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初見

第3章.初見

「漫姐姐是要留下來么?那葭葭也要一起。」池葭葭雖然害怕,卻又隱隱有些激動。

她爹可是人人敬仰的石闞知府,就連許多京城來的官員都對他恭敬有加。身為他的女兒,自然也要留下來盡一份力。池葭葭如此想,頓覺心中豪氣升騰。

「葭葭不可,這裏出了命案,豈可久留。乖,別給他們添亂。」池蓁蓁伸手拉過池葭葭的手。

「不要,漫姐姐在這,我才不怕。」言畢,池葭葭恰好瞥到河水中露出的屍體。此時屍體的頭臉正對着她的方向,腫脹巨大的腦袋,泡的發青發白的面容,這倉皇一眼,池葭葭就頓時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原來死人長這樣!太可怕了!

幾個丫鬟同樣嚇得面無人色,只恨不得立即離開此地。

池蓁蓁肅著臉,拉過池葭葭,徑直向馬車的方向行去。

「姐姐,嘔……」池葭葭一邊乾嘔,卻不再堅持,任由池蓁蓁將其帶離,下人們也緊隨其後。

「小漫,你……誒,你且小心。」白諺妤知道白漫主意已定,不再多言。沒有多看一眼河岸,轉身離去。

不一會兒,從馬車那邊就飛快的跑來一個身材有些圓胖的丫鬟,穿着一身利落的男裝,豎着馬尾辮,渾身上下簡單明了。

幾步就來到了白漫身邊:「小姐。」

白漫點點頭:「洛石,你也去幫忙。」

「是。」洛石將手中的半個大饅頭玩腰間一塞,取過劉叔手中的棍子,重重一拍水面,擊出一道水嵌,河水涌動,那屍體瞬間拔高。就見洛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鐵柱和劉叔連忙搭手將這具屍體拖上了岸,放到一邊的草地上,安置好之後,兩人就退到一側站定。

這女子死相凄慘,被河水泡發的看不出原來的樣貌,並且還散發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

白漫從腰間一個隨身掛着的布包中取出一副用羊皮特質的手套,熟練的套在手上。

「漫姑娘,衙門裏的人很快就會來了,您不若先到邊上等著。您放心,這裏我會好好看着。」劉叔強忍着不適,勸道。

他知道這位姑娘在衙門裏辦事,留在這裏也是職責所在,卻沒有想到她會朝女屍走去。這麼近距離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女屍,就連他這個大老爺們都覺得慎得慌,微風一吹,只覺遍體生寒。

鐵柱也只是看了一眼,正對上一雙灰白的眼珠,這女子死不瞑目!一股涼氣頓時從後背躥上,不禁咽了下喉頭。

白漫微微搖頭,神情肅然,目光淡然,蹲在屍體旁仔細的打量起來。

她來這個地方之前還在做她的實習法醫,人生見到的第一具屍體也是一個溺亡者,當時嚇得她簡直可以用魂飛魄散來形容。

只不過那時她那沒出息的表現並沒有受到責罵,這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的正常反應。

她還記得那位有幾十年經驗的法醫老師對她說的話:「人死如燈滅,失去的同樣是一口氣。屍體所呈現的就是生前所遭遇的,他們所要做的,就是為死者爭這一口氣,替屍體道出真相。讓死者安息,生者得以慰藉。」

這些話,曾經的她還不懂,如今卻刻骨銘心。

後來白漫實習期見到好幾具屍體,卻總免不了害怕,直到出現在這個地方。

猶記得那夜火光衝天,屍海如林,白府一夜之間滿門被屠,那一雙雙死不瞑目的臉,歷歷在目。從那之後,她突然就釋懷了,看到屍體不再恐懼。

因為她知道這些死於非命的人,都在等一個公道!

「漫姑娘,您沒事吧?」劉叔的話喚回了白漫的思緒。

白漫擺手道:「無礙,你們先去道上候着,衙門裏的人一來,立即將他們帶過來。」

聞言,劉叔有些不放心:「漫姑娘,這裏死了人,危險。」

「有洛石在。」白漫道。

洛石的本事,劉鐵他們自然知曉,隨即不再多言,兩人快步跑向大道。

「好了,洛石,準備。」白漫伸手將女屍的頭髮從臉上全部都撥到一邊。露出了她的整個面容。

洛石腰間同樣掛着一個布袋,比白漫的大上些許,掏出一個長方形的扁匣子,打開就見裏面整齊的碼放着筆墨硯,且全部都是極為小巧的。

洛石從河裏取了點清水,手中動作極快,沒幾下執起筆,翻開一本半新不舊的冊子,對白漫道:「小姐,好了。」

這是兩人相處三年來的默契,洛石豎耳傾聽,很是認真。

「全身未見破壞性傷痕,面部腫脹,現青紫。嘴唇發紺。」白漫說着已是伸手觸碰死者的口鼻:「口鼻內有泡沫粘液,溺水……」

順着脖子向下,白漫目光微沉:「頸部有勒痕,條狀。」

若說之前那些特徵有溺水而亡的表象,那麼眼下就說明她並不是簡單的失足落水那麼簡單。

待白漫繼續向下,緩緩掀開女子衣領一角。

「住手,你們在做什麼?」一聲吶喊傳來。

白漫仰頭,循聲望去,就見河對岸上站着兩人。

前者正是喊話的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侍從打扮,面容很是清秀。

而白漫的目光卻是停留在他左側那個公子打扮的少年身上。看他的樣子,還不足弱冠,一身錦衣華服,身姿挺拔,遙見玉冠束髮,面容俊逸,只是白漫看不清他的神情。

這公子哥白漫以前不曾見過,卻覺得他通身的氣派想來不是尋常人家。

不過一眼,白漫就轉過頭來,抓起屍體的一隻手,加快速度輕聲道:「指尖均有木屑,木刺,未見泥漬。」

在他們過來之前,她得抓緊時間將該辦的事情辦了。

洛石微胖的手握住細小的毛筆,這樣的比例看起來有些好笑,可是她筆下的字卻是極快的躍然紙上。

不一會兒,侍從和錦衣公子就已經來到了她們身邊,望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當下道:「你們是何人?」

只是入眼的卻是面色有些發沉,半倚坐在草地上的妙齡少女。還有個目光有些獃滯,木木的立在女子身後的丫鬟。

「少爺,這裏有具女屍,這兩位姑娘的看起來被嚇傻了。」

嚇傻了?白漫眨了一下眼。

「姑娘?」一個好聽的聲音傳入白漫的耳中,白漫抬頭,對上一張俊美的臉。方才遠看只覺此人玉樹臨風,這一近看頓覺眼前一亮,這人面若冠玉,唇紅齒白,雙眸璀璨,標準的美男模子。

至少,白漫覺得比起那自詡風流的池府表少爺陌昀公子也毫不遜色。

不過,這人的出現打斷了她要做的事!

「腳!」白漫道。

「嗯?」面前的公子有些不解。

「少爺,你踩到這位姑娘的裙子了。」侍從提醒道。

聞言,柳濡逸低頭,就見他的青靴底下壓着一片衣裙,當下抬腳,半個腳印赫然出現在那處。

白漫目光微沉。

這些繁瑣的襦裙美則美矣,卻太容易髒了,還不如她平時在衙門裏穿的一身青衣簡裝來的舒坦。只不過這裙子是白諺妤專門替她準備,為的就是今日的郊遊,現在……

白漫的神情看在這錦衣公子的眼中卻是另一番意味,只聽他道:「啊森,銀子。」

一塊碎銀就落在白漫的裙擺上。

「十兩!」白漫唰的一下抬頭,目光如炬:「你這是何意!」

「姑娘不要誤會,在下只是聊表歉意。姑娘若是覺得不夠,那等入了石闞,柳某重新給姑娘購置一件。」說着臉上綻放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姑娘,以為如何?」

白漫道:「重置就不必了,照你這意思,你這一腳就值十兩?」

她這一身襦裙,是白諺妤熬了大半月時間做了綉品拿去寄賣,才得來的三兩銀子買的布料做的,她們姐妹兩一人一件。就是因為能比成品衣便宜近半。

而十兩相當於她在衙門一整個月的月俸,十兩能讓石闞平民老百姓好好地過幾個月,這人隨隨便便踩上一腳,就拿十兩出來,這到底哪裏來的敗家子!

白漫再次打量眼前的男子,長相俊美也就罷了,看起來也是斯斯文文,可手中卻執著一柄長劍。這長劍一下子吸引了白漫的目光,不是因為這劍鞘質地不凡,而是因為上面鑲嵌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藍寶石。

價值不菲啊!這回在她的眼中,面前的人簡直就在看一個行走的金庫。瞧瞧,腰間還掛着一塊巴掌大的玉牌,玉質上層,他就巴不得別人不知道他是富家公子吧。

柳濡逸察覺到面前這個姑娘眼中突然好似冒起了綠光。比起京城裏那些遮遮掩掩的世家小姐看他的樣子而言,這簡直就是毫不遮掩,讓他不自覺的蹙了眉頭:「雖然柳某本意不是如此,但你可以這麼認為。」

十兩,對他來說的確不值一提。

下一刻,白漫收回了目光,並沒有着急起身,而是隨手抓過方才被踩了一腳的衣角,往前推了推,道:「你再踩一腳試試。」

柳濡逸不明所以,在白漫殷切的目光中再次踢腳落下。

白漫嘴角一勾,推開他的腳,果然又見一個腳印出現在上面,這回利落起身,攤手道:「十兩,承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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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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