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夜談

四十六 夜談

與此同時,剛從於化文書房中走出的林河,踏著月色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夜色清涼如水,月光皎潔明亮。

回到房中,林河已是非常疲憊,肋骨處的傷口隱隱作痛。他解開包紮,重新上了一些金瘡葯,又換了一塊乾淨的棉布包紮好。處理完傷口,他簡單洗漱一下,剛準備休息,門外突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這麼晚了,還有人上門?

林河皺著眉頭,懶洋洋地起身打開房門一看,來的竟是秦晗虞。

「秦大人,怎麼會是你?」林河微微驚訝。

「怎麼就不能是我了?」秦晗虞冷言正色,反口問道。

「能、能,秦大人能夠大駕光臨,在下實在是三生有幸,請進,快快請進。」林河嬉笑著臉,忙不迭聲地答著話,閃身讓開。

秦晗虞面無表情,根本不理會林河之言,徑直走進了房中。

還真不把自己當做外人吶……

林河苦笑一下,順手關上了房門,似乎覺得有點不妥,又把門拉開,回身進屋坐到桌旁,拱手道:「不知秦大人深夜來訪,有何指教?」

秦晗虞依然冷若冰霜,雙目如炬盯著他道:「昨晚那人,就是你?!」

林河自知瞞她不過,爽快的點頭道:「沒錯,就是在下。」

秦晗虞有些意外,她本以為林河還有狡辯一番,沒成想他居然一下子就承認了。

「那你說說,唐飛川為什麼要追殺於你?」秦晗虞緊盯著林河,好像答案就寫在他的臉上。

林河給她看得渾身冷颼颼的,除了他父親,還沒有沒有人單憑兩眼就能把他看得發毛過,一貫嘻哈什麼事都有點漫不經心的他不由得正襟危坐,凜聲道:「秦大人的救命之恩,在下還未來得及......」

秦晗虞眉頭一皺,白了林河一眼道:「誰叫你說這個!」說罷,提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手剛觸及茶杯又縮了回來,寒著臉道:「你這茶水,怎麼是涼的!」

「不好意思……這是今天早上泡的茶。」

秦晗虞杏眼一瞪,嗔怒道:「林大人平時都是這麼待客的嗎?」

林河尷尬的笑了笑,急忙起身沏茶。

不一會兒,熱茶便泡好了,林河重新給秦晗虞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這才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昨晚那個紅衣人——唐飛川的事,說來就話長了。」

「哦?」秦晗虞輕抿一口茶水后,淡淡的看著他。

林河沉吟了片刻,隨即道:

「這要從我和於大人在來錢塘的客船上遭遇水匪說起……」

林河從客船上的截殺事件開始,到臨江侯帶人大鬧縣衙,一直說到前日夜晚,幾個黑衣殺手闖入縣衙大牢,刺殺了吳興。

「於大人懷疑臨江侯是這起事故的背後主謀,所以,才派我夜探侯府。」

「我發現,這侯府內竟暗流涌動,趙廣才的九夫人,鬼鬼祟祟的去書房翻找什麼,回到自己房中又寫了一張字條偷偷交給就丫鬟。」

秦晗虞心中明白,她是內府多年前安插在臨江侯身邊的眼線。

林河繼續說道:「在前院的會客廳中,我見到了臨江侯和一個中年儒生談論什麼藏寶圖,好像是CD王讓臨江侯去尋找的。」

「CD王?你沒有聽錯?」秦晗虞挑了挑柳眉,如果這CD王司馬勛要是已經和臨江侯勾結一起,那麼朝廷之前對這司馬勛的判斷就是錯的,司馬勛的勢力已經發展到京城周邊,隨時都有謀逆叛亂的可能。

林河搖頭,「肯定沒聽錯,聽這二人的口氣,確是聽命於CD王。」

秦晗虞微微點頭,示意林河繼續說下去。

「後來,中年儒生身邊的紅衣侍衛,也就是那個唐飛川發現了我藏身屋頂,就追了出來。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林河看著秦晗虞,攤了攤手。

這些事情對秦晗虞來說算不上什麼機密,她此番明面上是來偵辦錢大洪被殺案,其實暗下就是為調查臨江侯趙廣才而來的。而且以明堂的手段,她知道的線索要遠比林河多。

林河的發現無疑坐實了臨江侯趙廣才已經和CD王司馬勛暗中勾結在一起,現在缺的只是證據。就眼下看,必須趕在司馬勛和趙廣才之前這封被劫的信。

秦晗虞暗自思忖。

至於藏寶圖的事情,秦晗虞也是知道一些風聲的。

在錢塘之中,早就流傳著一句童謠:「八王薨,天下平;長沙王,聚重財;藏寶圖,一分四;臨江里,大山中。」

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情,自然提不起秦晗虞的興趣。

「秦大人?」看著沉默不語的秦晗虞,林河小聲叫道。

秦晗虞回過神來。

林河道:「秦大人,還有什麼事情嗎?」

這話意思非常明顯,就是下逐客令了。

但是秦晗虞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今天晚上過來,詢問這件事只是順帶,接下來的問題,才是她真正想要打聽的。

秦晗虞凝眸蹙眉,烏黑的眼睛閃動著急切和關注,她緊緊的盯著林河,沉聲道:「林賊曹,我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你的鴛鴦步法的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

林河昨夜臨場編的那番破廟學藝的瞎話哪能蒙得了秦晗虞?她並非一個感性的人,本想以後再問,可舅舅究竟是怎麼被人陷害含冤而死就像是一根咔在她喉嚨里的魚刺,咔得她喘不過氣來。而現在,林河——這個會使用鴛鴦步法的人,這個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就在眼前,她等不及、也不敢等,哪怕再等一天!

其實,這鴛鴦步法又何嘗不是林河的心中之殤?!

秦晗虞再次發問,林河心裡不由得一陣抽搐。

看到林河沉默不語,秦晗虞眼含悲戚,低聲道:「林大人,你也許不知,這可能關乎一樁驚天陳年冤案......」

林河心中一震,疑惑地看著她:「秦大人此話怎講?」

「難道你真的不知,這鴛鴦步法是配合鴛鴦刀使用的,是我舅舅程化恩將軍家傳的獨門步法么?」

「程......將軍......是你的舅舅?!」聽到程化恩將軍,林河不由得心中哀思如潮,摧心剖肝。三年前,他還是程化恩將軍的一名偏將,追隨著程將軍馳騁疆場浴血奮戰。可一夜之間,驍勇殺敵,戰死沙場的主將卻成了貪功冒進死有餘辜的罪臣;九死一生殺出重圍的兄弟竟被冠以臨陣脫逃貪生怕死的罪名悉數問斬。

三年來,每每夜半時分,林河不知多少次被噩夢驚醒。

林河閉上眼,腦海中再度呈現戰場上那慘烈的廝殺呼喊……

將軍戰死沙場,將士馬革裹屍……

等待援軍,從希望到絕望……

拚死殺出一條血路,回到營地,看到的卻是對著自己人的屠刀……

林河雙眼赤紅,內心在滴血!

說出來吧,說出來就好受了……

林河胸口劇烈起伏,緊緊的握住拳頭。

不行!不能說!

林河話到嘴邊,還是忍了下來。

說出來就可能是自己無法面對的後果!

如果秦晗虞欺騙於他,那麼林河必將萬劫不復,程家軍最後的復仇希望也付諸東流。

如果秦晗虞真的和恩將有關係,那林河就更不能拖累於她。否則,自己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程將軍?

林河低著頭,散落的頭髮遮住了他的面孔,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面容。

良久之後,林河抬起頭來,沙啞著聲音道:「秦大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這確實只是游龍八步而已。」

秦晗虞早已察覺到了林河的異樣,她痛苦而失望地看著林河,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出。她知道林河一定隱瞞了什麼,他究竟有什麼難言之隱?

她盯著林河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如若有事,盡可以來找我!」

林河沒點頭,也沒搖頭。

秦晗虞斂起悲容,隨即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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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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