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末路
刀光劍影,虎嘯龍吟,殺聲四起,血氣漫天,蒙蒙的江南細雨絲毫不能淹沒這慘烈的戰場。
林蔭道上的地面,整個被染成了血紅之色。
陰雲密布的天空,更加昏暗了。
「殺啊!」
將士們來了狠勁,不顧自己的安危,出手皆是不要命的招式,對面的敵人一時不查,居然被反殺的不少人。
林河破裂衣衫里的皮膚滿是傷痕,血流不止。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液,雙手持著長刀,兇惡的盯著眼前的敵人。
王詰和陶二狗也好不到哪裡去,戰鬥打到現在,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目前也只是憑著一股狠勁在強撐著而已。
「王詰,二狗,今日恐怕要戰死在這裡了!」林河轉過頭,對二人道。
雖然談及生死,但是語氣里卻絲毫沒有恐懼之意。
王詰的聲音依舊沉穩,「林賊曹,戰死沙場,乃是戰士的歸宿!」
陶二狗咧嘴一笑,「嘿嘿,能和林賊曹一起戰死,不虧,不虧了!」
「好!好!哈哈哈!」林河眼睛帶著亮光,放聲一笑,只覺得豪情萬丈,忍不住朗聲道:
「軍歌應唱大刀環,
誓滅賊寇出留關。
只解沙場為國死,
何須馬革裹屍還。」
林河聲音清朗,傳遍四方。
王詰眼中微微亮起,笑道:「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好啊,好詩!」
「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俺陶二狗沒讀過書,聽起來也熱血沸騰!!」陶二狗臉色泛著白光,笑眯眯的道。
所有人都聽到了林河的詩,不一會兒,戰場上的將士們嘴中大吼道:「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
充滿蒼茫而悲壯的聲音,充溢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不絕如縷。
青面人為之動容,盯著林河,長嘆一口氣,道:「如若不是敵人,我定要和你浮三大白!」
白衣公子倒是面無表情,嘴角噙著冷笑,提劍衝去。
……
留關道,林蔭道外。
兩位女子站在高崗之上,站在身後的一位女子身著黑白相間的道袍,頭扎一個木簪,長相清秀。
另一位女子氣質清冷,穿著白色輕紗長裙,身材高挑曼妙,螓首之上的三千青絲隨意的盤卷,白皙柔嫩的額頭下是一雙顧盼生輝的明眸,她臉頰帶著一張白色面紗,雖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傾國傾城之姿還是能略見端倪。
道袍女子撐著一把刷著桐油的鵝黃色雨傘,遮擋在兩人身上。
清冷女子透過雨幕,默默的看著遠方,嘴中呢喃細語:「軍歌應唱大刀環,誓滅賊寇出留關。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倒不愧是……」
「小姐,您說什麼?」道袍女子疑惑的輕聲問道。
清冷女子搖了搖螓首,沉默半晌,淡淡道:「小離,你去告訴青護法和歐陽書,不許再造殺戮。」
「是,小姐!」小離拱手唱喏,把傘遞交給清冷女子后,縱身飛下高崗。
……
戰場之上。
一股狠勁終究不能拯救眾將士。
待到敵人反應過來之後,眾將士只能一個一個的含恨倒下。
林蔭道上,將士全軍覆沒。
王詰和陶二狗倒在遠方的草叢中,生死不知。
全場再無站立之人——不對,還有一人!
林河從胸腔中咳出幾口鮮血,雙手握著刀柄。
衣衫襤褸,頭髮散亂,滿身傷痕……
他身形依舊挺拔,恍若一位陷入窮途末路的不屈戰士。
眾人持著劍,把林河圍了起來。
青面人輕嘆了一口氣,對於林河,他是十分憐惜。
只可惜,陣營不同……
「真是不屈不撓啊!」
白衣公子冷笑一聲,走上前來,一腳踢來。
林河還待舉刀格擋,只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嘭!」
一腳勢大力沉,林河被踢飛一丈開外。
「噗——」
林河吐出一口鮮血,死死的盯著他,「若有來日,我必殺你!」
白衣公子居然被林河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怵。回過神來后,他有些惱羞成怒,踏步過來,用腳死死的踩住林河的臉,嘲諷道:「廢物,你還想有來日,今日,這兒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你要是求我,興許我還能饒你一命!」
白衣公子見過不少硬骨頭的人,一開始都看似非常強硬,可是一到生死關頭,無不像狗一樣跪著求自己放一條生路。
他喜歡玩弄這些人的情緒,看著他們由希望到絕望的眼神。
尤其是眼前這個把自己搞的狼狽不堪的林河!
白衣公子嘴角掛著一絲嘲諷,似乎看到了林河跪地求饒的場景。
「你不殺我,日後我必殺你!」林河緊握拳頭,嘴裡吐出的仍舊是這句話,只是語氣里充滿了衝天的恨意,眼睛如同擇人而噬的毒蛇。
白衣公子心中怒意更盛,內力灌足,再次把林河踢飛!
林河撞到樹榦之上,頭腦有些昏沉,他想到了林御,想到了將軍,想到了於化文,想到了張小蝶,謝婉,秦晗虞……
父親,孩兒不能再報孝恩……
將軍,長庚無法幫你報仇了……
秦大人,這個秘密,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頭腦越來越昏,林河認為,這應該是死前的徵兆了。
看著白衣公子不斷羞辱著林河,青面人有些看不過眼,他皺著眉頭,冷然道:「歐陽祭酒,給他一個痛快吧!」
歐陽書有些不滿,不過對於青面人的話,他也不敢過分反駁,於是抽出長劍,走了過來。
歐陽書把長劍高高舉起,劍尖帶著寒光,就要落下!
「離姑娘!」青面人突然說了一句話,讓歐陽書有些疑惑。
他收住長劍,轉過頭,便看見了那位身著道袍的女子。
「聖女有令,不要再造殺孽,目的完成後,立刻返回!」小離看著眾人,淡淡的說道。
「謹遵聖女道令!」眾人齊聲高呼。
什麼!?
歐陽書皺了皺眉頭。
看到歐陽書沒有回應,小離娥眉微蹙,冷聲道:「歐陽祭酒,你有異議?」
「歐陽書不敢,謹遵聖女道令!」
聖女的地位在教中幾乎和教主平起平坐,雖然他的身份比較特殊,但是對於這種公開的命令,他也不能隨意出言質疑。
但是,他心中老是有些奇怪的感覺——聖女的這個命令,就是為了眼前的林河!
想到了聖女的青睞和林河剛才如同惡鬼一般的誓言,他心中生出一抹嫉妒和懼怕,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林河身旁,猛然伸出一腳!
「歐陽書,你幹什麼?!」青面人本就對林河惺惺相惜,看到歐陽書像是要痛下殺手的模樣,忍不住出聲質問道。
踢完以後,歐陽書轉過臉來,陰惻惻地笑道:「聖女的命令是不傷人命,我廢了他的內力,不算逾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