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好險

這一瞬間，溫亦歡腦中轉過了無數的念頭，她望著韓成黑洞洞的平靜雙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葉南天如果被發現了......會怎麼樣？

韓成與葉南天的公司有工作來往，最近卻正好是因葉南天車禍而導致的寒冬期，他會為難葉南天嗎？

一個本應該車禍重傷，躺在重症監護室里的植物人，現在卻大喇喇地坐在郊區的廉租公寓里，會不會造成更大的騷動？

深呼吸令她稍稍平靜了一些，韓成卻仍然有些疑惑地望著她。溫亦歡吐出一口氣，裝作不經意的模樣道：「還是別進去了，房間有點亂，我這些天太忙，沒怎麼收拾。」

這樣的解釋自然說服不了韓成，他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上，一面按下，一面道：「裡面有動靜。」

在溫亦歡還沒來得及想出更好的借口之前，韓成便直接將門打開。他微微眯著雙眼向昏暗的室內掃視了一圈，跟在他身後的溫亦歡也順勢搜尋起了葉南天的下落。

房間仍然是那間狹小得只放得下床、書桌和衣櫃的房間，的確是有些亂，一些習題集和教材七零八落地堆在桌子上和床腳處，電腦還開著，屏幕的亮光便是整個房間唯一的光源。

韓成沒有發現什麼，他轉過臉來，嘴角上揚道：「的確有點亂了。」

鬆了一口氣的溫亦歡也故作鎮定地微微一下道：「嗯，沒想到你會突然過來，所以也沒有特意打掃。」

兩人重新落座，儘管韓成對方才的聲音仍然有些在意，卻並沒有表現在臉上。他低頭喝了一口檸檬水，又提起一個話頭道：「你的工作太辛苦了，其實沒有必要。」

剛剛鬆懈下來的溫亦歡，聽到這句話，卻又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她的性子爭強好勝，即便當年順從父母的意思，選擇了競爭相對較小的教育行業，又聽話地留在本地拿了編製鐵飯碗，可是，這都不能讓她就此止步。她想要做到最好、最努力，最大程度地發揮自己的能力，因此比別的老師更加用心、拚命，就拿這次摸底考來說，與她教同一個班的班主任鄒靜嫻，為了照顧家裡的孩子，每日都是盡量早點下班，她卻寧願在辦公室埋頭苦幹，只為了月底時那伙學生的表現能更好看些。

「不辛苦能怎麼辦？我們這些市井小民，和韓總你可是不一樣的。」溫亦歡不想就這個問題跟韓成爭執，便換了副神情，微微彎眸打趣道，「不拚命，我們哪有飯吃呢。」

韓成卻抬起下頜，他那雙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深邃，卻泛著令人矚目的光澤：「我的意思，你是知道的。」

儘管對於交往三個月的戀人來說，提到終身大事有些早，但那是之於年輕人來說的。溫亦歡的年紀不小了，韓成也多次表達過希望她婚後可以將重心放在家庭上的意願，這是溫亦歡總是避而不談的領域。

她不想變成金絲雀，哪怕是合法合理，披著富太太外衣的金絲雀。因此，她也多次拒絕了韓成的名貴禮物，正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態度。

「這個問題，我們今晚不要說了。」溫亦歡本就是帶著疲憊和壓力下班回家，眼下又經歷了一驚一乍的動靜，兩邊太陽穴都有些隱隱發緊。更何況，在葉南天還躲在不知房間里的什麼地方的時候，跟韓成討論這些形而上的人生話題，實在是有點荒謬。

「我可以照顧你，給你最優渥的生活，甚至還可以照顧你的家庭。亦歡，對你來說，拚命是沒有必要的，因為一切都可以交給我。」分明是有些膩味的話，聽起來像是個年輕的毛頭小子在瞎許諾，可是韓成卻說得十分平淡，也因此多了幾分真情實感的意味。

他的確有資本做下這樣的承諾，這是溫亦歡無法反駁的原因。

望著他的眼睛，溫亦歡的疲憊感忽然就鋪天蓋地地涌了上來。她知道自己的本能在拒絕韓成的許諾，可是她畢竟已經是歷經社會的成年人，如同溺水的人在苦苦掙扎之時，卻自甘放棄一旁伸過來的救命稻草一般，身子沉重地拚命下墜著。

她不知如何回答，卻忽然聽到一陣手機鈴聲，這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韓成接起電話，也不避諱溫亦歡在一旁，便直接答道：「什麼？你告訴他們，不行。在星娛，沒有反悔的餘地。這樣吧，你先這樣回復，我馬上就去公司處理。」

掛了電話，他有些抱歉地轉過身道：「公司那邊出了點小問題，我先去處理。你好好休息吧，等月底忙完了，我們再出去好好散散心。」他終究是得體優雅的，似乎並沒有介意溫亦歡方才有些不知好歹的抗拒，而是起身將她輕輕抱了一下，算作告別。

他身上淡淡的香水氣味傳來，溫亦歡心中暗自嘆了口氣，雙手卻始終垂在身側，沒有回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