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胳膊擰不過的大腿

如果在早上八點半的時候，將鏡頭對準溫亦歡那間位於郊區的單身公寓，便會發現一幕非常詭異的場景，主人溫亦歡剛剛離開，一隻尚未成年的金毛狗就迫不及待地扭著屁股爬上桌子，他熟練地用爪子按了幾下滑鼠，電腦倏地亮起，一個聲音忽然懶洋洋地響了起來——

「葉總，你這麼早啊？」

史蒂芬似乎還穿著條紋睡衣，睡眼惺忪地出現在了電腦屏幕上。他看了一眼鏡頭那邊的小狗，用手捂住了一個哈欠道：「我才剛起......啥事啊？」

葉南天當然不能用人類的語言回答他。他趴在鍵盤上，用兩個前爪費力地摁著字母，別彆扭扭半天才打出一句話來——

——葉東銘對溫動手了？

「動手？動什麼手？這幾天我一直注意盯著他，他不是去大學里處理事情，就是在葉氏幹活，怎麼可能綁架溫小姐第二次嘛！」史蒂芬說得一臉輕鬆。

而葉南天的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昨晚看到那個文件后溫亦歡的表情。微微皺著眉，目光中閃動的卻不是她一貫的驕傲與乾脆，而是一種受到了傷害，卻在竭力壓抑著的平靜。他沒有在學校工作過，不太懂那文件上面的處罰措施是什麼意思，但是，若是葉氏施壓或有心操控，也並非是不可能。

——有沒有對她的學校動手？

葉南天盡量言簡意賅地把話問明白，好容易發出去，卻見史蒂芬摸著那已經有些稀疏的頭頂，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倒是不清楚，畢竟他身後靠著的那兩位，想要動點手腳根本不用自己親自過去嘛，葉總你要是這邊很急，我待會就去跑個腿打聽打聽。」史蒂芬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嘿嘿笑著道，「葉總，你對溫小姐很上心嘛......是不是......」

然而，一句話還沒說完，葉南天就已經按掉了視頻窗口。他蹲坐在桌上，歪著腦袋，一雙玻璃球一樣黑亮亮的眼睛左右打著轉。

與葉南天估計得差不了多少，這個處罰，的確很嚴重，而且，並非是隨意的、莫須有的故意陷害，在今天的早會上，校領導把條條罪狀說得一清二楚。

被公開批評，現場檢討，溫亦歡似乎處理得都很好。她今天把頭髮拉直束成了高馬尾，穿著非常職業化的、熨燙得一絲褶皺都沒有的黑色套裙。儘管如此，仍然有同事在她檢討時竊竊私語，那議論的模樣令溫亦歡稍有些不適，卻也只是皺了皺眉，徑直坐下，不再多言。

學校開出的處罰，自然是事出有因。

前些日子的省內摸底考，不知怎地出現了幾起試題泄露的情況，泄露比較嚴重的一科就是語文。經過學校調查，試題是從溫亦歡的班上傳播出去的，儘管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與溫亦歡有關，但畢竟事關重大，溫亦歡仍然要負起監督不嚴的責任來。

其次便是上一回被葉東銘綁架，當天晚上輪到她看管晚自習，結果人不在，被學生舉報了上去，算是翹班瀆職。

「好了，希望大家都保持為人教師的初心，這樣的錯誤，不光是溫老師，各位其他老師也要銘記在心，以後不要再出現類似的事。」宣布完處罰措施，校領導器宇軒昂地挺著凸起的肚子站起來，「散會！」

一級教師職稱降級......扣除下半年的績效獎金......所在班級不得在年底參與考核評比......

溫亦歡微微抬著下頜，她的高跟鞋在走廊地板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響，看起來，她仍然是那個有些高傲、氣場全開的溫老師，但是放在身側的雙手，已然握成了拳狀。

條條都是在往她的軟肋上戳。一級職稱是她拚命了無數個日夜，用自己的努力和業績換來的，績效獎金，是早就答應了父母第二年給弟弟當做大學學費用，而班級不得參與評比，意味著所有任課老師，包括看上去好脾氣的班主任鄒靜嫻，都會因此而喪失拿到獎金和榮譽的資格。

葉東銘......

她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生得比女孩子還要秀氣，白皙精緻，笑起來，卻總是帶著幾分痞痞的邪氣。這一招的確高明，她不是被陷害，這一條條罪狀罰得她心服口服，但調查了快一個月，忽然就指向了她班級里的學生，這個疑點卻還在，只是，一個普通的教師，根本不可能驗證自己的懷疑。

不知不覺，溫亦歡已經走到了教學樓外。今天是個許久不見的大晴天，陽光明晃晃的，她不由自主地以手遮住了眼帘，微微眯起了雙眼。

「溫小姐？怎麼樣，今天過得還好嗎？」

剛剛她還在想著的那個男人，穿著淺紫色的襯衫外搭厚重的羊毛大衣，好像不管多騷包的顏色，他都能完美駕馭一樣，就這麼斜斜地倚靠在教學樓的牆角，對著溫亦歡露出了一個堪稱標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