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執行任務中

「準備好了嗎？」

徐熙的聲音平穩地通過電磁波傳過，電話那頭的年輕女人看了看錶，距離任務開始還有大約半分鐘。

「一切就緒！」

「那好，祝你們一切順利。」

徐熙五指在鍵盤飛快敲動，巨大的三維立體建築透視圖呈現在電腦屏幕上，屏幕四角依次展示著酒店各個出口的實時錄像。

作為組合的雇傭殺手，厲害的身手固然重要，而像徐熙這種幾乎全能的技術人員，其稀缺程度堪比大熊貓。端著咖啡坐在電腦前，所有的行動流程盡在掌握，這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運籌帷幄於中，決勝千里之外」了。

無線耳麥那頭的年輕女人四處張望，左手攥著著香奈兒的手包，一把瓦爾特的手槍正在裏面。

「誒，阿熙，這次錢要是到手了，你準備怎麼花？」

說到這裏，年輕女人臉上起了一層興奮的紅暈。

「我要包養一個小白臉！」

「洛冰，你正經點行不行？正幹活呢。」

徐熙全神貫注地盯着屏幕，為了最後任務圓滿完成，她連一杯速溶咖啡都沒喝。如果此行順利，目標被做掉的那一刻，他們的賬上就會多出八千萬元。到時候金盆洗手，從此不再做這種營生了。

這麼多年了，他們一直遊離於社會邊緣，活得像見不得光的幽靈，這種生活，是時候該結束了。

「還沒賺錢就想着怎麼花了，可美死你。」

徐熙說着切換了頻道，另一邊傳來一個穩重的男聲，「如何？有沒有注意到目標？」

「不着急，資料上說目標還有五分鐘到場。」

徐熙手指在方向盤上打着拍子，八千萬，夠她逍遙一輩子了。窗外的天空一片陰沉，她摸了摸掛在車內的平安符，心裏默念：諸事順利。

不知為什麼，她心裏總有些不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五分鐘過去，幾乎是同一時刻，目標的車抵達酒店門口。

「何旭注意！」徐熙按著耳麥道，「目標即將抵達你所在位置！」

聽到確切答覆后，徐熙迅速調出那塊畫面，一眾黑西服保鏢簇擁著一個中年男人走向酒店正門。

她幾乎要把眼睛黏在那人身上時，洛冰那邊突然「咦」了一聲。

「怎麼？」她隨口問道。

「阿熙，你怎麼在同一個地方放了兩個紅外探測？」

徐熙一凜，「哪個地方？」

「就在後面大廳窗戶那兒啊。」洛冰從窗戶望去，隱約可見巨大的噴泉池。

「不可能！」徐熙斬釘截鐵，「整個酒店我只安裝了九個，光是大廳那兒我就裝了三個，怎麼可能還會多出一個？」

「會不會是小高弄錯了？」洛冰提出一種可能，畢竟徐熙太強迫症了，她不想在這種全局調控的緊要關頭讓她為這種小事分神。

無線電那邊一片沉默，洛冰又說，「說不定真是小高弄錯了，你別太在意，多安了一個也無所謂，頂多是輻射大點……」說着，她準備走過去。

「別過去！」徐熙大喊。

三維圖上突然多出了一個紅點，徐熙的心沉了下去。

「那是個塑膠炸彈。」

一時間，只聽得見兩人的呼吸聲。

左上角的畫面突然跳動，徐熙輕輕一點，放大的圖片中間，他們的目標，那個中年男人，忽然抬起頭，隔着攝像頭，對她露出一個詭異至極的笑。

她瞬間打開所有頻道，「快跑！」

「砰！」

一枚狙擊彈打裂了防彈的擋風玻璃，冰裂紋向四周蔓延，最終整塊掉下，摔成一地碎片。

「徐熙！」耳麥那邊的兩人同時大喊。

「別管我，任務中斷，先保命！」

她猛地踩下油門，方向盤隨之轉動，在街道上瘋狂平治。後視鏡中，兩亮黑車緊隨而來。

計劃失敗了，看來有人提前透露了行蹤。

徐熙漸漸冷靜下來，她抽出手槍，對着電腦硬碟連開數槍，霎時，零件碎屑四濺。

今天她註定是逃不過這一劫了，倒不如毀了資料，也好過讓洛冰他們的把柄落在別人手裏。

手機此時發出震動，她看了眼屏幕，接通了，「果然是你。」她淡淡道。

電話那邊的男人笑得張揚，「怎麼樣徐熙？你不是號稱『百算無疑』么，你也有今天！」

車胎被連續擊中，車輪劃出十幾米遠后，最終撞向跨江大橋的護欄。她的頭猛地磕向車窗玻璃，再抬頭時，額頭一片殷紅血跡。

「對啊，」徐熙擦了把下頜滴落的血，「算了這麼多年，不還是算不過人心么。」

「狗屁！」電話那邊的男人大聲叫喊，「要不是你，我怎麼會走向這條路！要是沒有你，我早就是個名牌大學畢業生，現在已經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了！哪像你們一樣，跟陰溝里的老鼠似的！」

然而，意料之外，電話那邊傳來低低的笑聲，聽得人毛骨悚然。

「你笑什麼？」

徐熙抬頭，前有伏敵後有追兵，車被卡在橋樑處歪斜，下面是一片洶湧江水。

「我笑你，小高。」

後視鏡中，兩輛黑車漸漸逼近，幾個黑西裝下車，手裏都端著槍。

「你當時父母雙亡，要借錢辦喪事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怪我？」

一顆子彈打中車門，瞬間凹進去一塊。

「你當時沒錢讀書，我說可以資助你，是誰死乞白賴地求着我，讓我帶你進來的？」

子彈打中胳膊，汩汩流着血，她咬牙忍下，突然又笑了一聲。

「說到底，你不過是自己沒本事，卻把過錯都歸到別人頭上的廢物罷了，枉我和洛冰何旭一直把你當親人看！」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電話那邊的男人嗤笑，「反正你就要死了，到時候我舉報有功，賞錢可比你給我的那些多多了！」

一發子彈打穿了她的肋部。

「好，好，」徐熙笑着，嘴角緩緩滲出一絲血跡，「不過你算錯了一樣，就算死，也該我親自動手。」

還沒等他說完，徐熙便按下開關。轟的一聲，橋樑頓時炸出一個缺口，那輛車早已成了一團冒着火的廢鐵，直直墜進冰冷的江水中。

周遭的水流從她指間逆行而過，窒息和劇痛中，徐熙最後睜開眼，看着眼前的一團光亮。將死之際，她忽然想起洛冰之前的話，說等拿了錢，想包養個小白臉。

幽暗的水下，徐熙無聲笑了，說來，她還沒談過戀愛呢。然而一直以來從事著高危行業，連活着都是奢望，哪來的愛情可言呢？

冥冥之中，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猶如清風過境，逆水而生。

如果再給你一次生命，你會怎樣呢？

再來一次么？徐熙喃喃念著。

那就儘力，好好過完另一個人生。不用擔驚受怕，不用食不果腹，不用遭人背叛。

隱約間傳來低低笑聲，只見眼前的黑暗漸漸散開，那股劇痛和窒息感也隨之離她遠去。彷彿從一場大夢中沉沉醒來，當周遭又有了窸窣人聲，微風，閉着眼都能感受到照在臉上的溫暖光線。

徐熙知道，自己真的活了。

然而還沒等她睜開眼，一盆涼水兜頭蓋臉地潑了下來。

「Fuck！」

徐熙脫口而出，一把甩開兩邊鉗制自己的人，飛起一腳，直接將潑她冷水的人踹翻在地。

「神經病啊！潑人冷水幹嘛？感冒了怎麼辦？」

她抹了把臉，只見被她踹倒在地的男子一身灰布短褐，看她跟見了鬼似的。

徐熙一愣，轉向另一邊，剛才抓着她的兩人都跟古裝劇里惡仆悍奴一個德性，周圍幾個梳着雙環髻的丫頭正護著一個極為艷麗的婦人。當她視線轉過去，那婦人頓時大喊：

「賤婢！你好大的膽子！」

What？感情這重生就是穿越了？

徐熙表情複雜，這才剛過來又是潑冷水又是賤婢的，身上的皮肉開始疼了起來，估計在她穿過來之前這人沒少挨打。

看來以後的日子不太好過啊。

那美艷婦人見她直直盯着自己，更是勃然大怒，揚手便要過來打她。徐熙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啪」地一巴掌打了回去。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氣，這人是怎麼了，被潑了冷水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徐熙卻不管他們，徑直走向一個翠服丫鬟，那丫鬟見她沖着自己，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往後跑去，邊跑邊喊，「別打我，別打我。」

「你放心，我不打你。」徐熙拉住她的外衣后領，「你告訴我，我是誰？這裏又是什麼地方？」

那丫鬟雖然害怕，聞言卻是奇怪，「這裏是北燕國國都建元城府尹的家裏，你我皆是府上奴婢。」

奴…婢…么？

徐熙默默扶額，這個身份，怎麼看都不像是能過個正常人生的樣子，老天爺有必要這麼搞自己么？

不過能再活一次已是大幸，好在她身手記憶俱在，若是用點心，未必不能過上自己想過的人生。

她環視四周，距離她最近的牆壁就在十幾米開外，助跑翻過去，應該不是難事……

就在她摩拳擦掌時，那個美艷婦人早已爬起來，指着她破口大罵。

「小娘養的！今天不把你打死在這我就不是這府上的人！」

她話音剛落，幾個家丁也圍了上去，擋住了她的去路。

徐熙面色一沉，還沒等她發難，一個低沉厚重的男聲傳進耳里。

「誰人在此聒噪！」

來人一身錦袍官服，手執白玉笏板，顯然是剛下朝回來，想來就是這建元府尹魏老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