德音公主葬身火海時,衛仁同餘氏當真以為她就這般去了,很是傷心了好些日子。

衛靜姝這會子問起來,心裡也有些糾結,既不想打擾了衛靜妍如今平靜的生活,可又想讓衛仁同餘氏見一見。

衛靜妍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拍著她的手笑一笑:「前些日子我同爹娘寫過信了,他們說等你生了再來理縣住陣子。」

衛靜姝倒不曉得這事兒,不過想了想倒也沒再說甚個。

夜裡頭李君澈一行人便留在俞紹元的宅子里過的夜,他這宅子雖不大,可兩個院子連在一起,也不怕沒地兒住。

俞佩言自個沒得弟弟妹妹,倒是很喜歡小雙喜,兩個小丫頭夜裡頭洗乾淨了便鑽到被窩裡頭要一塊睡。

衛靜姝同衛靜妍樂得她們兩個要好,自也由得她們去。

兩個小姑娘躲在被窩裡頭嘰嘰咕咕的說得小半夜的話,這才扛不住困意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叫都叫不起來。

既是要在理縣過中秋,俞紹元同衛靜妍身為主家便也一早起身做準備,藥鋪依舊關門一日,那小葯童也放假家去。

雖說夜裡早些用飯,然後再往街上去看花燈,可兩個小丫頭一人拉一個爹,便又哄著在院里掛了些。

有小兔子,有老虎的,還有小貓小狗的,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兒。

衛靜姝撫著肚子在廊下坐著,看李君澈將一盞盞的花燈掛在院子里,眉眼裡便滲著笑意。

以往那些個花燈都是李君澈替她掛的,如今卻為了小雙喜那小丫頭了。

李君澈側眸瞧得她一回,倒是先隔了手頭上的事兒,從一溜的花燈裡頭挑了一盞出來,提溜到衛靜姝跟前。

似個討糖的孩子一般笑道:「特意給你買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衛靜姝抿著唇笑,卻還是伸手接了過去,待瞧見燈面上畫的桃花,又忍不住面色微紅,似羞似嗔的看得李君澈一眼。

兩個姑娘在院中跑來跑去,咯咯笑著好不歡喜。

隔著一盞燈籠,兩人四目相對,眼眸中溢著濃濃的情意,一如往昔般不曾變過。

那年那日一柄白玉骨摺扇挑起車簾,那人白衣白履,鳳眸上揚,唇角綻開一抹笑意,還未說話便叫人覺出如三月春風般的溫暖。

那年那日衛靜姝一顆心噗噗狂跳,如今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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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妃難馴:世子別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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