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珍之貴之
「恩。」夏機輕輕一點頭，心情略微有些沉重，並沒有推開絕影。
身後之人卻緩緩放開了懷抱，夏機扭回頭，看到他一臉平靜。
「以後我出嫁了，你就重新找一位有前途的好主人吧。」
夏機語氣平靜的更加不像樣子，只是低頭撫著身上汗衫的褶皺，囑咐他安排好出路。
絕影盯了她半晌，從頭到尾像是要把她看清楚，第一次如此放肆，讓被盯著的夏機微微有些窘迫，惱羞成怒。
她抬起頭，明亮湛湛有光的雙眼直視著絕影，彷彿被激怒的小獸隨時保護著心防。
絕影看著她眼中明澈清透，倒映著自己的影子，多想就這樣一直看到老，眼裡的人影就是全世界，但恐怕是不能了，心裡微微有些苦澀。
「我不要。」
絕影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滯澀，但還是艱難吐出這三字。
「容不得你說不。」
面對絕影從小到大的第一次反抗，夏機並未多說，直接轉身，話音鏗鏘有力，落地有聲，滿是堅決。
再不看身後的絕影，她決然而去，要抓緊時間練習禮儀了，恐怕父親沒想到夏家人還有類似這樣和親的用途吧，這也算是變相的護國了，她認！
直到夏機走出視線之內，絕影仍然直直的站立在原地，彷彿風吹雨打不動的石雕，站成了洪荒，「我不要！」深邃的雙眼微顫，嘴唇顫抖，仿似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能說出反抗她的話。
雙拳緊握，青筋暴起，滿滿都是不甘。
「我不要！！！」
一拳狠狠砸向圍牆，屋上震下幾片碎瓦，伴隨著大吼，石榴樹的果子抖了幾抖，掉下幾顆滾落出去。
「夏將軍，你看……」雲娘驚疑不定，忙走幾步看向窗外，卻發現空曠哪裡還有人影，只有風卷殘葉的颯颯聲。
「別管他，雲娘我們繼續。」夏機坐在椅子上，品著茶水用來遮掩嘴角的苦澀，招呼著雲娘過來。
「好好，我們講到哪裡了？」雲娘香氣撲鼻，裊裊雲煙般而來，手絹一揮捂嘴嬌笑，「看雲娘這記性，對！將軍您看我這走姿，是這樣。」
雲娘站到夏機面前，輕輕一甩水袖，踮起腳尖輕輕放下，姿態婀娜優雅，腰臀彷彿渾然一體扭扭捏捏，婷婷裊裊向前走去，走到盡頭，再回眸一笑，一甩香氣撲鼻的手絹，繼續優雅無比的走過來。
夏機看的滿是尷尬，舉杯喝茶，掩住尷尬的笑容，她心裡雖然羨慕但要學這個實在太難為她了，在她心裡自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老粗，雖然識字懂畫，可那是為了看懂兵書，排兵布陣，實用性十足，哪有這種美觀性？
雲娘嬌笑一聲，心裡早就看出了夏機的靦腆，一把拽住夏機的手腕，觸手卻是坑坑窪窪，一看竟然都是傷疤，驚呼一聲，眼裡吃驚，心裡確是酸澀。
一代神將落到這種地步，實在不得不說當朝者昏庸！
夏機尷尬一笑，連忙把袖子放下來，擋住猙獰的傷疤。
雲娘遮掩性陪著一笑，匆忙轉移話題：「將軍，您看會了嗎？」甩起的綉帕不知何時已然放下，雲娘她實在在一代將軍面前做不了巧笑嫣然，無動於衷。
夏機誠實的搖了搖頭，這種技術性難題當真比學武還難，
哪知雲娘竟然一躬禮：「將軍何不如下場練習？」提著建議，實則一來是任務皇命不可違，二來看出夏機眼底的羨慕。
雲娘她自己心裡也是心酸，感慨萬千，這天殺的老天竟然叫一本該享受青春年華的少女擔負這一切！那些大男人都是擺設嗎？！
但這些話只能想想，卻不能說出，都城內風聲緊，把關嚴，不知何時被人聽見，自己就能半夜掉了腦袋，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整的現在全都城風聲鶴唳，眼睜睜看著神力大將軍被收軍權，被革職，被屈辱和親，想反抗卻無濟於事。
夏機也想早學會早完事，點點頭，站起身，看著走神的雲娘。
「雲娘？」輕聲一提醒，雲娘醒過神，看著眼前風霜滿面的夏家將軍，心裡又是一陣酸澀無人訴說，「恩？哦哦。」
雲娘強力把眼內淚珠隱住，手忙腳亂：「將軍，你這身有些不適合，走的時候容易找不到感覺。」
夏機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緊身汗衫，有些發愣：「那要穿什麼？」
「女孩子家的衣服啊。」雲娘理所當然，但是說完卻發現自己說錯的話，只能繼續勉強開口：「不知道將軍這裡有沒有？」
夏機搖搖頭，她從來沒有一件屬於自己女孩子樣式的衣服，有的只是鎧甲，汗衫，短襟。
雲娘忙低頭，不讓看來的夏機發現自己泛紅的眼角：「那雲娘這裡有，還希望夏將軍能夠不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
夏機覺得女孩子衣物是珍之貴之物，有就不錯了，哪裡還敢嫌棄。
「那將軍過來吧。」
雲娘慌不迭率先一步，搶先出門去，不是她不知禮讓，而是她實在控制不住眼內的淚珠，一轉身淚珠撲涌而上奪出眼眶，爭先恐後。
晶瑩的淚珠砸在地上濺起一小片塵土，走的太快一滴輕輕落在夏機臉上，夏機一愣怔停步，看著地面上的小水印，抬起粗糲手指觸摸著臉上的水漬，愣愣的看著在陽光下手指尖的晶瑩心裡一暖。
原來這世上還有人願意為她心酸，為她關懷。
這一去，也就值了。
微微嘆氣，她快步趕上前面疾步走著的雲娘，莊重的落後兩步，並未說破，別人的心意她接受但不能踐踏，只是為了維護雲娘在她面前的尊嚴，即使是位風塵女子也有自己的思想和尊嚴，她，尊重。
雲娘推開自己的房門，進到內室翻騰著自己的衣籠，趁著夏機沒看見連忙用手絹擦擦，卻發現妝容已花，手絹沾濕，這時再改換已經來不及，拿起自己之前還未穿過的水藍衣裙，低頭走出去。
「將軍，這件衣服雲娘尚未穿過，您先試試合不合適。」聲音略悶，失去了之前的磁性，低著頭遞給夏機，並未看她。
夏機並未說破，「雲娘，如果你身體不舒服，今天不著急明天也可以。」揣摩著嘗試安撫雲娘的情緒，提出自己的建議。
雲娘一聽，大驚！猛然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