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截船
大江之水奔流不息,青山兩岸猿聲四啼,徘徊於鬥牛之間的明月,銀輝透過薄紗一般的水霧鋪灑於江面之上,半江黯然,半江浮銀。
一艘白帆大船從遠方駛來,船的甲板上站著三兩成群的旅人,正有說有笑的聊著天,林河和張遠靜立在船尾之處,看著江上的美景,默然無言。
張遠是第一次離家,第一次坐船,也是第一次見到江上夜景,眼的美景讓他暫時忘卻了對家的依戀。
江上勁風吹的船上的風帆「呼呼」作響,感受到料峭寒風,張遠不由得縮了縮身上的衣服。
「是不是有些涼了,去船艙里歇息吧。」林河看到了這一幕,關切的問了一句。
張遠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林河撫摸著張遠的肩頭,關切地說:「張遠,崇綺書院是我們大晉首屈一指的書院,裡面的學子非富即貴,所以平日里遇事不要衝動,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林河提醒這事,也是無奈之舉,崇綺書院里大多數都是士族弟子,這些士族弟子有些從小嬌生慣養,難免沾染些紈絝之氣,張遠如若和他們起了衝突,難免吃虧。
張遠聰慧,自是知道林河的意思,點頭稱是。
林河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對他笑道:「對了,你還沒有字吧!」
張遠歪著小腦袋看著他。
「在那種大書院,每個人都有字,你沒字怎麼能行。」林河摸了摸下巴,想了一會兒,眼睛一亮,道:「《齊諧》有言:鵬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你名為遠,不如字就叫……」
張遠聽到林河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期待之色。
「你名為遠,不如字就叫,九萬,張九萬,如何?」林河眼神里充滿著促狹。
張遠臉色一黑,拉下小臉瞪著林河,「你才叫張九萬!」
林河哈哈一笑,摸了摸他的腦袋,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張遠撅著嘴把林河的大手拿開。
林河也不甚在意,把目光投向遠方,雙手負后,淡笑道: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你就取字鵬舉,張鵬舉,如何?」
「張鵬舉,張鵬舉……」張遠低聲念了兩句,眼前一亮,微笑道:「好,我以後就叫張鵬舉了。」
……
夜半時分,孤月高懸。
巨船在江面上平穩的駛著,船上一片漆黑,所有的客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只有船舵室內的一盞燭燈,若隱若現的亮著。
兩岸蟲鳴鳥嘶,水中浪花翻湧。
就在這別無他音的寂靜之中,突然響起一陣奇怪的「嘩啦」聲。
黑暗的水面上,赫然出現了二十個內穿黑色夜行衣,外穿蓑衣斗笠的蒙面人。
這些人從腰間掏出一根飛索,朝巨船之上猛然拋去。
「嘭,嘭,嘭。」鋒利的鐵鉤紛紛扣在了木製船舷上,發出奇異的低沉聲。
這低沉之音被浪打浪之聲蓋住,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黑衣人們對視了一眼,雙手拉緊索繩,如同猿猴一般,輕盈的爬到了甲板之上。
待到人員齊整,一位蒙面人低聲對身旁之人恭敬道:「大哥,動手嗎?」
這位被稱為大哥的蒙面人,鷹隼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森冷,他點了點頭,眯著眼睛道:「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是!」這位蒙面人抱拳領命后,掃了一圈周圍同黨,猛的向前一揮手。
蒙面人們看到命令,輕輕的拔出腰間的朴刀,躡手躡腳的朝著船倉走去。
船倉之中,所有客人皆在沉睡之中,就算是聽到破門之聲,猛然驚醒,也只能看見眼前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直衝自己的脖頸!
「殺人啦!救命啊!」一時間,慘叫聲不絕於耳。
林河猛然驚醒,一個鯉魚打挺便翻身而起。
船外傳來陣陣呼喊和慘叫聲,林河心知大事不妙,旋即拍醒旁邊還在沉睡中的張遠。
「怎麼了……」張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奇怪的問道。
「船上出事了,你先躲起來,我出去看看!」林河面色凝重的和他解釋一句,隨後輕手輕腳的走出了船倉。
蒙面人們還沒有殺到這裡,林河出門時,還有不少衣衫不整的客人,各自拿著行李,驚恐的向外面跑去。
林河眉頭蹙起,伸出頭看向甲板。
甲板之上站著三個手拿朴刀的黑衣人,刀身在清冷的月光下閃爍出明亮的寒光,上面充斥著的新鮮血液正不停的順著刀尖滴落在地上。
甲板之上滿是屍體,宛若人間地獄,一位身著睡衣的中年胖子正涕泗橫流的不住的磕頭,嘴裡一直念叨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
蒙面殺手眼中毫無波動,舉起明晃晃的朴刀,直接插入了中年胖子的胸窩之處。
中年胖子瞪大了眼睛,留戀的看了一眼這個世界,頭歪倒在地上,嘴裡不停的吐出鮮血,氣絕身亡。
他那雙瞪圓的眼睛死死的對著林河的方向!
「啊!」一聲尖嘯從林河的身邊傳來,卻是一位剛從船倉里逃出的年輕女子,她驚恐的看著中年胖子那死不瞑目的神情,全身抖如糠篩,踉蹌的朝遠方跑去。
那位站在中間的蒙面人,眉頭微微一皺,對著旁邊人淡淡的吩咐道:「去殺了她。」
「是,大哥!」蒙面人領命,持著朴刀向女子奔去。
女子本就腳慢,何況此時心中慌亂,哪能跑得過這些殺手,因而此女沒幾息便被追上。
蒙面人冷笑一聲,舉起朴刀,向下砍去!
森寒的刀光帶著陰冷的刀風呼嘯而來,女子驚恐的看著朴刀,整個人完全僵直在了原地!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根鐵針倏忽飛來,猛然扎在黑衣人的手腕。
「啊!」
黑衣人慘叫一聲,只覺得手腕處一陣鑽心的疼痛,手中朴刀頓時掉落在地。
他清晰的感受到,這根鐵針深深的扎在了手骨中。
黑衣人臉色蒼白,他左手捂住手腕,驚恐的看著四周。
不遠處的蒙面大哥臉色一變,他縱身一躍,持刀而來,冷然道:「何方高人!還請出來一敘!」
林河心知再無法躲藏,身形微微一閃,須臾便出現在甲板上,看著仍舊驚恐的女子,他表情有些無奈。
「閣下何人?還請報上名來!」蒙面大哥打量著林河年輕的面孔,不動聲色的問道。
江湖上還是有許多遊走四方的高手,對於這些人,能不得罪的話,他們自然不想得罪。
「我?你叫我……**吧。」林河聳了聳肩。
**?難道是初入江湖的高手?蒙面人皺了皺眉頭,抱拳道:「雷少俠,今日我們在此行事,多有得罪之處,只要閣下不耽誤在下的任務,等事情結束,雷少俠盡可以離開。」
林河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摸了摸下巴道:「聽上去是個不錯的選擇……」
蒙面人面色微喜,心底卻冷笑不止。
等把所有人殺光,就是你的死期!
「不過,我拒絕!」
聽到這話,蒙面人臉色冷然,他眯著眼睛,淡淡道:「看來閣下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林河笑了笑,「你有讓我吃罰酒的資格?」
「有沒有,你馬上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