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事

男女事後，要麼翻身走人拔的吊無情，要麼各自舒心來根兒事後煙。儘管溫亦歡和葉南天沒有什麼實際的「事」發生，但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卻安靜祥和得有點過分。

經過葉南天不懈的努力，拿出了比當時創業還足的勁頭，這才勉強完成了一人一狗在上午時分的嚴肅討論。話題是，葉南天的變身之謎以及日後的規劃發展。

小奶狗扭著屁股趴在桌子上，溫亦歡則托著下巴好整以暇地在旁邊，用一種觀看馬戲的眼神認真地看他表演。

一個一個字母全是葉南天用那雙被溫亦歡喂得肥嘟嘟的爪子艱難地敲下來的，他先是表明自己完全不知道昨晚的變身是怎麼回事，然後就是真情實意地求饒恕。

——小姐姐，我不是故意非禮你的！！！求原諒！求寬容！求......

末了，還堅定地敲出了一個可愛的顏表情，葉南天大功告成，氣喘吁吁地趴在鍵盤上，直到口水不由自主地順著舌頭滴落下來，才被向來愛惜自己東西的溫亦歡拎了起來。

「弄壞了，就拿你去狗市賣錢賠償。」她冷靜地提溜著小狗的後頸皮，彷彿根本看不到顯示器上情真意切的求饒恕，忙著擦拭鍵盤之間的口水。

既然當事人葉南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在晚上會忽然變回來原身，溫亦歡這個局外人更不可能得知。她一面擦著，一面認真回想。做了多年的老師，她慣於用理性、條理分明的思維方式去解決問題，如果要做個總結的話，那麼現在的情況就是：

第一，葉南天因車禍受傷變成了她的寵物狗Duby，原因不明；

第二，葉南天晚上可以變回人身，觸發條件不明；

第三，葉南天失蹤，造成其公司利益受損，如果不能及時解決，其事業將遭受致命打擊。

在腦子裡列完了三條，溫亦歡仍然覺得有些頭疼。她放下在半空中難受得吱哇亂叫的小奶狗，揉了揉額角。

這三條，條條都帶著不明，且都圍繞著葉南天本人，看上去與自己毫無關聯，僅僅是憑藉著Duby這個媒介，才把溫亦歡也拖進了這個僵局之中。

目前最大的問題顯然不是第二條，而是葉南天變身的原因，以及如何力挽狂瀾將他的公司起死回生才對。溫亦歡微微蹙著眉頭思考，見葉南天趴在自己腿上一動不動，便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他毛茸茸的小腦袋道：「你還有別的什麼可以聯繫過來幫忙的人？你的父母？或者那個刁蠻女友，叫白什麼來著......」

光是想到那一天一巴掌扇過來的嬌小姑娘，溫亦歡就覺得隱隱有些不爽。

「唔......」

葉南天卻搖了搖頭，他的眼睛黑溜溜的，像小時候孩子們玩的玻璃球。本來狗狗的眼睛就是大而透亮，無論何時都帶著天真和無辜，但不知為何，溫亦歡卻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本能的抗拒。

過去，溫亦歡所了解的葉南天，僅僅是從雜誌和網路上看到的「紙片人」罷了。他年輕又英俊，掌握著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卻意外地開朗乾淨，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偶像效應，才能在短時期內迅速吸引大量用戶。本該是一個商人，卻像是流量小生一樣頻頻出現在報刊雜誌和網路平台上，花邊新聞不斷，卻從沒有過一個實錘。

但是，葉南天卻從未公開談過他的父母，他的家庭。

溫亦歡學的是師範，從她的專業來看，葉南天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必然是過得相當壓抑，否則，不會在眼下這種需要援助的情況下，不僅不願提及父母，而且還露出那樣抗拒的神情。

「你確定不需要我幫你聯繫一下可靠的人？」她托著下頜，上揚的眼角微微挑起，露出晦暗不明的神色來。

小奶狗唔汪了一聲，似乎是撒嬌，又像是拒絕，只是把腦袋擱在她的大腿上，一動也不動。

鍵盤交流到此結束，溫亦歡和葉南天各自懷揣著心事，一人一狗各自佔據房間一角，一時之間沉寂了下來。

夜晚的郊區是平靜的郊區，除了蟲鳴聲，幾乎不再有別的響動。萬家燈火雖然都亮著，可終究是公寓樓無數個小格子中的星星點點，遠遠看去，只覺得星芒微黯，看不分明。

溫亦歡洗完了澡，重新坐到小桌子前。她一面給自己塗著面霜，一面握著滑鼠在查詢著什麼，為了省電，她關上了卧室的燈，只有電腦屏幕的微光映照在嫵媚的雙眼中。

她的聽覺一向靈敏，握緊了滑鼠的右手微微一緊。卧室外，有人走動的聲音。本來住的就偏，又是獨居，溫亦歡的安全意識向來是非常強的，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還沒來得及取出自己放在抽屜里的防狼器——

被熟悉的、清新又乾淨的少年的氣息直接包裹住，卻不知為何，這種氣息中夾雜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攻擊性，彷彿自己是一個被俘獲的獵物，牢牢地、緊緊地被圈在了某人的臂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