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說散就散
有事做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眨眼間就到星期五了。
宋遙照例在自己班上把最後一節課上完，說了點周末假期安全的事就放學了。說起來，校長也不知道是對自己的學生太沒信心了自暴自棄，還是真心的體貼學生不想上學的心理，這都高三了，還保持着雙休的習慣，別的學校高一就已經開始補課。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
「宋老師……」班長林耀一臉糾結的跟着宋遙進了辦公室。
「怎麼了？」宋遙靠在辦公桌邊上看着他。
林耀扭扭捏捏的站在他面前，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閉着眼一口氣說了出來「就是……就是左思騷擾我！每天都到我家旁邊然後跟着我上學，放學也跟着我回家，趕都趕不走，要不就是寫一些噁心巴拉的話像情書一樣塞給我，上面居然還噴了香水，害得我過敏起了兩天的疹子！宋老師，你管管他吧！」
「……」宋遙愣了好一會兒，要不是知道林耀這性格有點天然呆，他真的要懷疑他是故意來秀恩愛的。
「嗯，我知道了，下周一我會和找他聊聊的……」宋遙只能這麼說，他以前也沒遇見過這種事，一時腦袋有點不太轉得過來。
「好，謝謝宋老師。」林耀深深地朝宋遙九十度彎腰，然後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大踏步離開了。
宋遙挑了挑眉，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仔細回想了一下班裏的每個學生，兩年的相處，他自認為對他們還算了解，但現在看來，他怕是了解得很片面啊。
林耀是個好學生，家境還行，性格老實敦厚，就是身量有點瘦弱，長得倒是挺斯文的。也是班上為數不多的幾個上課認真聽講，作業及時上交的學生，照理說這樣一個乖孩子，是不大可能管得了班上那群猴子的。
可事實是，只要是他說的話，班上的人都會聽，有時候比宋遙的話還管用。之前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以為是班上的學生都拿他當「國寶」供著，現在看來，是有人罩着。
左思這人雖然很狂妄，但還是個講道理的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找林耀的麻煩，那就是真心的了？這個發現讓宋遙深深地感到頭疼。
左思喜歡林耀這種小眾愛情會讓他們承受多大的壓力，現在還不知道，這只是其中一點，關鍵是林耀似乎並不喜歡男人，就算他倆真在一起了，就現在來說也是早戀，他還能幫他們瞞着？
宋遙頭疼的想着其中的種種聯繫，深覺周一的談話不會太順利。一想到左思那張揚的性子，他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江雨。
他第一次見江雨的時候也覺得她很狂，很張揚，可是卻與左思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江雨的狂是張揚中帶着沉澱的狂，左思的就只剩下張揚了。
「哎……」宋遙長嘆一口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
「今天星期五，去不去「隨意」？」宋遙剛到家就接到了布唯的電話。
宋遙對此有些詫異「小布總，你已經被放棄了嗎？」
「說什麼呢你！我這麼有才的一人，誰會捨得放棄我啊，招攬我都來不及！我今晚給你介紹個人，你可一定要來啊，老大他們這次都沒空。」
「嗯，是你女朋友吧。」宋遙都不用猜就知道了，估計就是上次給他看照片的那個女孩。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陣才氣急敗壞的吼著「……你其實是會讀心術的吧！」那種準備好驚喜卻被人拆穿的感覺真的是太糟糕了。
宋遙笑了笑，換了身休閑服。
自上周六見過江雨之後，就再沒聯繫過，只是見過她發的一條朋友圈，詢問是不是需要帶她的小小魚去做絕育，配的圖是小小魚正在吃貓糧的照片。
翻過一大串的評論之後，她才發現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家小小魚的性別……
宋遙到隨意的時候，裏面的人還不是很多，他找了個視野比較好的位置坐下，端著一杯酒，無意間一抬頭就看見角落裏兩男的正在卿卿我我，他突然就想到了左思。
要他不是在玩兒林耀，就是真的喜歡了，如果是那樣班上的人就都是心照不宣？可能也就林耀這一根筋的主人翁不明真相了。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我都叫你兩聲了。」布唯突然拍了宋遙一下。
「沒什麼。」宋遙搖搖頭，畢竟是自己學生的私隱，不好就這麼告訴別人。
「來來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陸萱。」布唯拉着一個女孩跟宋遙介紹著。
然後又跟陸萱介紹「這是我最好的哥們兒，宋遙。」
「你好。」陸萱落落大方的向宋遙伸出了手。
「你好。」宋遙禮貌的和她握了握手。
真人果然要比照片有辨識度一些，長相雖算不上絕色，但也是中上水平，不扭捏，挺爽快。跟布唯的性格很相似，兩人在一起應該有很多共同話題。
「你今兒怎麼來這麼早啊？」布唯好奇的問，問完就想起來了「你是不是在等那個主唱？」
宋遙頓了頓「嗯，她叫江雨。」
「哦。」布唯應了聲「那姑娘唱得確實不錯。」
「你們在說什麼？」陸萱聽不懂他們倆的交談，布唯沒有跟她說過宋遙的事。
布唯笑着靠近她，低聲解釋著。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樂隊，但卻少了一個人，江雨沒有來。
宋遙幾不可見的皺起了眉，有點遺憾。
布唯疑惑地看着台上「那個江……雨，主唱不在啊，這還是頭一次呢。」
無翼之蜓已經在隨意駐唱有一年多的時間了，每周五晚上的演唱還從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四個人。以前要麼就是一個都不上，要上就是一起的，是出什麼事了嗎？
樂隊這次和以往有點不一樣，具體表現在穿衣正式了許多，雖然還沒到西裝領帶的程度，但也顯得嚴肅了不少。唱的歌是一首傷感的歌曲，大意就是曲終人散。
宋遙看着衛康他們幾個在演唱完一首歌后，並沒有像往常一樣下台，副唱王絲琪拿着話筒致辭「感謝大家一年多的支持，但今天我以隊長的身份宣佈，無翼之蜓解散了。」
王絲琪帶着杜游他們深深鞠了一個躬，就下台了。
在隨意門口的位置，一個帶着黑色鴨舌帽的人悄然離開……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說解散就解散了，一點預告都沒有。」
「好遺憾啊，以後都聽不到他們唱歌了。」
……
宋遙淡淡的聽着耳邊眾人的交談，其實他也一樣感到遺憾，他們不是不在隨意唱了，而是解散了，再也不唱了。
「我想應該是他們內部出了矛盾吧，是因為那個江雨嗎？她今晚沒來。」布唯煞有介事的分析著。
宋遙拿出手機翻出江雨的微信，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發了條消息：你還好嗎？
江雨迎著夜風走到橋中央吹着風，摘下了頭頂的鴨舌帽。
這一年多在酒吧駐唱，偶爾在廣場開演唱會，讓她原本就有自己「想法」的眼睛和耳朵受到了很大的衝擊。近來耳鳴眼瞎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再這麼下去一定會徹底失去這兩感的。
她只有退出樂隊，可是他們那幾隻說什麼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直接解散了樂隊。當初她組建樂隊的時候並沒有想太多，真的就只是為了好玩兒，沒想到效果還不錯，就一直堅持了，可現在說散就散還是有點難受。
江雨本來是看着江面出神的，但褲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讓她回了神。
「你還好嗎？」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卻讓江雨感到了一絲暖意。
她笑了笑回了一條消息「不太好，你還欠我一頓飯，今晚有空嗎？」
江雨把消息發送出去后就熄了屏，看着眼前影影綽綽的江水，突然就有了一種想跳下去看看的衝動。
不一會兒，手機屏就亮了，宋遙的消息「你在哪兒？」
江雨直接給他發了一個定位過去，上次去國色天香都需要導航，清江大橋不發個定位他估計也不太找得到來的路。
宋遙看着清江大橋的定位，莫名的有了一絲的緊張，雖然他相信江雨不會尋短見，但一想到她半夜一個人在橋上就感覺有點不安。
「我有點事，先走了。」宋遙匆匆跟布唯說了一下就離開了。
他出門把定位打開剛想去打車就發現距離很近，幾乎是挨着隨意的，他跟着導航繞了幾分鐘就看見橋上的人影了。
江雨看着略帶慌張向她跑來的宋遙有點無奈「你跑這麼急，不會是以為我要自殺吧。」
宋遙搖搖頭「那倒沒有，就是擔心你一個人在橋上不安全。」
江雨笑了笑「謝謝。」
「你……真的沒事？」宋遙猶豫的看着她。
江雨看了宋遙一會兒，答非所問「我說過，下次見面，你請我吃飯，我就告訴你「無翼之蜓」對於我的意義是什麼，你有沒有想好請我吃什麼？」
宋遙頓了一下「你想吃什麼？」
江雨想了想「太晚了，不想吃飯，我們去吃米線吧，前面有家米線做得特別好，以前每次我們唱完歌都會過去。」
「好，那就去那兒吧。」
江雨帶着宋遙慢慢的走着，繞過了一個十字路口，走到一家「陳記砂鍋米線」店外。
「就是這裏。」江雨指了指裏面。
江雨一點都不想吃東西，可是如果不找一個借口，她不知道宋遙願不願意陪她一會兒。沒想到，最後陪着她的是一個剛認識一個星期的人。
江雨有一下沒一下的拌著碗裏的米線看着宋遙，他也沒動筷子，兩人就這麼對視着。
最後，江雨先撐不住，笑了笑撇開視線，這麼對視真的挺傻的。
宋遙也跟着笑了。
江雨毫無徵兆的開了頭「無翼之蜓的那個故事是我母親在我五歲的時候講給我聽的，她讓我凡事勿忘本心，堅守自己的底線。這幾年，在我渾渾噩噩的生活里，她的話成了我的信仰，所以我是在用這個故事警醒自己。不然，我可能……」會活不下去。
宋遙默了一會兒「你母親是個深明大義的人。」
江雨苦澀的笑了「是啊。」
「那你現在離開樂隊就不唱了嗎？」宋遙覺得如果江雨從此不再唱歌的話會是一件很遺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