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海邊的愛麗絲

「來，念雪，給你介紹一下，站在爸爸旁邊的這位呢，是林奇叔叔，你以後見了面要好好跟他打招呼哦。」念雪看着林奇，往他的身邊湊了湊，隨即捏著鼻子縮了回來。

「臭，叔叔的身上臭臭的。」林奇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已經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抽了多少條煙，身上自然帶着煙味，聽到念雪這麼說，有點窘迫地笑了一下。

「那叔叔以後不抽煙了，身上就會香香的了。」林奇覺得這個小女孩還真是挺可愛，打算伸出手摸她一下，沒想到被念雪躲了過去。

林奇想讓他們一家人團聚一下，便借口公司里還有事情，便離開了病房，一家人聚在病房裏，聊了很久。

在陳瑞澤的一貫堅持下，在孫翠花和陳校長在醫院裏守了一個多星期後，讓林奇公司里的車把他們送回了家，陳校長自然知道兒子的意思，他是不想讓兩個老人還有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最後那脆弱難受的樣子。

臨走的那天晚上，陳瑞澤和陳校長在病房裏聊了整整一夜，具體聊的什麼，這也成了爺倆的秘密，誰也不知道。

張欣自從知道陳瑞澤的病情之後，也給李天打了一個電話，把服裝廠所有的事情，全部交給了他去處理，而自己要全心全意地照顧陳瑞澤。

把老人和小孩送走後，張欣根據陳瑞澤的意思，租了一個海邊的小別墅，兩人每天買買菜，在海邊散散步，過起了二人世界。張欣想盡了一切辦法來彌補之前的遺憾，她托林奇在樂器店買了一架鋼琴，放在了客廳里。

陳瑞澤的右手也已經恢復的差不多，雖然沒有之前那麼靈活，但是還是能夠完整地彈奏一首曲子。

「快，起床啦，吃早餐！」張欣今天早早地起床，給陳瑞澤做了一個豐盛的早餐，看準了時間，回到卧室，把正在熟睡的陳瑞澤叫起來。

陳瑞澤伸了一個懶腰，在張欣的催促下，草草地洗了把臉，坐到了飯桌的旁邊，昨天剛下了一場暴雨，現在烏雲退散，天空萬里無雲，暖洋洋的陽光灑在臉上，讓原本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的陳瑞澤看起來精神了一點。

「來，快吃飯！吃完了飯接着吃藥！」張欣把醫院配好的葯放到了陳瑞澤的面前，讓他吃完飯趕快吃藥。

陳瑞澤雖然嘴上答應着，但是眉頭微微皺了皺，吃完了飯，張欣給他遞了一杯水，轉身去洗碗了，並沒有在意陳瑞澤的小動作。

上午九點到十一點的時間，是兩人規定的打掃衛生的時間，張欣拿着掃把，打算把家裏里裏外外都給打掃一遍，她打掃到客廳沙發時，突然發現在沙發下面有一個小小的紙團，她覺得有些納悶，便掏出來打開看了看。

沒想到這裏面竟然是她每天逼着陳瑞澤喝的藥片，她一時氣急，立馬跑到陳瑞澤的面前，把葯重重地砸到了他的身上。

「你告訴我，這些都是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好好吃藥，你不是答應我要活的更久一點嗎？你不說要好好陪我的嗎？！你現在是什麼意思，是煩我了嗎？」

陳瑞澤看着散落一地的藥片，默不作聲地蹲下身子，一顆顆把它們都撿起來。張欣再也按捺不住心裏的委屈，把門重重一摔，跑了出去。

之前陳瑞澤問過醫生，吃這些葯會有什麼副作用，那個醫生告訴他，雖然這些葯雖然對遏制腫瘤的效果非常顯著，但是副作用也是特別大，長期吃會導致記憶力退化，甚至會認不出自己身邊的親人。

陳瑞澤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自己把張欣忘了地，他不想到了最後，連自己這一生最愛的人都記不起來，於是他偷偷地把藥片藏了起來，每天假裝自己很準時地在吃藥，為的就是讓張欣放心。

陳瑞澤收拾好東西，在家裏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張欣的身影，但是放在門口的菜籃子卻沒有了，陳瑞澤便猜想她肯定是去附近的市場買東西了，便換上鞋跟了出去。

剛來到菜市場就看到張欣彎著腰和一個小商販討價還價。

「大娘，我在那邊聽說，你這同樣的西紅柿是一毛一斤，你這咋變成了一毛五了？」張欣挎著菜籃子，儼然一副家庭主婦的模樣。

「那邊便宜你就在那裏買啊，你這小姑娘還價都不知道該怎麼還！」那個小商販白了一眼，張欣本來心裏有火，現在聽到被人這麼一頓諷刺，心裏自然氣不過。

陳瑞澤覺得張欣要和商販吵起來了，便立馬跑了過去，遞給了那個商販一塊錢，把張欣手裏的那兩個西紅柿放到了菜籃子裏。

「大娘，這是一塊錢，不用找了。」說完就拉着張欣離開了菜攤。張欣還生著陳瑞澤的氣，把籃子奪過來，拿在自己的手裏。

陳瑞澤乖乖地跟在她的後面，一路上想跟她搭話，但是張欣是不搭腔。因為已經過了嚴酷的暑期，海邊的風也漸漸轉涼，海水猛烈地拍打這岸邊的岩石，發出了轟隆隆的響聲。

張欣只顧著生氣，完全忘記看自己腳下的東西，海邊的小石子異常的多，稍有不慎就會崴腳，張欣今天提着東西又走的急，一個不注意，就踩到了石子。

「哎呦，好疼啊。」陳瑞澤連忙走上前去，拉着張欣的胳膊，打算把她抱起來，沒想到張欣掙扎著，甩開他的手，自己一瘸一拐的向前走着。

「我也不想死啊，我還有一個最愛的妻子，有可愛的女兒，還有年邁的父親，為什麼讓我這麼早死，我還有很多的事情還沒有做，為什麼讓我這麼快離開！」

陳瑞澤對着大海大吼著，把積壓在他心裏的話全都喊了出來。張欣聽到了他的喊聲，立馬轉頭走過來，緊緊抱住了他。

晚上，張欣和陳瑞澤蓋着一個薄薄的毛毯外面看着星星，海浪一聲聲地從遠處出來，張欣覺得心裏無比得平靜。

「哎，我一直都很納悶，你之前騎着摩托車載我的時候，為什麼總是騎那麼快，你就不害怕的嗎？」張欣抬頭看着天上閃爍的星星，和陳瑞澤回憶著之前的事情。

「害怕啊，我當然害怕了，這不是為了讓你能夠抱着我，要不然我幹嘛騎那麼快。」陳瑞澤一臉壞笑地看着她，張欣恍然大悟，輕輕地拍了他一下。

陳瑞澤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疼痛，心裏浮現出了一陣不好的預感。他把頭慢慢靠在張欣的肩膀上，指著天空。

「你說，人死了之後，會不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啊。」張欣彷彿也感受到了什麼，強忍住淚水，重重地點了點頭。

「肯定會化成星星的，在天上照看着在世的人。」陳瑞澤輕輕地笑了一下，握住了張欣的手。

「那以後你要告訴念雪，說她的爸爸已經變成了天空上最亮的那一顆星星，在看着她，讓她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地長大。」

陳瑞澤的手有些發涼，張欣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嘴邊哈了一口熱氣。

「你說，我一會兒是不是就能見到我母親了，到時候我一定要為她彈一首《致愛麗絲》。」張欣再也忍不住，眼裏的淚水瞬時間就滑落了下來。

「小欣，我想和你再彈一遍《致愛麗絲》，可以嗎？」張欣點了點頭，起身把他扶到屋裏，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一起彈奏起來。

張欣就像那時陳瑞澤教她彈奏的那樣，握着他的手，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彈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