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瑕疵

卡拉布里亞佛手柑的清新，還有微苦橙油的中性低調，這個香味的獨特之處是有生薑的一絲絲微辣。

是曾東明家裡的古龍水香氣！

向景行皺了皺鼻子，是這個味道沒錯，而且比曾東明家裡出現的濃多了，這樣的帶點苦澀的木質香氣，確實有著幾分貴族的文藝氣息。

少有女性會選擇，女性更多偏向於或清新、或甜潤的香水氣味，向景行沒特別去看過香水品牌的男香女香分類，全然憑日常接觸到的所有人與其使用的香水總結出來的結論。

而且在曾東明家裡並沒有查找到對應香水的包裝，更何況，這樣帶著一絲絲生薑的微辣的獨特香氣，具有強而有力的入侵感。

無論是楊凡波口中的曾東明，或者是陸詩蘭口中的曾東明，這個人都是一個態度溫和，不會喜怒都寫在臉上。

這倒是也能對應得上曾東明這個人，他有嚴重的強迫症，朋友對他的朋友卻只是認真、溫和，沒有一絲絲暴怒。

以前向景行也遇到過強迫症嚴重的患者，日常生活里，正常交流中如果不特別留意，很容易激發對方出現攻擊的意向。

那時候向景行都沒搞明白，自己是怎麼就差點被打了，而且時而行為並不自然。

可這些人口中的曾東明，全然沒有這樣明顯的感覺，而強迫症也只是人們口中的「對東西整齊有要求」程度的強迫症，而犯不到去到心理疾病的一種。

內斂、溫和，這些都跟曾東明自幼所收到的教育有關，而他的教育里要求很多，他逐漸將心事埋藏心裡，一直為了別人的希望而勉強自己去達到別人口中的人，一直壓抑自己的慾望和想法。

而後來找到工作，也是這樣一份高壓力的工作，而楊凡波口裡的曾東明追求完美，雙重高壓之下，他尋找到了合適的心理治療方案，而治療的過程中，他也沒有想過要影響別人，所以能帶給自己心理慰藉的緊縛衣物也僅僅選了最為隱秘的內褲。

重重推論下來，這樣的香水氣味更應該是有其他人帶給他。

而現在他聞到的香水味……

向景行笑著轉過去拍了拍林晟希的肩膀，「你怎麼去搜房子還噴了香水？」

林晟希皺眉低頭聞了聞，氣味來源於自己西裝的袖子。

林晟希抬起頭來看向向景行的時候，他已經懂了向景行的意思，向景行的懷疑，他心裡已經大概有了個數。

「大概是搜衣櫃的時候蹭到的，這香水倒也挺好聞的，你不說我都沒留意。「林晟希說著。

「你要不要問問人家主人家，這香水是什麼牌子的。「向景行用手指了指瞿智陽跟陸詩蘭，「衣櫃里還噴香水，挺講究的啊。」

瞿智陽奇怪地看著向景行跟林晟希二人，「這是altlier的香水，只是這款香水，國內沒有專櫃，如果兩位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們這個牌子國外地址。「

「瞿先生那麼奢侈，用這麼昂貴的香水噴衣櫃啊。「向景行這話說得簡直像個仇富的年輕人，語氣里酸氣十分明顯。

「詩蘭喜歡我噴這個味道。「

「國內用這個香水的人多嗎？「向景行裝模作樣抓起了林晟希袖子，又聞了聞，「確實很香，瞿先生這方面還是很有品味的。」

「不清楚，沒問過。「瞿智陽說話一直很有距離感，似乎不太喜歡跟警察深談，也不願意跟他們扯上關係，就差沒明寫在臉上「你們煩不煩趕緊滾」了。

向景行見他這樣煩悶，反而更加得意。

語氣變得閑話家常了起來，「話說回來了，兩位結婚了嗎？「

陸詩蘭聞言大方地笑了笑，「還沒有，不過已經有打算了，還是要看他。「說著用手肘頂了頂瞿智陽，語氣好不甜蜜。

瞿智陽方才一張板著的撲克臉這才鬆開了表情，伸手摟住了陸詩蘭。

」那就先預祝你們了，兩位最後一次見到曾東明都是在很久之前跟楊凡波一起參加的網球社聚會是嗎？「

「嗯……是這樣沒錯，只是具體的年份，三四年前？我都記不太准了。「陸詩蘭皺著眉頭想了想，「後來我們就沒有見過他了。」

陸詩蘭回答得很自然。

向景行卻對準了瞿智陽，「那瞿先生呢？」

「……「被向景行死死盯著的瞿智陽一時之間居然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走神了還是怎麼的。

陸詩蘭也一臉疑惑地看著瞿智陽，「你在想什麼呢？警官在問你話呀。」

「……我在想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向景行唇角露出一絲絲玩味的笑容，「哦，那意思是，瞿先生除了那次聚會，還有見到過曾東明是嗎？」

「我在我家的車行見過他，跟他打了招呼，只是他反應很冷淡。「瞿智陽說道，表情也很自然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似乎剛剛是真的在回憶。

「具體再說說？「向景行不願意就此放過。「車行是指？」

「我家是開車行的，不過你們應該都調查過了吧。「瞿智陽語氣里滿是不耐煩，「還問來幹嘛，具體分店，東風路那家，你們自己去查。「

「具體時間呢？「

「一年前吧。「瞿智陽說，「我記得上了款我挺喜歡的新車……不過詩蘭看了說像蟑螂，就沒買了。」

後面林晟希一直在不突兀地留意著面前兩個人的表情，瞿智陽從一來開始表情就很不自然，頗為不耐煩，到現在了也還是不太樂意。

不過這也是正常心理，誰樂意被上門查房子，又問這麼多。

到現在回憶的時候也是表現得很正常，回憶時眼珠不自覺向左側，並沒有說謊而是真的在記憶里搜索具體的內容來回答。

而陸詩蘭表情一直很溫和，很親切，也沒什麼不自然。

陸詩蘭聽到瞿智陽這話，惱怒地又給了瞿智陽一肘子，「你喜歡你就買嘛，而且你跟人家說這個幹嘛……我還記得你說我不懂欣賞呢。「

陸詩蘭跟瞿智陽這樣一系列的打情罵俏，讓兩個人的對話內容更加充實，越是充實就越是接近現實，意思是瞿智陽確實是在聚會之後又見過了曾東明。

只是他態度一直不太配合，所以前面向景行問的時候，他就愛理不理不想回答，全然讓陸詩蘭來回答了。

「既然那時候陸小姐也見過那車，陸小姐是一起去了車行，還是說從照片上見到車的呢？「向景行問。

「他很喜歡那車，就讓我也去車行看。「陸詩蘭說，」可是我沒印象我有見到阿明……那時候我去的時候，阿明還在嗎？「

瞿智陽搖搖頭，「你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我跟他打了招呼，他也沒理我。「

「你現在跟大學的時候差太多了，誰還認得你呀。「陸詩蘭好笑地說。

看著陸詩蘭跟瞿智陽兩個人一來一回的打情罵俏，向景行覺得從他們嘴裡繼續往這方面套出信息並不太現實。

但是，他可以確認的是，這兩個人沒有他們面前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起碼這樣的小眾又昂貴的香水，其獨特性就可以說明這個點，瞿智陽一定是在最近有接觸過曾東明，至少在那件西裝被裝好放到衣櫃的之前，這衣服還沒拿去乾洗，證明應該在曾東明死前不久有接觸過。

那麼最近接觸過曾東明的瞿智陽，為什麼現在不敢提及這個事情？

如果是現在怕麻煩的話，那剛剛為什麼又提起來一年前見過曾東明的事情呢？

向景行還是蠻氣自己這點的。

畢竟氣味他聞到了，卻是他一個人聞到了，雖然是空氣中的分子，卻實在是不好捕捉，嗅覺靈敏，只能作為一個輔助的能力，能讓他聞到真相的味道。

可是實際上……並沒有他自己想的那麼容易。

除了自己聞到的氣味以外，還沒有找到任何能把曾東明跟瞿智陽能銜接在一起的證據，看著瞿智陽愈發自然的撒謊。

他總不能嚴刑逼供吧。

向景行一擺手，「那今天就先這樣吧，辛苦你們了，下次如果有需要的話，可能要請你們來警局來配合一趟。」

林晟希表情依舊，但是鄧遠坤已經皺了眉頭，向景行不等陸詩蘭繼續跟他客套，自己就往門口走了過去。

看到一排展示鞋子的鞋架子。

跟這裡豪華社區不一樣的風格格格不入的是，陸詩蘭的鞋子都是低跟、平底的鞋子，不少上面都沾上了泥土。

大概是他打量鞋子的表情明顯，陸詩蘭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因為我是幼師，今天收拾的阿姨沒有來，最近跟小朋友們做作業活動，玩鬧得比較臟，讓你見笑了。「

「哦沒事，我就好奇看看而已，陸小姐還真是很認真負責的幼師啊。「向景行笑著說，「我認識一家店洗鞋子蠻好的，要不我帶陸小姐去唄。」

「那不用了，平時阿姨會來清理的，謝謝警官。」陸詩蘭很溫柔地笑著。

「那我們先走了。」向景行說著，然後伸手把站在最遠方寫筆記的鄧遠坤扯了過來，這動作突然，鄧遠坤被拽了個踉蹌，碰倒了陸詩蘭的高跟鞋，身上還蹭到了鞋子上的泥塊。

「……「鄧遠坤囧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