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自掘死路

再醒來的時候，季攸寧只隱約聽到一陣低低的哭聲，後腦殼上頓頓的疼傳過來，眼前大團的黑色，並著巨大的噁心迅速把剛要起身的動作壓制了回去。

「季哥……」那個正在抽抽嗒嗒的聲音喊著季攸寧。

沈薇？

季攸寧閉上眼穩了穩精神，深呼吸幾口氣之後，噁心的感覺才稍稍消散了一些。

「季哥，」沈薇的聲音有些急促，「你沒事吧？」

季攸寧努力地翻過身去，強撐著劇痛的脖子側起了身子，視線還是有些模糊，

「沈薇……」

沈薇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和鼻音，「季哥，你快看看江生吧。」

這話一出，季攸寧馬上清醒了過來，眼前的黑霧也消散了不少，江生也慢慢出現在眼前，在亂糟糟的地面上蜷縮成一團，額前的髮絲已經被汗水洇濕，嘴唇更是紫的嚇人。

又複發了，那葯果然撐不住，季攸寧顧不得眩暈，踉踉蹌蹌地奔過去，在江生的口袋裡四下翻找著，

「葯呢？江生，葯放在哪了？」

江生已然是雙目緊閉意識模糊的模樣了，季攸寧轉頭去看被綁住了手腳的沈薇，強撐著挪過去給她解開，

「別哭了，江生的葯呢？」

沈薇抽抽嗒嗒地看著季攸寧，轉而開始大哭，

「葯，葯都灑在外面了，那些人打傷了你，江生就衝上去護著，結果一來二去，就把口袋裡的藥瓶掉出來打翻了，我還沒來得及去撿，就被他們控制住了，季哥，怎麼辦啊？」

季攸寧的腦袋終於清醒了些，這才伸手去摸了把被打的地方，觸目驚心的鮮血，好在不影響行動。

沈薇看到后驚呼一聲，嘴角一撇又想哭，季攸寧趕緊制止，

「先別哭了，我們這是在哪裡，那些人呢？」

沈薇努力憋住眼淚，

「他們已經走了，」季攸寧鬆了一口氣，卻被後半句給嚇了一跳，

「我們現在，在鬼屋的倉庫里。」

季攸寧剛剛提上來的心又掉了下去，鬼屋的位置，剛才沈薇指過，大概方向是在電玩城的東北角上，倉庫的話還要更偏僻，這個地方有很是嘈雜喧囂，就憑自己和沈薇兩個人，根本沒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是江生不能再等了，季攸寧起身，借著排氣扇處乎暗乎明的光線，大量下這個地方，四處的灰塵和濃烈的霉味都在顯示著這個地方已經久沒有人來過了，若是不想辦法出去，就只能在這裡等死。

季攸寧的眼神落在了上面唯一出口，排氣扇上，這個大小可能……

回頭看了一眼沈薇，

「可能這次，我和江生都要靠你了。」

沈薇瞬間明白了季攸寧等意思，絲毫沒有忸怩地挽起袖子開始搬身邊的破木箱子，

「只有我的身材差不多能從換氣扇的口子鑽出去，我來。」

季攸寧過來接住她手裡的東西，

「可是外面的情況我們根本不……」

「季哥，」沈薇打斷了季攸寧的顧慮，「我們沒別的辦法，先不說這個地方根本不會有人來，江生的情況不能再等了。」

季攸寧仔細聽了下，外面確實也沒了人聲，只好反覆叮囑要小心，兩人開始慢慢碌碌地搬運著箱子，再也無話。

沈薇大約是有些緊張，季攸寧是真的沒什麼力氣，後腦上的血沿著脖頸流到了衣服裡面，冰涼冰涼的，一陣陣的眩暈感沒法消失。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吧排風扇拆掉，但是久未使用的東西早就是銹跡斑斑，季攸寧強撐著爬上去查看了一下，低頭招呼沈薇，

「沈薇，去找找有沒有扳手或者棍子一類的東西？」

沈薇跑到後面「稀里嘩啦」地發了半天，喊著，

「季哥，只有根鐵棍。」

「也行，拿來吧。」季攸寧活動了一下那個排風扇，也有些鬆動了，撬一下沒準可以。

鐵棍大約手指粗細，倒也合適，季攸寧指揮著沈薇，

「你離遠一點，稍微護著些江生，萬一掉出來不要砸到身上。」

沈薇點頭，拿著一張破爛的木板蹲坐在江生身邊。

季攸寧把鐵婚插到排風扇的風頁處，找准旁邊的水泥牆壁做支點，使勁一撬，風扇鬆動了一半，還有兩個固定點，

「嗯，有效果，再來一下，」季攸寧自言自語著，把有些彎曲的鐵棍往裡插了些，用盡了剩下的力氣使勁一撬，「咔嚓」一聲，風扇掉到了地上，巨大的聲響把昏迷中的江生震醒，迷迷糊糊的四下看了一眼又昏迷了。

季攸寧扔下手裡已經彎道45度的鐵棍，白皙修長的手上已經是血跡斑斑，虎口處更是鮮血淋漓。

「季哥，你的手……」沈薇扔下板子過來，在身上四下找了一圈也沒有拿出什麼，季攸寧制止了她效仿影視劇里撕衣服的動作，

「我托你一把，先脫身要緊，出去之後先找劉師傅，讓他開車叫人過來，比救護車快。」

沈薇還是看著季攸寧的手，獃獃的心疼模樣，季攸寧無奈地笑了下，

「小薇，快去，江生需要醫生。」

沈薇這才一個機靈地起身爬上去，季攸寧用沒事的那隻手在後面託了一把，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咕咚」一聲落到了對面。

季攸寧心裡一緊，趕緊爬到牆上，

「沈薇，沈薇，怎麼樣了？沒事吧？」

沈薇細小的聲音傳過來，

「沒事，季哥，我沒事，下面是裝衣服的箱子，我沒事。」

季攸寧這才鬆了口氣，爬到出口上，

「沈薇，快去。」

沈薇應了一聲，隨後一陣亂糟糟的聲音之後，歸於平靜。

季攸寧回到江生身邊，伸手探了下他的體溫，還算正常，大約是吃的藥效不行又受了驚嚇。

就這樣抱著昏迷的少年，直到門外出現嘈雜的人聲，幾個保安奮力把門砸開，劉師傅一張焦急的臉出現在了面前，季攸寧示意著他，

「快些，通知大夫們去醫院。」

話說的很奇怪，但是劉師傅聽懂了，

「季先生放心，我已經讓林醫生他們到最近的醫院了。」

再好的醫院也比不上馮菖請來的大夫。

醫院裡，林醫生和孫醫生已經到了，季攸寧看著江生進了搶救室，這才有些無力的靠坐在一邊，木訥地問著身邊的人，

「誰有手機讓我用一下。」

沈薇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季哥，你的傷口也需要處理一下。」

劉師傅掏出自己手機放到季攸寧的左手上，

「季先生是要聯繫馮爺嗎？」

季攸寧點頭，

「出了這麼大的事，總得告訴他一聲，有人在自掘墳墓，我已經攔不住了。」

眾人紛紛沉默，季攸寧迅速的按出那個不不知何時爛熟於心的號碼，那邊很快接通，

「劉師傅，有事嗎？」

季攸寧咽了口唾沫，「馮爺，是我。」

隨後簡要大概地跟馮菖說了一下情況，必要的省去了自己的傷勢情況，對面沉默了良久，季攸寧知道那麼心疼小弟的馮菖肯定是生氣了，受傷的右手已經不在流血了，但是看著也是很觸目驚心，就這樣在腿上畫著一個又一個的血圈圈，讓人看著更是心生寒意。

沈薇有些不忍，跑出去找護士來處理，劉師傅也在一邊有些皺著眉頭看著。

「馮爺，對不起，要不是我帶了江生出門又沒照顧好，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馮菖那邊沉默了一會，

「你沒事吧？」

季攸寧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他親眼見過因為一個保姆阿姨在打掃衛生的時候，失手打碎花瓶驚到了江生之後，「馮爺」的雷霆之怒，和之後撤換全家擺件的命令，他對自己的小弟，是真的視若生命的那種愛。

但是馮菖這次在江生別送進搶救室時候，還能平靜地問出一句，

「你沒事吧？」

季攸寧那顆快要跳出來的心，這才落了回去，忽然間一放鬆，那股眩暈感馬上又侵襲了上來，身子不受控制地滑了下去。

劉師傅在旁邊驚呼，

「季先生，您怎麼樣了？」扶住季攸寧之後突然感覺自己的手上有些潮濕的感覺，抬起來一看，趕忙朝分診台喊著，

「護士，快去叫醫生。」

滿手的鮮血，旁邊的人紛紛圍過來，

「怎麼這麼嚴重的傷，後面的衣服上是不是全是血？」

劉師傅這才仔細看著季攸寧的神色外套，確實已經滿是浸透的鮮血，更是急紅了眼，

「護士，快點！」

……

被扔在地上的手機，通話時間仍在一秒一秒地跑動著，但是沒人發現，直到眾人手忙腳亂地把季攸寧抬上平車推走，手機頁面才閃爍了一下，跳出一行「通話結束」，再次陷入黑暗。

季攸寧再次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等著大眼睛的江生，記憶有一瞬間的恍惚，但是很快清醒過來，季攸寧記得自己好像是在跟馮菖通電話的時候暈倒的，江生，沒事了嗎？

看到季攸寧醒了過來，江生一下撲了過來，伴隨著鬼哭狼嚎，

「阿寧哥，你終於醒了，你差點嚇死我了。」

季攸寧被壓的生疼，伸手推開他，

「你才嚇死我了，沒事了？」

江生帶著淚意的大眼睛眨巴了幾下，搖搖頭，

「我沒事，就是那葯質量不太好，還是你傷的重，醫生都下了病危通知書了，幸好我哥趕了回來，不然，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江生說著又要哭，季攸寧有些糊塗，

「你哥，回來了？」

一雙大手按上了江生的腦袋，「男子漢大丈夫遇到什麼事都不能哭。」

馮菖那張低氣壓的臉出現在季攸寧的視線里，卻沒有預想中的不悅，一如往日的教訓著他的小弟，說完坐在了季攸寧的床邊，

」我叫了醫生過來，還暈不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