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緩

六十九、緩

墨嬛緩緩離開鎮泉寺,不帶著任何一絲的眷戀,就這麼離開了叫她獲得新生的地方。

山風漸漸吹過,帶著冬日的寒冷,帶起謝景桓的衣袂,獃滯的神情沒有出現一絲的裂痕,這個方向望過去,能將不遠處的皇宮盡收眼底,恢弘大氣的殿宇臉面數百里,但是也是這樣一方天地不知道是禁錮了多少。

謝景桓腦中浮現的只有昔日墨嬛的笑聲,那馬上張揚的身影,有著太后和墨堯護著的她,無憂無慮,說著大玥的文茵公主受寵無比,刁蠻任性,但是作為自幼與皇室親近的謝氏一族的公子,心中回頭想想,的確是任性,敢在宮中做任何事,任何不犯宮規的事情,也的確是刁蠻,但是……

除了身邊的人做錯的事情的時候,她又怎麼會苛責侍女。

如今,她許是成了一個人人眼中公主該有的樣子,高貴,端莊,喜怒不形於色,但是這樣的她,又是何其的陌生。

「你不必擔心和離之後你會有什麼困擾,你依舊是太常卿,你也依舊是迎娶王侯之女做謝氏的主母,皇兄與母后都不會為難你,你放心……」

方才墨嬛理智的話語還在耳邊迴響,並不響的聲音但是卻是像一把把利劍一般,刺向謝景桓的內心。

她說,不要自己擔心,但是她又何曾想過自己。

和離過的公主,且又是這麼一番心境的,除了深宮之中獨孤終老,又會有什麼好的結局……

但是,也好,起碼宮中,太后寵著,太后沒了,還有墨堯……

總比……總比在謝府好些……

「心痛嗎?」身後傳來的聲音叫謝景桓一驚,收回了自己的思緒,立馬是轉過身看著不知道何時到了自己身後的墨昶。

墨昶冷峻的面孔在這樣肅殺的冷風中更是多了幾分寒意,看著謝景桓,墨昶唇邊只是牽扯出嘲諷一笑。

「王爺。」謝景桓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禮,不問墨昶為何會是出現在這邊,也不問墨昶知道了多少。

「本王在問你。」墨昶意外地有些不依不饒,執著於這個問題,想要謝景桓給出一個準確的答覆。

謝景桓抿了抿唇,艱難地點了點頭,道:「臣,未曾想過會是變成這樣……」

墨昶卻是挑了挑眉,一笑,道:「本王也沒有想到。」

謝景桓抬頭看著墨昶,心中有些不安。

「你也是自幼與她一道長大的,你對著她視若無睹,但是她對你看得比自己還是重要,對此,皇兄與本王不能說些什麼,你心儀安晴,我們亦是不能置喙什麼。」

謝景桓低了頭,或許此時墨昶的厲聲質問才是會叫他更加好受些,墨昶這般平緩的語氣,謝景桓猜不透這背後到底有什麼東西想要說明。

「既然她今日是與你這麼說了,明日皇兄便是會將和離的東西送到謝府,此後,你自己好自為之,嬛兒……與你再無關聯。」墨昶語氣漸漸轉冷,說罷便是拂袖離開。

「王爺!」謝景桓喚道,見著墨昶頓了頓腳步,便是繼續說道:「王爺不想知道謝氏的立場嗎?」

墨昶自然是知道謝景桓的心思的,沒有轉身,道:「謝氏……最好不要做像安氏那般只會在後宅做手腳的小人。」

墨昶踩著步子離開,今日他的目的已然達到了,他知道謝景桓對於墨嬛的愧疚,同樣的斷絕了謝氏要做什麼手腳的可能,如此,倒是可以專心做事了。

這是警告,同樣也是再次的確定,墨昶知道謝景桓的心思,若不是這樣看著真情比什麼都是重要的人,之前又怎麼會做出那樣的行為,又怎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但是也是無關其他,落得如此,只怕也是自己的因果報應……

筠華這邊送了墨嬛回了宮中,亦是親自將墨嬛送到太后這邊。

「皇嫂。」墨嬛在宮門前卻是沒有進去,「可否稍稍等我一會兒,等給母后請了安,我……想與你說些事兒……」

筠華心中猜到了幾分,點了點頭,道:「許久沒見過皇后,我且去那邊坐坐,一會兒遣了人來喚我就好。」

墨嬛安心一笑,便是進了大殿。

筠華看著墨嬛的背影,即便只是一個背影,也是在告訴筠華,此時的文茵公主只怕也是不一樣了,只是不知道,這般變化到底是好還是差的……

筠華去了皇后那邊,皇后正與幾位妃嬪交代些事情,筠華過去時也大抵快交代完了,恰好與她們正面碰上,她們對著筠華也是恭敬,哪怕只是看在墨昶的份上,亦是得規規矩矩的……

筠華進了殿,見著皇後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

「可是來了。」皇后見著筠華,站了起身迎上去與其一道坐下。

「可是在吩咐除夕的事兒?」

皇後點了點頭,道:「這一年,邊關出了許多事兒,皇上的意思將之後的節慶都是從簡,可不得吩咐下去,叫她們都警醒各宮的人。」

筠華一笑,沁荷送了茶上來。

「嬛兒回來了?」

筠華點了點頭,道:「方才送了她去了太后那邊,只怕一時半會兒兩人也是說不完,故而來了你這邊坐了坐。」

「嬛兒要與謝景桓和離的消息本宮這邊也是有了,也是可惜了……」皇後有些嘆息,對於這兩人,雖是想做些什麼,但是身份在那邊卻是什麼也都做不得。

「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免得嬛兒已然是沒了那心思,卻是還得待在謝府遭罪。」

「這事兒……只怕有些難……」

筠華一愣,隨後立馬反應過來,道:「是因著謝景衡的事兒?」

皇後點了點頭:「也才是昨兒的消息,謝景衡舊疾,太后連連撥了幾個太醫過去,皆說是撐不到除夕,後來蕭夫人傳過來的消息,只說是安晴去了,這消息不知道怎的就被謝景衡知道了,本就身子不好,這下只怕也是真的如太醫說的那般了……」

筠華卻是一笑,問道:「娘娘相信嗎?謝景衡那樣一副病體,謝大人也是重視的很,平日里院子都是不跨出一步的,安晴的死又是怎麼如此迅速地傳到謝景衡的耳朵里的……」

皇后沉默,筠華所說的她也並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明明如此明顯的破綻,彷彿那些人皆是看不見一般,叫皇后也是生出了幾分狐疑。

「有人要謝氏亂……謝氏一亂……謝凌澤的三弟謝凌航是駐守東海的歸德將軍,但是為表衷心,他的一雙兒女皆是在金陵謝府中,聽聞其子謝景嵩與謝景桓很是不對付……」皇后察覺出了什麼,但是又是不敢確定。

筠華卻是贊同地點了點頭,道:「謝景嵩是戶部侍郎,戶部尚書董平前個幾月告老還鄉,現任的戶部尚書是沈岩。」筠華頓了頓,「安氏的人。」

如此,謝氏的內亂也是十分明顯,謝景桓與墨嬛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一份聯繫只怕在安氏的人眼中早就將謝景桓歸為墨昶一派,但是謝景衡雖是中立,但是對於安晴的心思安氏心知肚明,如今再來個謝景嵩,這一下,單單是這麼三個人,便會煩擾不止。

「謝景嵩不會讓謝景桓與嬛兒和離,必然會是從中做些動作,但是又畏懼皇上與湛王,不敢做大,只能從謝景衡身上下手,謝景衡是太后以及謝凌澤極為重視的,他如此了,只怕這事兒還是得擱置下來……」

皇后反映了過來,道:「但是嬛兒執拗,此次是鐵了心了,這樣一來必然會是叫嬛兒又是出些事兒……嬛兒出事……那麼大可將事情推到謝景桓身上,只說是他不願捨棄這些富貴……」

皇後有些后怕,自己也是不大敢說下去。

筠華卻是雲淡風輕地笑了笑,看了看天色,只是道:「天色不早了,嬛兒只怕也是要過來了,這些日子,若是有些時間,便是多陪陪嬛兒,宮中……只怕比外頭安全些……」

皇后瞭然,送了筠華出去,便是吩咐了身邊人相關的事宜。

筠華出了鳳鸞宮,面上的笑意毫無蹤影,方才的話只怕也是有了幾分假意,但是為了她身側的人在不受傷害,她也是不得不如此……

筠華看準了時間,果真是見著墨嬛緩緩過來,走近了看見墨嬛的眼眶有些微紅,筠華沒有多問,與墨嬛一道去了之前的墨嬛的處所。

玉明殿內,一切都是從前的裝潢,但是叫筠華覺著,比之之前的富貴大氣,此時卻是少了許多貴氣,多了幾分簡約。

墨嬛喚了人上茶,筠華也是不拘謹靜靜等著墨嬛開口。

「皇嫂……那事兒,我不知道可是能成……」墨嬛有些猶豫地說出來,心中也是滿滿的苦澀與無奈。

筠華自然是知道墨嬛所說的是什麼,放下了方才淺淺飲了一口的茶盞,溫聲道:「可是真的下了決心了?」

墨嬛點了點頭,沒有一絲眷戀,亦是沒有了之前那滿腔的情意,沒有了一絲波動的心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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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窗月孤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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