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莫言聽見大師兄炎華的話,也微微一愣,半晌后,驚訝道,「果真是鸑鷟。」青山和小羽也興緻勃勃的在一旁仔細瞧著。

「紫鸑鷟?」我抬起掌心看著這個小傢伙,圓絨絨的身子上滿是綿密的短絨毛,乍一看,像是一團紫色的小絨球,瞧著極是可愛,忍不住親了一親。莫言倒吸了一口氣,炎華的臉色也好像變了一變,我瞧了瞧他們,「你們作什麼這麼驚訝?」

「……這或許是天上地下最後一隻鳳鳥了。」莫言緩緩道,「就這麼給你玷污了。」

因為這句話,我追著他打了半個多山頭。

彼時並不知道他二位如何這般驚訝,後來才曉得,鳳鳥忠貞,若在對方身上種了情,便是一生無悔跟隨。我現在這一親,倒是連累了這隻鳳鳥日後多年都在孤孤單單的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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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細喂鸑鷟吃著小黃米,一邊纏著炎華師兄說一說原委。原來昔時有九頭鳥作亂於南方,鳳族前去應戰,結果死傷甚多。

鳳族原有五脈,一脈赤色為鳳;一脈多黃者為鵷鶵;一脈多青者為鸞;一脈多紫者為鸑鷟;一脈白者為鴻鵠。

「雖有五脈,可鳳族一向子嗣冷淡,近千年來,那最後一隻老鳳鳥羽化后,世人都以為鳳族自此消弭於九天三界中……沒曾想,你這裡卻有一隻紫鸑鷟……阿瑾,這是一件關乎天地的大事,我需要向師父和九天稟報。」

「原來你是一隻靈鳥,你會說話嗎?」可鸑鷟只顧著在我手心裡啄食,並不理我。我有些遺憾,「可惜是個不會說話的。」剛說完,就見它抬頭看我,我忙安慰道,「好在能聽得懂話。」

炎華開口道,「鳳鳥壽數不過千歲,所以雛鳥過了百歲便能說人言,化人身……這隻鸑鷟至少也有兩百歲了。」他心中閃過一絲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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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床上歇下的時候,就著將要燃盡的搖晃燈影,看著四角木桌上精神頭還尚好的鸑鷟,對它道,「我要睡了,你也早些歇息,從前我清胥師父便都是讓我晚上早些睡覺,說是這樣才能長得好。你這般過了年齡還不會說話……你也要早點歇下才是。」

「誰說我不會說話。」一句懶洋洋的聲音從桌子那頭輕飄飄落下來,可惜我眼皮子正上下打著架,靈台已是不清明了,模糊中聽到這聲音也沒法想一想這是個什麼意思,便歪著頭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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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醒來的時候,坐在床上有些發怔。我夢到了清胥師父。

前頭閉著眼睛的時候還能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夢,現在睜了眼睛,夢境就淡了,只大約記得是個什麼樣的場景,這樣的場景仍是擺在無邊無際的水中,濕漉漉的,走不開,掙不了。夢裡有些什麼話,有些什麼事,概都記不住了。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內容,心裡頭總覺得這是個不好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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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幾日,總是會做些奇奇怪怪的夢,精神頭也帶著有些不濟,莫言說我似是有被夢魘魘住的跡象。很是關切的讓我去找一找宵鍊師父開解。我揣著這事其實並不是大事,人人都會有夢。可是理雖這般說,心裡頭卻有些煩亂,這是種什麼樣的煩亂?我也不大能說得清。事實上,學堂里那些深奧難懂的課業,令我每日都很心煩,有的時候被夫子罰了,也很讓我心煩,但此類心煩,煩著煩著也成了慣事,時間久了,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了。只是這幾日的心煩有些特別,讓我覺得有些莫名。好在我面上一般都是淡淡的,旁的人不大能看得出來。

為了排解這種心緒,我又及時給自己尋了個新愛好,這段日子除了習練印伽的喚醒召回術,還有時不時的罰抄書冊外,我便忙著四處尋些柔軟的燈芯草來編成窩團,好給每日里跟在我後頭的紫鸑鷟撘個窩,大師兄那裡正在抽空做著籠子,等做好后,我再把這軟軟的窩團鋪到籠子裡頭,這鸑鷟也好歇得舒服。

這日,我做好窩團后,閑來也無事,便去男弟子寢室那裡找炎華大師兄。男弟子的寢室不似女弟子的寢屋只有一棟,而是連成前後兩排,兩兩相對,前頭一排有七間,後頭一排有八間,最東邊的盡頭處是一間單獨的澡堂子。原來師兄們都是一人一間的,剛好多出一間做了儲存雜物的,原先青山過來的時候,的確是打算著把這間雜物間給騰出來,可青山和小羽又打算留這一間做小廚房,是以,直到今天,他二人都擠在一間屋子裡。

大師兄的寢屋在後頭一排,東頭的最裡邊。那裡危臨著從山頂綿延下來的陡峭山石,只是到了寢室這裡,和緩成一片可以進去行走的山林。寢室外口的山林被大師兄辟了一片做了院子,裡頭長了許多槐樹,蔥綠的槐樹正是逢了開花的時候,一串串槐花掛在密密匝匝的枝椏間,清新可人。心裡想著,趁著這幾日槐花開得好,得叫上青山……唔,還有小羽師兄做幫手,多摘些槐花去做槐花餅來吃,又盤算著,到時候,送一碟槐花餅來給大師兄,那麼本就好脾氣的炎華大師兄就更不好意思說我們將他院中的槐花給采了許多去之類的話了。

大師兄正坐在院中為鸑鷟編製籠子,見我來了,一雙眼睛裡帶著點清淺笑意,其實,大師兄的這一雙眼睛像極了清胥師父,這也是我初初來到這山中,便覺得大師兄很是親切的原因罷。大師兄的五官生得很方正,獨獨看來,並無什麼特別,可湊在他一張臉上,卻顯得儒雅穩重,記得莫言有一回說大師兄的一雙眼睛生得極是明亮,也很是貴氣。及至多年之後,我見大師兄坐在那樣的高位,恍然想起我幼年在淸胥山上,莫言對我說的這句話,大師兄他,當真是貴氣的很。

見阿瑾帶著鸑鷟坐在自個兒旁邊看著他編籠子,陽光細細碎碎的灑在她身上,照進她眼裡,一片光華。他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來,「這籠子做是做了,但不知九天那裡是個什麼意思,上次宵鍊師父去問了一回,九天那裡也沒什麼清楚的回話,現下這鸑鷟這般喜歡跟著你,若是萬一,九天忽然頒了旨要回這隻獨一的鳳鳥,你預備怎麼辦?」炎華一邊瞧著手中差不多成型的籠子一邊看著正在逗弄鸑鷟的阿瑾。

一陣微風,院中的槐花隨風搖下幾片,微卷的白花,粘在她的髮絲上,枝杈上頭送進來的日光輕輕悄悄,鋪灑了她一臉,靜謐如畫。他的心神有片刻的恍惚,他突然覺得,如果日後要娶一位長君[長君:長,音注,zhang三聲。]夫人,其實阿瑾不錯。這個念頭恍然一出,他不禁一愣,然後又認真思忖了一會兒。

「我雖然很喜歡這隻紫鸑鷟,但是……萬一九天那裡若想要回去,我也不好獨佔。」我想了想覺得有些可惜,這些時日以來,每日央著青山或元棄師兄變著法的弄些鸑鷟鳥能吃的食物,現下將這鳥養的這麼毛光水滑的,若是真要還給旁人,還真有些捨不得。

「留下他,也不是全無可能。自太古以來,鳳鳥都有自己擇地而居的習慣,歷任天帝也都沒有強留。我今日說這番話,也只是讓你心裡頭備著,以防萬一。這畢竟是天上地下最後一隻鳳鳥。」

炎華看著棲在阿瑾肩頭的鸑鷟,「先前鳳族同九頭鳥的那場惡戰,九頭鳥亦多有死傷,因其鳥王在這場戰役中痛失三個頭顱,這場惡戰結束后,九頭鳥族便私下發誓要將鳳族斬草除根,以泄失頭之恨。這近千年來,可憐鳳族繁衍本就艱難,明面上雖有九天護著,可時間長了也難免疏忽,就這樣過了許多年,竟是無有後嗣了……而今,竟還存有這隻紫鳳,著實難得,也不知……這鸑鷟是不是哪裡受了折損,否則也不會這樣不說話。」

聽大師兄炎華這樣一說,覺得這鳳族也真是可憐,忠心耿耿的為著九天同九頭鳥大幹了一場,到頭來卻差點絕了族,我將歇在肩上的小鳳鳥用手拿下托在掌心瞧著,心中很是唏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呢?你之前都在哪裡的呢?」

鸑鷟在阿瑾手心抖了抖毛羽,換了個姿勢閉眼卧了。在他的意思原是懶得說這些,但在阿瑾看來,卻是覺得,這原來著實不是個能說話的。

「真是可惜,不會說話呢。我還沒聽過動物說過人言呢。」

炎華將做好的籠子放在桌上,溫潤笑道,「這很容易,我府里養著一頭神輝獸,能說人言,可通萬物之情。什麼時候你有空了,我可以帶著你去看一看。」

我立時來了精神,連忙應聲說好。「大師兄,平日里,師兄師姐們出山都是到哪裡去玩呢?」我在心裡盤算,先將這些好玩的地方記好了,待到以後沒有課時的時候,再逐個賞玩一番。

「一般來說,大家出山只是為了回家探一探親人,或者辦一辦公事,你應該曉得有許多同門雖擔著弟子的名頭在這裡潛心修鍊,可肩上卻多擔了許多擔子……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麼旁的事宜了。」

我聽見這番話,驚訝道,「我聽七師兄莫言說,他們出山是去外頭玩耍的。」

「你聽莫言的話,以後擇個一半聽聽就好。」

我見炎華師兄這般說,略略有些失望,這個死莫言,說那些個話誆我,必定是讓我心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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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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