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鬼的旁白

林語蘭睡了，確切的說是被催眠了，不覺間進入了一個故事。其場景的逼真度遠超過了VR的虛擬現實體驗，讓她想不到去懷疑，至少在夢醒之前。

一個秋風蕭瑟的日子，正如林語蘭初次遇鬼的那天。天幕陰沉低垂，彷彿隨時會墜落一般。一棟數十層高度，卻沒有裝修的爛尾樓，甚至連原本看似很神氣的塔吊都已經銹跡斑斑。陰雨的天氣更映襯了此工地的凄涼，偶有幾隻叫不上名字的鳥兒飛過，其啼叫彷彿也是哀鳴。

一對年輕人踩著地上散碎的沙石挽手緩步走來。

女孩兒大約二十齣頭兒，氣質如蘭，淡雅清新。標準的瓜子臉，鼻樑挺拔，嘴巴翹而小巧。眼睛不大卻也不算太小，嵌在鼻樑兩邊與臉型匹配得卻也毫不違和。膚色不是很白，但卻透著東方女孩兒的嫻靜之美。一個簡單的高馬尾留於腦後，一襲淡紫色長裙裹在修長的身軀上，，更顯仙氣十足。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當看到那牽手而來的情侶后，林語蘭耳邊突然聽到了一句旁白，是個女孩兒的聲音。事實上，就是別墅里那個女鬼在做著旁白。

林語蘭並未感到恐懼，而是作為一個觀眾看著那個故事繼續上演。

再看那女孩兒身旁的男子，兩人雖然年紀相仿，但氣質卻是真的天壤之別。他臉色紅潤，不，準確的說是紅里透黑。一個身體結實的矮胖子，一臉隆起的肥肉中生著一雙小眼睛，活像麵糰兒被調皮的小男孩兒，給安上了兩個小煤球兒。

「我叫齊雙菱，他叫吳新良。同一個村的，後來他全家搬到了城裡」

林語蘭又聽到了兩句旁白，她似乎聽到了一個青梅竹馬故事的開端，只是這女孩兒的眼光似乎令她不敢苟同。那男的明顯就是一副猥瑣相嘛，再加上那個名字，若倒過來念不就是「吳良心」嘛！「無良心」還哪來的信誓旦旦？

繼續觀看。

「雙菱，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到了異國他鄉，我想……我爸媽也就不會那麼固執了，他們總不會逼著我娶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女孩兒吧。其實，他們骨子裡對血統的理念還是根深蒂固的。」

說話間他們已經爬上了爛尾樓的頂層里。

「可是國外也有黃皮膚的女孩兒呀！她們也是東方血統，你父母一定會接受的，再說了，你家的實力也是完全辦得到的。」

那叫雙菱的女孩兒搖著頭，臉色陰鬱煩憂。

「你如果不信，我就從這裡跳下去證明給你看。」

那位吳新良，滿面認真嚴肅的表情，沖向窗口處居然抬起了一條腿，做出一副「跳樓」的姿態。

「不要！我信你。」

女孩兒伸手緊緊地拽住他的胳膊，她的善良，她的單純迫使她相信了他的話。

「那好，你等我。我們走後，你就住在別墅里等我。到了國外，我每個季度都會給你寄化妝品和衣服回來，如果有一個季度沒有寄來，就說明我要回來了。」

吳新良滿面堆笑，給了齊雙菱一個承諾，單純如水的齊雙菱微笑著點了頭。

「我相信了他，就像小時候捉迷藏，我藏在場院的草堆里等到日落，卻一直堅信他會找到我一樣。」

聽了這些，林語蘭忍不住想笑。但又覺得不能笑，突然對女孩兒產生了同情。躲在草堆里傻等著，說不定他早就吃飽喝足跑去看電視或打遊戲了，哪還會記得去找她？

「後來呢？他找你了嗎？」

林語蘭忍不住發問了一句，沒想到居然還真的得到了旁白女孩兒的回答。

「是我媽和他一起找到我的。」

這句回答，讓林語蘭終於忍不住笑了，是看似冷冷的卻充滿更深同情的笑。她不想再發問，甚至感覺無需再問，此後一定是一個痴情女等待負心郎的故事。中國戲劇里，自古以來這樣的故事數不勝數。俗，很俗。林語蘭真想找到開關，關掉這個悲情的庸俗故事，不再繼續看。

「不要嫌煩，請你繼續聽好嗎？我就是那麼相信他的，當初，他說我們爭取都考上理想的大學，到那時，他們家就不會嫌棄我家窮了。我信了他的話，然後真的考上了。我父母借遍了親戚朋友的錢，送我去讀書，我十分刻苦努力。」

女孩兒繼續講述著。

「後來呢？你們終於還是沒能在一起對嗎？」

林語蘭再次忍不住問道，話語里有微怒之意，她實在看不了這女孩兒過分的單純。善良是人類應該必備的沒錯，但古人不是還有一句話嘛，「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父親是做大生意的，後來他們家搬到了城裡的別墅。再後來，我找到了那裡，然後……啊……啊……啊……」

劇情突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平和語氣敘述的旁白，突然變成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林語蘭瞪大了驚恐的眼睛，一副爛尾樓工地傷亡事件的畫面，就在她眼前清晰的展現出來。

一塊巨大的角鐵從頭頂急速的墜落，恰好砸在女孩兒頭頂。吳新良下意識過去想拽她一把，不料右肩膀也被砸中……

很快，爛尾樓下停了一輛價值百萬的豪車，上來幾個人將吳新良抬走。爛尾樓的頂層里，只留下可憐的女孩兒齊雙菱，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後來的畫面里，便出現了一個與齊雙菱一模一樣的身影，緩緩地站起來，飄飄然出去……

「後來，我去了別墅，開始了五年的等待……」

旁白再次響起，林語蘭終於有些領悟，將夢境終於結合了現實。別墅，莫非就是自己住的別墅？

「是的，就是你租住的別墅？」

旁白繼續，對方彷彿有讀心之術，居然回答了林語蘭心裡的疑問。然後沒等林語蘭繼續發問，對方便又說了一句：「這裡有魂見草，化成灰泡在水裡，你喝了它后便能看見我。真心希望咱們能成為朋友，你不是說過『願意和鬼做朋友』嘛！」

聽完這番旁白，林語蘭猛然驚醒，她下意識的看向床頭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