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厭惡薔薇
「笑什麼?」
寧綰瞪著窗外還在咧嘴嘲笑她的人,緊了緊藏在袖子里的手。
聽牆根還敢出聲,他真以為她平時吃素就一輩子吃齋念佛、慈悲為懷了嗎?
「我是正巧路過。」唐煜指著腳下的路,「這路不是你花銀子修的,我又不是走不得。」
越看寧綰,唐煜越忍不住笑意,一個沒忍住,又笑出了聲。
寧綰說白露長得白不像是男子,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她平時是不照鏡子的嗎,她的臉比白露還白,都快趕上雪花的顏色了,這樣難道長得還不夠白?白露不像男子,她就像了?
還有還有,寧綰難不成會就這樣頂著一張絕色的容顏出門去?肯定是不會的呀!那麼,她能易容出去,就不能將白露易容了帶著出去?
寧綰說話,前半句真,後半句假,倒是挺能忽悠人的。
反正屋裡的三人是被忽悠住了。
寧綰收回目光,邁步進了裡屋,眨眼間的功夫又回來了,只是已經換了一張臉。
「你們看,能看得出來我是誰嗎?」寧綰原地轉了一個圈,信誓旦旦道,「不能吧!」
寧綰長得貌美,不管是眼睛,鼻子還是嘴巴,都像是經過精雕細琢的,每一分都是恰到好處。
而現在站在她們面前的寧綰,面容完完全全變了另一副模樣。
不醜,但也不出眾,只是中規中矩的長相,扔在人群里也沒誰會記得住,只不過,卻是男子的……
為了將假皮做得更加逼真,寧綰還在下巴周圍紋上了些許柔柔的鬍子,像是十五六歲的樣子。
三人齊刷刷的搖頭,當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國公府的人約摸著也該派人來接小姐回去了,若是知道小姐不在,指不定又是一頓責罵。」
陳嬤嬤的擔心不無道理,寧國公府不比小門小戶,是京城裡排的上號的人家。門庭越大,門楣越高,繁文縟節自然也就越多,尤其是女兒家的名節,那可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
寧綰四年前在國公府就受盡了欺負,她不想四年之後,寧綰還要被人抓住把柄,變本加厲的欺負。
責罵?
責罵不過是口頭上的侮辱而已,比起寧婕害她名節盡失再賞她三尺白綾,算得了什麼?
寧綰看向窗外的薔薇,回想起前世新房中燃著的薔薇香料,莫名的笑了笑,說,
「我要出去,你們留在山上,將窗外的薔薇盡數扯了,一把火燒乾凈。從今以後,我住的地方,一點有關薔薇的痕迹都不準留下。」
寧綰從小到大,最愛的就是薔薇花。
鳩尾山的這個院子里種了薔薇花,寧國公府中寧綰住的院子里更是種了滿院子的薔薇,就連院子的名字都拿薔薇命名。
寧綰突然說不要薔薇花了,難免奇怪。
陳嬤嬤抬頭,剛好撞見寧綰眼裡的寒意。那樣的寒,陳嬤嬤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感受。像是冬日失足踏入冰窖的寒,又像是殺人之前佯裝平靜的冷。
殺人?
陳嬤嬤背後驀地一陣冷汗,她怎麼會無端端的想起這個駭人的字眼來?
其實也不是無端端,寧綰一覺醒來不就殺了季月嗎?
不只陳嬤嬤,蒹葭和白露也是同樣的感受——小姐,當真變了。
「各自忙吧。」
寧綰拿過桌上的沉香木匣子,看也不看誰一眼,直接邁步出了院子。
壓抑的氣氛隨著寧綰的離開而消失,屋裡的三人明顯舒了一口氣。
白露看著陳嬤嬤,問,
「嬤嬤,當真要將薔薇花燒了嗎?」
「小姐說燒就燒,別愣著了,走吧。」
陳嬤嬤率先出了房間,前往種滿薔薇的那片花圃。
蒹葭個白露四目相對,看清彼此眼裡的不解和茫然,以及幾分沒由來的緊張,邁著步子跟了出去。
唐煜看寧綰的眼睛看得失神,等發覺寧綰出了房間想要躲閃之際已經來不及,只好先開口道,
「師姐要出門,是出去哪裡瀟洒,要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是會被師父掃地出門的。」
「師弟好聰明,一猜就知道我要去青樓呀。」寧綰笑著回答。
唐煜面上一紅一綠,羞意染到了脖子根上。
「你到底是不是女的!」
這個問題他老早就想問了,寧綰到底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厚臉皮,說的儘是些女兒家難以啟齒的話。
青樓,說去青樓,她居然也開得了口。
「我是不是女的,和師弟是不是男的,其實是一個問題,師弟想知道,自己去探究。」寧綰走近,一把掐在唐煜腰上,掐得唐煜怪叫。
「跟我過來。」寧綰扯著唐煜的袖子。
唐煜脖子一梗,「你讓我我過去我就過去,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寧綰低聲說了幾句,說得唐煜臉色微敗,認命似的隨著寧綰去了。
過了一會兒,寧綰一人出現在了前院的大堂里,問半倚在軟榻上的鬼運算元,
「徒兒要下山,不知道師父有沒有什麼需要帶的東西?」
「酒沒了,你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打點酒。」鬼運算元說著,準備起身找錢袋。
寧綰抿唇輕笑,「師父愛喝酒,徒兒買酒來孝敬師父就是,談銀兩多傷感情。」
鬼運算元一愣,繼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果然是他的好徒兒,從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變成了揮金如土的真善人,甚好,甚好。
心情好了,鬼運算元也就更加關心寧綰了,他看了一眼寧綰的臉,說,
「聽阿南說,你這幾天都在房裡看書,看你為自己易的容,確實是不錯的。」
寧綰摸摸臉上薄如蟬翼的假面,笑了起來,她臉上這個嚴格算起來不叫易容,方才「順道兒」給唐煜做的那個才是易容。
要說起鬼運算元這人吧,寧綰是當真佩服的,為什麼這樣說,除了鬼運算元醫術精湛之外,還因為鬼運算元待徒弟是極好。
好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呢?就算她不願意聽,終日擺著張臭臉,鬼運算元還是耐心的將易容的基本功都講給了她聽。
論起好來,鬼運算元是第一個對她如此好的男人。
所以,寧綰想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好到足夠報答他的恩情。
寧綰這裡正想到煽情處,差點就要感動得稀里嘩啦,痛哭流涕了,沒成想鬼運算元一開口就把她所有的悲情都打到九霄雲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