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濃密卷長的睫毛輕輕動了動,隱約是見醒了。果不其然,星眸漸漸掀起,許是見著自己坐在她床邊,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募得睜大,訥訥的看著自己,半晌才道,「大師兄?」

他緩聲問道,「身上可暖和了?」

我猛然想起被罰泡在寒潭裡頭的事,又看了看我的屋子,再看了看我的小床,驚訝道,「我這怎麼回來了?」

「昨兒個你在寒潭裡凍暈了。我將你抱回來,又將你身上的衣服施了術法弄乾,你在這被子里捂了一夜,應是好多了。」炎華抬手為她試了額溫,拿過小桌上的葯湯,「這是我先前為你熬好的驅寒葯湯,不知你什麼時候醒,便一直用術法捂著,現下正熱著,快些喝了罷。」

我伸手接過葯碗,手上竟是半點氣力也無,大師兄說我這是頭回著了這等寒涼,寒邪未散,體虛達表,便細心將我餵了。見我哭喪著臉喝完苦藥湯,便忍不住對我碎碎念了一番,大抵是若不是我們任性太過,也不會招來這等苦頭之類的話。末了,大師兄矮身坐在我床頭,又細心為我把了脈。

「大師兄,你像我清胥師父。我小時候生病的時候,師父也是這般細心為我把脈喂葯的。」

炎華清淺笑道,「我的醫術,原也是承自清胥師父。」頓了頓,斂眉道,「還是有些鬱熱,這是體內寒邪閉塞的原故,你方才喝的葯裡頭有辛散的藥物可以退熱,待體內熱解,發一場汗便會好過很多。」

我就這樣,有氣無力的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才稍稍有些精神頭,炎華大師兄也是衣不解帶的照顧了我幾天,我躺在床上無所事事的時候就想著,要不要送點什麼東西給大師兄,以表一表我對他的感激。想到先前承應師兄抵給我的那顆夜明珠子,心裡想著我已經有了一顆,這多出的一顆不如就當謝禮送給大師兄好了,只是當時候我還卧床休息著,又記不清這顆珠子給我塞到了什麼地方,所以要送謝禮給大師兄的事也就這麼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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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回到學堂上課的時候才知道,小羽師兄也病了,青山已經連著照顧了好幾日。倒是莫言,還是一派風流不正經的模樣,不像是才受過罰的。只是他看著我的時候一臉高深莫測,幾經我詢問,才道我那日不講義氣的搶了他的先。原來,那日我們幾個在寒潭受罰的時候,他原本想假裝體力不濟暈倒以逃脫懲罰,哪知,當他在糾結自己是直接閉著眼暈在寒潭裡,還是先發出一聲凄厲的大喊引起大家注意后再暈倒,正在這兩下糾結間,竟被我不講義氣的搶了先,於是,當我被大師兄抱回去的時候,他差點沒氣得真暈過去。

我告訴莫言,我是真凍暈了,莫言瞧著我,半晌道,「見你平日里跟我搶菜飯的勁頭,可沒覺得你身體虛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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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後,我同莫言跑到上鳳關禁閉的屋子外頭。雖然我是自小就能毫無阻隔的越過各種結界,但是想到宵鍊師父若是知道了,再罰我泡一次寒潭水可不好,便謹慎的隔著宵鍊師父設的屏障,跟上鳳喊了幾句話。上鳳見我來看他,先時還挺高興,說著說著就抱怨起一個人被關在禁閉裡頭是何種凄苦,我安慰了他幾句,答應等這一個月的禁閉結束,就帶他好好出去玩一玩,這才讓他心裡受了安慰。

上鳳這一個月的禁閉甫一結束,我也果真依言要帶他出去玩,莫言提議去他府里,於是我們欣然前往。莫言那裡有許多機巧的玩意,所以我們在他府中歡快的玩了許久。回山的時候,小羽要去術法場加練,剩下的幾個還意猶未盡,吵著到我這裡蹭茶喝。青山要將他剛做好的槐花蜜糕送去術法場給小羽,便沒有同我們閑聊,好在我眼疾手快的截了兩碟子蜜糕來做一做茶點。我們坐在樹蔭底下乘涼的時候,我略略提起了炎華大師兄為何經常堂而皇之的缺課,難道因為他是大師兄,所以有許多特權?

莫言淡淡一笑,清輝笑容裡帶著在他臉上少見的端肅,「其實天君早就賜給大師兄一些位高權輕的閑職,雖是閑職,但也瑣碎的很,需要常常回去處理。而在這座清胥山,除卻清胥和宵煉兩位師父,這大師兄明面兒上,雖是擔了大師兄的名分,可實際上,以大師兄的年歲和能力,早就是我們的第三個師父了。他每日除卻自己修習外,還在山中處理宵鍊師父懶得處理的閑雜事務,得了空也會去學堂聽一聽課,每日過得也算是忙碌。」他拿過阿瑾手邊的碗碟,用手拈了一塊槐花蜜糕丟進嘴裡。末了覺得好吃,又連吃了幾塊,不禁贊道,「這青山的手藝還真是絕了。」

見莫言越吃越歡,為他倒了一杯熱茶,「小心別噎著。還有幾塊還是留著給上鳳吃罷!」一旁坐著聽我們聊天的上鳳見我為他著想,傻呵呵的笑了會兒,就毫不客氣的將那一碟子蜜糕攬在懷裡,見莫言做出伸手來搶的模樣,便一口氣將碟子里剩下的蜜糕給包在了嘴裡,然後鼓著腮幫子喜滋滋的望著莫言,莫言氣得拎了他的耳朵。

綠樹陰濃夏日長,滿架薔盛一院香。

我倚在藤椅上,看他們這樣鬧了一陣,忽然覺得現在很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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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時日,正是暑熱正炙的時候,好在術法場上概以樹海作圍,故而仍有涼風陣陣,還有些許的爽意。這幾日被承應師兄誇讚說習練的勤勉了,我這……是生生被逼的,我那小屋子,雖後頭有幾排椴樹作擋,可前頭卻被太陽烤的炙熱,還不如到術法場里涼快涼快,至於修習術法,那就是順便的事了。

這每到晚上,必是要去山下的湖裡洗一把才敢上床。自從上回被蛇嚇了之後,我便再不敢獨自下山去洗澡,每回只得喊著青山在不遠處背過身去陪我,為此,每回青山都哭喪著臉,說他的節操都被我毀得一點不剩了,還說小羽師兄也很有意見。每回聽他這般絮絮叨叨,我只一句話便叫他堵了嘴——「等清胥師父回來,我會告訴他老人家,你是怎麼『好好』照顧我的。」

好在後來炎華大師兄領著三師兄元棄,特意為我新修了一個澡堂,這樣真是省去我許多的不便,我心裡很是感激。

這日,宵鍊師父在習練場查了我的課業后,對我道,「往後將它養的氣澤渾厚,它也便能有些自個兒的靈性。」

我瞧著宵鍊師父每逢見我修習印伽,總會時不時的發愣,心裡覺得有些稀奇,忍了忍,後來終歸沒能忍住,遂問道,「宵鍊師父,近來您看著我習練印伽時,怎麼總會愣神呢?」後來晚些時候莫言捧了半杯茶沫子,由衷的佩服道,「向來為師者概為表率矣,你這樣突兀一問,則令師者難以下台。」

我聽莫言這般說,於是問道,「下不來台……會怎樣?」

莫言想了半天,作高深莫測狀,「臉皮厚些的,會直接下台,臉皮薄些的,會過會子下台,還有些心氣薄的,會讓你日後下不來台。」

我問他宵鍊師父屬於哪一種,莫言扇了一把扇子,看我的神情也忒悲憫了些,「基本上屬於後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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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彼時宵鍊師父並沒有說我什麼,他微微一怔,挑眉看著我,「以前有個小姑娘,印伽習的也很有天資。」

從前清胥師父常常誇讚我這樣做的不錯,那樣做的挺好。這卻是宵鍊師父第一次誇我,雖然這誇讚還隔了一道圈子。但是心裡頭還是有些得意的。我得意起來一向話很多,於是我又問了一句,「那小姑娘是誰呢?」其實我問這個,並非是真想知道那小姑娘姓甚名誰,只是隨口問問。就像有的時候形水師兄看見我從飯堂回來總會問問我今天吃了些什麼菜,形水師兄這樣問我,倒也真不是想知道我吃了什麼,無非是表達個客氣和關心。可見,寒暄是正經,內容倒是個無所謂的。此時我端得正是這樣的態度。哪知宵鍊師父聽了之後,倒是靠著崖壁坐了下來,蹙著眉頭微眯了眼,道,「她是我師姐。」

我見宵鍊師父擺了個短話長說的架子來,便湊過去矮身坐在他腳跟前的草皮上等著下文。

原來,宵鍊師父幼時也同我們一般,都是正經跟著師父勤勉習過本領的。那時候,在一眾弟子裡頭最有天資的,便是她的師姐了。這位師姐的課業向來是拔了尖的,其中最為拔尖的便是印伽。旁人修鍊法器,向來都是擇個什麼器件,付上自個兒的靈力還有誠意去精心打磨雕琢許許多多的時日,至終得成一門法器,這樣的法器會跟隨自己的一生,並且忠心。而她的師姐,卻是個不走尋常路子的,生生將那本是從虛無里喚出來的印伽,日日用掌中血養煉成一門厲害的法器。

據宵鍊師父說,這用靈力同血氣精鍊出的法器,其形也,可藉萬物多有變幻;其力也,可令風雲驟起;其術也,對手與其過招之時,術法若不夠精深,神識便會被法器牽引,殊途浮生愛恨皆在刀尖兩端生出,對手則會沉迷幻想難以自拔,在無知無覺中便在法器幻出的刀鋒下散了魂魄。這樣的師姐是許多同門仰望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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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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