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太陰國

黏糊糊的黑色油脂在燈盞中不斷被燈芯抽取到頂部，燃燒成溫暖的橘黃色燭光。在這座頗具規模的宮殿中，所依賴照明的正是這無數星星點點的油燈之火。

忽地，一陣清風順著宮殿巨大樑柱間的縫隙中吹入，吹熄掉了兩盞燈。

片刻后。

宮殿中響起一陣極細微的腳步聲，隨著這腳步聲音的漸漸靠近，兩位身段婀娜的宮女捧著什麼物件遠遠的走到了近處。

借著附近的油燈照亮，這兩名不過十六七歲的年輕宮女的容貌展現在光芒下——容貌端莊、嬌俏可人便是與這兩名年輕女孩最好的形容了。

然而……

黑暗中，那些站立在每一根巨大樑柱後方陰影中的『侍衛』們卻並沒有去多看一眼她們那青春嬌美的面容，而這兩名宮女似乎也並未在意周遭無處不在的侍衛，只是平靜的更換著眼前那兩盞被托舉在一雙女子纖纖素手中燈盞中的油脂。

一名宮女用托盤中精緻的黃金鑷子將油脂中的燈芯輕輕拔高了些許，另一民宮女則用隨身攜帶的竹筒中的存火將其點燃。

這一小片區域的光芒再次亮起。

兩名宮女轉身離開，極輕微的腳步聲在這黑森森、空蕩蕩的宮殿內漸漸遠去……

而此時再去細看，卻是會發現原來那宮殿迴廊上成排成列的「油燈」下，哪一個又不是生生的活人？

【太陰國·太陰宮】

這是整個世界最為神秘的一處所在。

事實上太陰國無論是與其周邊的秦、魯、齊、宋、唐五國相比，還是放在整個天下的尺度來做衡量……這個國家本身便是極為逆反人倫、超乎常識的存在。

雖然其國民皆為人類不假，但在他國人看來，太陰國幾乎與「妖魔之國」也相差不多了。

而此時此刻。

在宮女們依舊為活人燈盞更換燈油、調整燈芯的同時，太陰宮大殿之上卻是正接見著一群異國人。

……

太陰宮，極陰殿承古制，殿形方長，以北海千年陰沉木作為殿柱，共計366根，正合諸天星邪之數。

宮殿正中，累疊天穹，最高處呈佛塔經綸構造，中央鑲嵌有太陰國寶『天陰碎片』一塊。

如斗似輪，瑩瑩放光，圍繞其周繪有諸天星邪圖、諸魔啖人圖、月魔降世圖以及魔國永昌圖這四幅與正常人類文明願景根本是悖逆而為的壁畫。

此時。

大殿正中，左文右武的兩班黑袍群臣中間的空地上正站著幾位被接見的異國人。

「黃毛如雞屎、紅毛如火麻……這些跨海來的番邦人的模樣還真是醜陋啊！」一位大臣小聲說道。

這頓時引起了周遭人的迎合。

因為在這些太陰權貴眼中，這些忽然跨海而來，提出想要與他們太陰朝搞什麼「貿易」的番邦人的樣貌的確有些難以接受，另外對方身上濃烈的體味、稀奇古怪堪稱醜陋的裝束以及大多數番邦人粗鄙的言談舉止更是讓深受禮教文化熏陶的群臣難免生出輕視鄙夷之心來。

番邦人頭目的夸夸其談此時已經到了尾聲。

幾位早已經聽不下去的大臣悄悄以袖掩面，打了許多個哈欠。

「貿易？那是什麼東西？商販那些蠅營狗苟的事情難道說還得我們這些貴人來操持？這豈不是胡鬧？」

「是啊！是啊！赫御史所言極是——這件事簡直就是斯文掃地啊！不知陛下何時才會將這些野人趕走。」

眾臣嘁嘁喳喳的說著，卻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那些聽不懂太陰官話的番邦野人中卻是有幾人目光爍爍，耳廓微動，顯然是聽懂了這些交談。

為首的費迪南德耳廓微動，身為超凡者的他當然能夠聽懂這些東方土著們自認為私密的交談。

而這些東大陸人口中所說的那些事情對於他來說簡直迂腐的可笑！

什麼時代了？

竟然還認為商業貿易是上不了檯面的事情？你們難道連《國富論》都沒看過嗎？！

這可是資本主義和殖民主義、工業化革命和大航海共同開啟的偉大時代啊！

在這樣的如同暴風般的時代風暴中，如果不去擁抱資本、不去工業化、不去圈地吃人、不去殖民掠奪……那就是死路一條啊！

可這些東大陸的權貴精英們卻還在在意身上撲的什麼樣的香料、頭髮的顏色和異國人不同於自己的衣著！

『果然是沒有見過世面的落後國家。』費迪南德暗自冷笑，明面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半點不敬。

作為瑞因諾德帝國有名的航海家和殖民者，費迪南德自然是有著豐富的和各地土著打交道的經驗。

他也很清楚，這裡到底是這些「土著」的地盤。

自己想要取得豐厚的利益就必須多多利用對方落後的認知來欺騙得利，如果硬來——這裡可不是南大陸那些連鐵器都沒有的黑皮土著，想要隨便放兩發蒸汽步槍可是嚇不走他們！

一切說完。

費迪南德停止了天花亂墜的講述，他十分有自信這些愚蠢、沒有見識的腐朽帝國的統治者肯定會答應他關於貿易……哦，或者說「朝貢」以及將那片在他們這些土著眼裡毫無價值的河口小島劃歸給他們做殖民地……哦，應該說是「租界」的條件的。

而他……

偉大的冒險家、船長、殖民地的開拓者費迪南德將付出的不過是一座裝飾華麗，實際上十分便宜的鐘錶和一些彩色玻璃球罷了！

而這其中的收穫則是數千上萬倍的財富，也許，作為打開東大陸貿易的第一人，也許他還能獲得國王陛下的冊封！

正想著。

大殿上方，黑色的紗質帷幔后的身影說話了。

「費迪南德。」帷幔后的人一開口，其縹緲空靈的女聲和標準的瑞因諾德語說出的『費迪南德』這個名字便讓眾多冒險者一驚。

「粗劣的機械計時器和一些彩色玻璃便是你們瑞因諾德的誠意？」帷幔后，聲音不疾不徐，宛如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般的說著。

「我太陰朝歡迎你們西陸人來貿易。不過，我希望你們能夠搞清楚，我們太陰不需要你那些毫無價值的玩具。」

「蒸汽步槍、火炮、鐵甲艦還有包括蒸汽機的生產技術和工匠……你帶來這些，我們太陰自然有的是金銀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