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陰謀陽謀

光學攝影儀當下拍攝到的畫面，漆黑的星空中，那群華麗的銀白色戰艦，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當然不是指實體缺損，而是那些華麗的裝飾、塗裝，全被墨綠色掩蓋，整個就像換了塗裝一般，什麼華麗華貴都玩完了。

這感覺就像小孩子打泥巴仗一樣，沒有具體人員傷亡，倒是一種面子上的侮辱。

立即，拉菲爾號艦橋上的伯爵大人，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之前輕鬆調笑的俊容，瞬間撤換成冷峻嚴酷，左手一撣玉色披風，沉聲道，「康拉德，這是侮辱，還是他們故布疑雲？」

對於帝國制國家的貴族來說，多數都是戰將型世家，以戰功晉爵封賞，不管是貴族尊嚴還是出身為軍人的榮譽感，相較之聯邦聯盟制國家的元帥將領，要強烈得多。因為，其戰敗代表的是一個家族的顏面盡失沉浮興衰，而後者多涉及到個人，兩者利益的大小決定了戰時投入的多寡。

對方放出這樣毫無殺傷力，實則塗鼻子抹臉羞辱人的東西，海茵茨是坐不住了。不過他到底出生於僅次於獅鷲家族下的帝國名將世家，在發怒之前仍然理智地詢問著自己的參謀長。

收回驚異的康拉德，臉皺成了一苦字，道，「這種聯邦的漆裝彈，通常是用來阻礙敵軍視線，幫助己方艦隊逃跑用的。目前只要我們將攝像儀鏡頭清理出來，方便觀察敵情、瞄準射擊即可。」

海茵茨看着迅速被清理出來的大屏幕，畫面清晰地捕捉到那一片深藍塗裝的艦隊中，一架艦首漆著金黃色聯邦國徽的戰艦，一個極大的數字「56」，刺得他雙眸眯出一條銳利的細縫。

「杜、梓、勛！」幾乎是磨著牙，吐出這三個字。

「大人？」

「保持原速追擊，命令各炮手做好一級戰備。」

「是。」康拉德接下命令時，老頭臉並未放鬆，「大人，基於對面那位提督大人的風格，在下認為用梭形陣最為妥當。」

「可是梭形陣的攻擊面積和殺傷度都不太好，適合規避型攻擊，你確定我們可以用這個陣形給對方造成最大重創？」

康拉德的眉毛都快蓋住雙眼，一時沉默下來，但在海茵茨以為他就要放棄任由他這個臨時指揮官發號司令時，他又出聲了，「在下認為，梭形陣可以更好地防範那位大人的先天優勢，將其可能佈下的陰謀殺損力降到最低，同時……我也有信心，對其主力艦隊達到重創。」

海茵茨看着黑髮青年突然驟亮的眼神，心底終於吐出一口氣，大手一揮，「好，從現在開始，艦隊一切行動交由你指揮，康拉德。拉布斯南爵，希望你能在此一戰為你的家族增添榮耀。」

「是，伯爵大人。」

康拉德很明白海茵茨在此時以家族名義下令，是想激起他的鬥志。他的身後是血脈相聯的眾多親人，他的一切決策都關係到親人們的禍福榮辱，這與聯邦那些國家將帥的成敗只危及一人軍事生涯的情況大大不同。

可是他也很清楚，對面的那位提督大人，是連他的學長薩米爾。奧德修斯，更早響譽整個上獵戶旋臂的最年輕的天才將星，歐瑞克帝國最著名的獅鷲家族新一代族長，曾與聯邦著名元帥戈林。古德里安打成平手，被其視為聯邦軍界最強大敵人的學長，也主動求合停戰的可怕傢伙。憑他參戰也不過幾年的資歷，這一戰若能全身而退，已屬萬幸了吧！

當仍然顯得有些骯髒的大屏幕里，顯示出那片深藍艦隊時，黑髮青年的臉色驀然陰沉。

雅典娜號艦橋

「大人，各單位已經進入指定位置。」

楚煜看着星圖裏，在跳躍門前，形成了一個勺子狀的己方陣型，即明白又有些迷惑，因為這是古代華國最有名的北斗七星陣，但按照白髮男人的指令，在勺子的末端連接處，由於跳躍門附近突然出現的一片殞石帶，而有一個不明顯的缺口，大哥不可能不知道。

「很好。現在讓第三機甲大隊全部出動。」

「是。」

未來看着屏幕里越來越靠近的花花綠綠的艦隊，那龐大的一片彷彿掩去了整個星空一般，橫在他們面前，氣勢磅礴，猙獰強悍地壓了過來，心底的不安激增。

這會兒看到梓勛面前的畫面，突然跳出一張頗為熟悉的臉。

「迦楠，任務完成迅速回艦。」

「是，你放心。」

彈出的立體畫面顯示出機甲艙里的男子，揚著一臉爽朗的笑容，比之當年那股子調爾郎當勁兒，更顯得成熟穩重了很多。此人正是杜梓勛的死黨兼換帖兄弟歐迦楠，自命為綠茵軍校里與「冰山王子」齊名的帥哥「阿波羅王子」。

歐迦楠似乎看到未來，揮手時，朝她這方眨了眨眼。未來心中一動，畫面已經消失。很快就從大屏幕里看到一隊約計百來架黑色機甲，就像暗夜裏的夜鷹般，悄然消失於他們上方的殞石帶中。

也許之前的一切戰火硝煙，對未來來說都還隔着一層紗似的感覺，畢竟像剛從戰火里逃出來的大鬍子艦長她並不認識，可現在歐迦楠的出現，那種隔岸觀火的心態開始被打破。

她緊張地絞著雙手，想往那個高大的背影靠，又懾於他渾身冰冷的氣勢，而不敢靠近。

正在這時，那速度快過聯邦56混編艦隊一點五倍的帝國艦隊，已形成嚴整的梭形陣形，浩浩蕩蕩地開入雙方最大射程之內，攝像儀捕捉到的近處影像，更清楚地顯示了對方已經將各炮口對準了己方，那整齊劃一、宛若一人的氣勢掃蕩而來，足可見精英艦隊的水準非比尋常。

即使是非常輕微，未來也察覺出面前的白髮男人，神情更加冷峻，周身的氣場更加不近人情，壓得她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了。

突然，他開始下達一串命令。

「命令！第一驅逐艦分隊，左移三千米，第三混編分隊，九點鐘方向下沉六千米，另外，本艦隊12點方向下沉一百米！五秒鐘后，齊射——」

立體屏上，彈出一個倒數的紅色數字，下方懸著一片小紅點。

未來不由睜大了眼，看着那大大的紅色數字跳到「0」，感覺腳下輕微一震，前方大屏幕里已是一片熾亮，瞬間視野成空，就聽到轟隆隆的爆炸聲，幾秒之後，屏幕恢復視野，前方那個龐大的梭形陣好像蛻了一層殼似地，零星碎片飄浮在四周，但仍以鬥志昂揚的姿態，不急不亂地朝他們壓來。

「直屬第二混編分隊，整體下沉一千米，艦炮準備——」

「第三混編分隊，第六混編分隊向旗艦靠攏，目標P1區域，準備7秒后，齊射！」

拉菲爾號

「這簡直就是在死亡的刀尖上，跳着探戈舞——」華麗座椅上的伯爵大人苦笑着嘆息。屏幕上，己方全力射擊的巨大光束，基本上九成都落在了虛空中，那些艦隊彷彿提前預知了射擊點似地，躲開了他們的射擊，有的甚至就剛好擦過其艦身十米左右。

「那個傢伙的射擊水準，似乎又提高了。我們的傷亡率如何？」

「報告大人，三次齊射后，我方損失六百艘戰艦，敵方……」聲音尷尬地頓了一下，「敵方約計二十五艘。」

「唉，還好，我們總數還比他們多。」

副官一聽，表情立即扭曲了。

海茵茨也很不想這麼滅自己威風，不過沒辦法，對面那小子擁有五百年前那位晟唐帝國一世皇帝陛下的精確計算能力，就在當年能與之匹敵的名將，只有上獵戶旋臂他們歐瑞克帝國前身托瑞爾帝國的獅鷲家族族長，即是薩米爾的祖爺爺凱撒。奧德修斯，也只能勉強打個平手。

所以，康拉德才兩權相害取其輕地用了梭形陣，雖不能避開那傢伙的正面精確打擊，但是減少了被攻擊的面積，傷亡度比當初那場遭遇戰時要小得多，他想這也是康拉德從那次教訓里吸取的經驗吧！另外就是這個陣行的突擊力，就會一把鋒利的劍一樣，叉入敵陣，破壞其整個戰線。眼前那隻大勺子，似乎在末端頸口處，有異樣的鬆散感覺。

「康拉德，你是打算攻擊那個頸口處的鬆散缺口嗎？」

「那個缺口很可疑。」

「可是這個缺口真的很吸引人，那隻大勺子要是跟柄斷掉，我們就贏定了。」海茵茨眼底放出兩道興奮的精光。

康拉德的苦瓜臉皺了一下又鬆開，「的確。」

這個誘餌實在太誘人了，對面那位大人要是從來沒跟他交過戰，怕是早就鑽進這個套子了。但現在，就算他們早就交過手，也依然無法避免要中他這狡猾透頂的「陽謀」。

雅典娜號

「居然分成兩個梭形陣？！」一個突向那個明顯的缺口，一個繼續對他們主艦群進行打擊。看來敵人的指揮官也是相當精明又小心翼翼的傢伙了，楚煜有些不安地看向梓勛。

白髮男主的眼光只是微閃了一下，繼續下達着精準的躲避和攻擊指令，有條不紊地推進著戰步。

楚煜仍無法明白兄長的作戰意圖，看着之前拍攝到的敵方戰艦放大圖，目底愈加陰沉。其實他此刻心底最大的疑問並非兄長如何打贏這場仗，而是歐瑞克帝國艦隊是如何知曉他們泊船在此？

就算騎士團國的消息傳出去，到達歐瑞克帝國再由元帥將軍、參謀團隊商議，決定出來圍剿他們56艦隊的話，最快也要五六天時間。那好，就算他們一到騎士團國，對方的軍事間諜就把消息發出去了，可是他們具體停泊的位置、時間，也不是那麼好掌握的。為了防止內部姦細傳遞消息，他們在附近都散佈了防止通訊的米氏粒子，而且這附近也沒有用於遠距離傳播信息的空間穿透機，要把消息傳到另一個星域去，並不容易。就如同光學攝影儀拍攝的畫面，凡超過億萬光年的星雲，人看到時已經過去了幾百萬年。

圖片上，敵方戰艦的艦型正是他之前在天權騎士團國，訂購戰艦時參觀造艦廠，看到的最新型戰艦。聽說，這型號是最近半月才開始向諸國發售的。怎麼敵方就裝備了這種超新型戰艦，針對剛好窮途末路的他們而來，實在巧合得令人震驚。他想，當攝影儀拍到敵方旗艦上那個華麗的天使時，艦隊諸多高層早起疑心了。

―――

下章仗就打完了，嘿嘿，咱們接着甜蜜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