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清

二十八、清

墨昶命人帶走了甘棠,但是墨堯卻還是沒有離開,跟在墨昶的身後倒是頗有趣味地打量著筠華。

筠華倒也是不躲閃,畢竟自個兒亦是打量著墨堯,準確的說應該是墨昶與墨堯兩人。

墨昶示意筠華落座,三人便是在這一方案幾周圍坐了下來。

「湛王妃倒是沉得住氣。」墨堯唇邊噙著笑,戲謔地看著筠華,倒是不見之前筠華見著的陰沉,此時的墨堯多了幾分少年的隨和,少了幾分為人君者的疏離。

筠華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了會,笑道:「不過是在皇上您的解釋。」

墨昶也不攔著筠華如此大膽的回答著。

墨堯亦是不惱的,輕笑一聲,道:「到底是不負阿湛對你的誇獎,到底是個聰明的……」

筠華聞言卻是有些驚愕地看著墨昶,不可置信的神色充斥著雙眸,卻只見這墨昶平靜的面色沒有什麼不妥,筠華只得收回自己的視線,斂了斂神色,便是低頭。

「安氏的事兒,你知道了?」墨堯問道。

筠華看了眼墨昶,點了點頭

墨堯的面色卻是在此時變得凌厲,沉聲道:「他們對於我大玥的皇位覬覦了已然不是一日兩日了,這並不是空穴來風,王妃可還記得父皇那時顯赫一時的季氏?」

筠華點了點頭,聽著墨堯冷笑道:「季氏一門,英才輩出,季氏家主的女兒還是父皇的寵妃,賢良淑德,但是便是這樣的世家,被誣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來往書信,密庫中的金銀與龍袍,一樁樁,一件件無法不令父皇相信,自己之前最鍾愛的臣子,最心愛的枕邊人,竟是如此的居心叵測,季氏一夜之間,血流成河,傾族全滅,季貴妃,自縊於宮中……」

筠華靜靜聽著,卻瞥見墨昶極度隱忍的面色,猛地想起來,墨昶一直是寄養於唐太后膝下,而他的母妃,恰是季貴妃……

「是安氏!」墨堯說得極為肯定,「是安太妃在宮中勸著季貴妃自證清白自縊,一直附庸著安氏的華北侯,被安氏用作那把最尖利的刀,最後,也是被安氏無情地退了出來,做了替死鬼……」

筠華隨著墨堯的闡述回想著當年舉國震驚的事件,先是最為忠烈的季氏慘遭滅門,數年後,幾個季氏的倖存者拼了自己性命去翻案,但是只翻出一個作為安氏棋子的華北侯,隨後便是不了了之。

筠華此刻全然明白了墨昶對於安氏的感情,滅門之仇,不共戴天,而於墨堯而言,少了如此一門忠貞烈士,自然是痛失一臂。

墨昶的表情一直緊繃著,三人詭異的沉默在室內伴著時間艱澀地流淌著。

「皇上今日坦誠,是想臣做些什麼?」筠華此時自然是對於墨堯的用意十分清楚,便也是直白地問出口。

墨堯對於筠華的直接到已然沒有什麼意外的,倒是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道:「安凝。」

筠華愣了愣,唇角上引,不知是否是墨昶的錯覺,其中竟是帶著隱隱的嘲諷在,筠華道:「這也是為何我是湛王妃的原因?」

墨昶聞言竟是沒有反應過來,連帶著墨堯也是看向了墨昶。

墨昶對上筠華的視線,裡頭的嘲諷竟是墨昶意想不到的濃烈。

「是,卻也不是。」墨昶沉聲答道。

筠華卻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然了解,這一下卻是打斷了墨昶原本想要說的話。

如此一來倒是沒有了聲音,筠華似乎是極擅長沉默。

三人倒是沒得什麼東西可以說了去,墨昶先是將筠華帶了出去。

寒君齋門口,夜風依舊是清寒,拂過筠華的衣擺,微微張揚。

「王爺,你的信任我很是感激,只希望除夕那夜的事兒不會重演,哪怕是提前告知一聲也是好的。」筠華雖是笑著說完,但是其中的嘲諷卻依舊是在的。

一切不過只是為了一個安氏……

墨昶,願此事如你所願,亦不傷我……

筠華說完便是踩著步子回了自己院子,迎著風,任由自己的斗篷隨風飄散了去。

墨昶便又是看著筠華的背影漸漸遠行,一夜風,不停歇,吹走了原本的疑問,亦是最關鍵的疑問,只留下了滿地的涼意。

墨昶又是回到了密室,見著墨堯並沒有走,便是有落座下來,衣袍之下不知何時藏了壇酒,被墨堯搬了上來。

「如今解決了一樁事兒,你我兄弟也是許多沒有喝過酒了,今日有月不得賞,有風不得乘,但是有你這滿腹心事便也是夠了。」墨堯笑道,戲謔的神情一絲一毫都是沒有君王的拘束,倒是有些江湖中人的洒脫。

墨昶也是不推脫,便是接過酒,大口飲著,辛辣的感覺穿腸入肺。

「後悔嗎?」墨堯問道。

墨昶搖了搖頭,笑道:「若說真的,我不該在新婚之夜晾著她的,滿滿的期待,不安,竟是叫後者成為了現實……原先以為我是有時間解釋的,但是這誤會似乎是愈來愈大了……」

「你還算是個腦子清楚的,知道你兩如今是個什麼情況,以後呢,要知道,王府中,還有個安凝。」

「我不想裝了……皇兄……我不想裝了……」墨昶的低聲呢喃倒是叫人分不清這是清醒著還是被接連不斷的烈酒熏得有些醉意。

「可是想清楚了?安氏的人,從來不會心慈手軟。」墨堯卻是有些擔憂。

「我原先想著,我沖著安凝,安氏的人便不會對付她,可是,不盡然,那次的陷害即便沒有後果慘重,誰知會不會有第二第三次……二十二年前,我護不了母妃,所以我失去了母妃,但是我不能再失去她,我要護著她……」墨昶抬頭望著上面的石壁,喃喃道。

墨堯只是在一旁一笑,道:「阿湛,我很羨慕你,我也是想護著她,可是,我卻是不得這麼隨性了去……」

「不求她能懂,只願著她能一世平安……」

無盡的惆悵在並不廣闊的空間里無盡蔓延,烈酒的香味和著濃濃的愁意飄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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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窗月孤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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