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隨著他們遠離鬧事地點，那爭吵聲就漸漸小，周哲和羅軒跟在兩個老師的後面——他們也不是故意跟著這對情侶的，只是他們走的路正好是兩人回宿舍的路，兩人走得很慢，跟在這對情侶後面看著崔明安慰著自己的女朋友，都在考慮要不要加快腳步趕緊離開，畢竟女生只會願意讓自己的男朋友看到自己丟臉被人指著鼻子罵的窘況，他們覺得如果自己再待下去下次崔明可就要找他們催命了。
然而沒等他們決定是加快腳步還是轉道繞遠路離開，崔明便轉過身對羅軒道謝。
「別別別，」羅軒趕忙擺擺手，「我也是怕師母被欺負，畢竟那女士看上去很不理智。」盛怒中的人很容易失去理智做出一些壞事，那家長在宿舍門口就逮著女生鬧起來很明顯就是氣急了才會這樣不顧場合。
只是他們沒想到鬧事的家長還沒發作，倒是被庇護的學生先開口給了原本要幫助自己的老師難堪，也算是始料未及的了。
「讓你們見笑了，我剛剛……應該先把他們帶去辦公室的。」說話期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小樹林里，樹林里不少分散的石凳，畢竟老師還在說話，而且很明顯說話的對象就是他們兩個，一時間他們也不好走人，於是便隨著對方坐了下來。
「我今天……在課上發生了點事情。」周哲直到昨天才來學校報道，盧以秋今天被氣昏了頭沒有點名，所以她並不知道周哲是她早上上課那個班裡面的一員，便將今早的遭遇又說了一遍，「所以心情一直很煩躁，剛剛我原本應該去處理這件事的，她們這樣站在宿舍門口這樣鬧實在不好看，只是我聽說了緣由之後總覺得我自己成了在場三個人之中最生氣的一個。」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當時一聽說緣由，差點就轉身走人了。」
如果她有心想處理這件事，其實她大可以強勢一點拉著那女生往辦公室走，家長是來找那個女生的麻煩的，只要女生挪地方了，不愁家長不跟著走，然而她沒有。
「老師似乎對抄……對這類事情的反應比別人格外強烈一些。」周哲斟酌著問道。
「你們兩個男生，平日里嗎？」盧以秋轉而問道，現在不同以前了，老師問學生看不不是什麼禁忌話題了，有的初中生還會和老師交流自己最近看的不用怕老師給自己父母告狀。
「我很少看，倒是這傢伙，」羅軒指了指周哲，「書房裡幾個書架子上都是各種各樣的。」
周哲笑了笑沒說話。
原身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人家上學是偶爾因病因痛請個三五天的假，原身小時候是偶爾身體不錯去上個三五天的課，其他大部分時間不是在醫院就是在家裡修養，原身有兩個姐姐一個孿生哥哥，兩個姐姐都喜歡看言情，有一年原身無意間翻開了大姐周夢竹落在客廳的一本，此後便喜歡上了這些文字編織出來的故事，當時人們對網路還很抵觸，想盡辦法隔絕孩子和網路的接觸，但是原身家裡人覺得他在家無聊也是也聊，看點小故事解悶也無所謂，於是便沒有反對，甚至還給他買了幾個新的書架專門放那些。
然而其實書房裡的，有一半是他兩個姐姐想看卻謊稱是他要看而故意塞在他書房的——比起體弱多病需要休養的他，兩個身體健康的姐姐並沒有得到可以沉迷的特權——讓周哲羨慕嫉妒恨的是，哪怕原身書房裡的比學慣用書還多，然而這個傢伙的成績就是好得出奇，進入這所S大全靠原身高考時候正常水平發揮，家裡人沒有進行任何暗箱操作。
周哲不免想到了自己，來到這裡之前他剛剛從高考解放，成績還沒查，雖然他相信自己考得不錯但是那是以他三年裡晚睡早起拚命學習為代價才換來的這「自我感覺良好」，要是他和原身一樣書房堆了兩三個書架的，那麼他今年就不是高考結束而應該是高職畢業了。
「這倒是難得。」盧以秋似乎有些驚訝，隨即又有些哀傷地問：「這位同學這麼早接觸它，那麼你應該知道8年前網文圈裡發生的事吧？」
她說完安靜地看了周哲很久，直到周哲緩緩對著她點頭，她似乎才鬆了一口氣。
「那是圈最混亂的一年，我親身經歷了那場混亂，看著很多的人從最開始鬥志高昂到後來心灰意冷，我也是其中一個，我們曾經認為抄襲就是不對的，抄襲別人的人終有一天會受到懲罰，然而很可惜，現實告訴我錯的其實是我們。」
然而她更清楚這其中根本沒有所謂的錯和對，在現實中所有人關心的只是利益，誰能給網站帶來極大的收益網站就能庇護誰，甚至他們連法律的漏洞都敢鑽。
「後來我們相繼離開了哪裡，放下了手中的筆，可是我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在罵我，說當初說好了為維護原創奮鬥到底，為什麼我逃跑了呢。」
其實封筆的不止她一個，被抄襲者欺到頭上的也不止她一個，在抄襲愈發猖狂的年代，不想自己的被抄襲，不想再看這些人噁心的嘴臉，所以選擇封筆離開的人不在少數，這樣的選擇十分悲哀地被大多數讀者認可，她們寧願自己追的作者封筆也不希望抄襲落在自己喜歡的作者的頭上。
「那時候很多人都覺得借鑒而已不需要太大驚小怪，字典裡面的漢字也就那麼幾個，就是字典漢字的重新排列組合，能寫的題材在那幾年似乎都被寫了無數遍沒什麼新意，抄一點點或者借鑒一點點沒什麼關係，他們當時是這麼認為的。可是看看這幾年現實生活中發生的事情吧，這些人帶著這樣的思想進出社會之後都幹了什麼，其實就算網路隔著一層網線，誰也看不清對方的誰，但是一個人的文字能表現出這個人的修養，網路其實和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這些人在網上覺得自己的理論勝利了，會覺得自己沒有錯，然後將這樣的理論帶到現實生活中來。」
所以今天早上那個女生才會覺得盧以秋大驚小怪，認為自己是從上看到的那句話，作者又說是自己想出來的，自己第一次接觸當然就信了作者的話啊。
所以剛剛那個女生才會覺得自己沒有錯，她認為自己教導了小孩子新的知識，作業只是反映了孩子有沒有認真學習的媒介而已，她覺得自己該教的都教了，孩子肯定也會了，沒時間寫作業就去抄啊，反正又不是什麼大事。
「有時候心裡會抱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情等著這群三觀不正的人把社會攪得一團亂，有時候卻又會自責如果當初我們再堅持久一點，再努力一點，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奇葩的事情了呢。」她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神色有些迷惘，隨即又揮了揮手，「抱歉讓你們聽我發了這麼久的牢騷，就算你看過，這些事情也是8年前的事情了。」
對於網路紛爭確實不算了解的羅軒確實一臉迷惘，周哲卻神色凝重。
其實他很想和羅軒一樣裝作自己什麼都不懂，因為那個時候「他」確實太小了沒參與這些事情，然而原身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卻是一清二楚，在來到這個世界前，他不就是圍觀了一起又一起抄襲事件嗎，而且他自己也正是盧以秋口中對此漠不關心的人之一。
他和很多人一樣，覺得「借鑒」只是小事，覺得「抄襲」需要官方定義。
如果那個世界的發展規律和這個世界一樣，如果周哲沒有重生穿越，十年後他就會是今日盧以秋口中所說助抄襲之風盛行的罪魁禍首之一——有時候正是因為你的漠不關心，才讓事情往更惡劣的方向發展。
「老師沒有想過再努力一次？」老半天周哲才憋出這麼一句話，「現在大家漸漸發現了這種觀點的有害處，這時候你們再發聲大家應該就會響應你們了。」
盧以秋神色哀傷地搖了搖頭：「都說出了社會會磨滅人小時候對於追求夢想的熱情，如今很多人都已經從這個圈子『畢業』了，不會再回來了。」
周哲和羅軒回宿舍的路上一直很沉默，羅軒偶爾說了點什麼，周哲也晃神沒有聽到。
只有兩個人的宿舍顯得十分安靜，今天天氣炎熱，雖然他們在路上耽擱了許久，但是打開飯盒的時候飯菜還是熱的，只可惜吃得津津有味的只有羅軒一人，周哲用筷子夾著飯粒，老半天沒往嘴裡面送一口飯。
羅軒看得心慌，以為他吃不慣，連忙問：「吃不慣？要是吃不慣你可別吃，鬧肚子可不是好玩的。」
「我只是在想事情。」周哲看著他這緊張樣十分無奈，「我哪有那麼弱。」
「你那是非常虛弱。」羅軒強調著，「夢煙可是給我下了死命令了，要是你有那麼一點點事她可就要和我分手。」
「原來你是為了女朋友而不是為了我這個好朋友才這麼緊張的。」周哲翻了個白眼，「真讓人傷心。」
「嘿喲我的小祖宗，哥從小開始罩著你，那會兒你姐還不是我女朋友呢，說這句話你也不怕扎你哥我的心。」羅軒敲了下他的頭，「說真的你得慢慢吃啊，要是一發現不對勁就趕緊吐出來，說起來你第一次住校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習慣。」
也不怪羅軒這樣緊張，實在是周哲這身體實在是糟糕，說起原因還得追溯到20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