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怕血緣由
三年前,她才剛到樊縣,遍體鱗傷,命懸一線,前方是一片未知的黑暗,後方則是數不清的仇敵追殺,每一個都拿著刀子想取她的命。
有人在江湖上懸賞了她的頭,十萬兩白銀,章齊燁告訴她的。
那時候的她,躺在床上,全身都被白紗布包裹著,只露出一雙布滿絕望的眼睛,她連下床都辦不到,更別說去都城。
朝堂上幾十封彈劾,換下一道聖旨,抄家滅族,她去尋了父親最信任的朋友,可等來的卻是一杯毒茶,和一路追殺。
兄長曾告誡過她,朝堂之上,從來沒有真正的朋友。
她不信,所以差點送了命。
父親死了,先皇崩了,連兄長也遭流放生死不明,沒有人知道那幾十條人命背負的真相是什麼,她去不了都城,連樊縣都不能出。
她如今,只是一個連品級都沒有的師爺。
三年了,她倚仗章府在樊縣的勢力,摸到了衙門捕頭的關係,她要查案,她要想辦法一路摸上去,她不能只做一個師爺。
雲生坐在醫館對面的石階上,一抬頭,就能看到醫館裡面章齊燁仔仔細細算賬的樣子,看他撥弄算盤,看他提筆疾書,看他扶額嘆氣,看他眉目如玉。
驀地,章齊燁抬起頭,一眼看到雲生。
「怎麼坐在這裡?」不多時,章齊燁已經出現在面前,溫潤的嗓音片刻間拂散遮蔽在雲生額前的灼悶熱氣。
「在想事,有些想不明白。」雲生老實回答。
章齊燁伸手扶起她,從腰間掏出一塊冰絲帕子,輕輕按壓在她額上,緩聲說:「天氣熱,容易堵塞腦子,我去給你泡一些荷葉菊花茶,清熱去火,利濕輕身。」
也不等雲生說話,就自管自地往醫館里走去,雲生抿了抿唇,乖巧地跟上去。
「大少爺……」
「你說。」章齊燁頭也不回,站在葯櫃前面翻翻弄弄。
「在我沒來樊縣之前,二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雲生坐在桌前,看著章齊燁的身子頓了頓。
他轉過身,將早已剪好的荷葉和晾曬好的菊花放到小爐子里煮,含著無奈之意開口:「晟兒幼時也聽話懂事,也懂得照顧別人的情緒,善解人意,孝敬爹娘,只是後來出了一樁意外,才開始變得囂張跋扈。近幾年,算是好轉了不少的。」
「什麼意外?」
「你想知道?」章齊燁抬頭盯著她,雲生認真地點點頭。
章齊燁輕嘆一口氣,轉頭盯著面前的小爐子,那底下的火苗在他雙目中上躥下跳:「他被綁了,綁匪在他面前殺了一個人,血濺在他臉上、身上,滾燙得像火。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整個人藏在草垛里,都呆了,三魂七魄好像都沒了一樣,看到我的時候,連一聲哥哥都叫不出來。」
「他是從那時候開始怕血的?」
章齊燁點頭,隔著白布掀開爐蓋,用一隻長柄的小勺子在爐子里攪了攪,接著說:「綁匪受了傷跑了,至今也不知道是誰幹的,爹娘對此事諱莫如深,也不讓我們再提,此事你聽過也就罷了。」
雲生抿著唇,低頭沉思不語。
「其實……」章齊燁面露笑意,輕聲說:「還要感謝紅豆台那位姑娘,若不是她,恐怕晟兒也不會有好轉。」
雲生自然不是傻子,聽章齊燁提到紅豆台,也想起章九晟的反常,心裡拿捏了七七八八,卻還是抱著些許僥倖心理:「無衣?」
章齊燁笑而不語,權當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