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探身世孤女下江南(78)
看著皇帝臉上的笑意,洛西園冷哼了一聲,不屑道:「休想!實告訴你,從前我尚且拿你當朋友,從今往後,便是陌路人!」
皇帝定定地看向她,聲音冰冷而鎮定。
「其實,你更想說的是,從今往後,你我便是仇敵了,對嗎?」
他雙手往身後一背,轉身看著岸邊的人影,神情有一絲怪異。
「你不過是擔心朕會對你在意的這些人,又施下什麼毒手,是嗎?」
半晌沒有聽到洛西園言語,皇帝不由地冷哼了一聲。
「原來,朕一早在你心裡,便是這樣的人,什麼納蘭、顧大、李四郎,都不過是朕一廂情願假想出來的敵人。」
果然,他都猜對了。
非是美人移情,實是無心,自始至終都是這樣。
趙府後花園燈火通明,但終究是黑夜,皇帝背光而站,臉上神情變化,洛西園卻絲毫沒有看清。
她穴道被封,僵立在當下,眼珠微轉,順著皇帝望的方向看過去,卻看到湖岸邊一陣人影大亂。
靜心去聽,忽聽到一聲大罵!
罵人的是幫中脾氣最火爆的師弟步永。
他站立在長老游素麵前,額間青筋爆出,一邊搓手,一邊急吼道:「師父!這樣的事咱們怎能應承?!!」
步永是師叔游素的徒弟。
游素師叔一向性情平和低調,卻收了這麼個性子急的徒弟,然而一連六七年下來,師徒倆,竟從未紅過臉。
平日里,步永雖脾氣不好,對自己的師父卻最是敬重,
這一次,這般大吵起來,卻是所為何事?
洛西園心裏面直犯嘀咕,又梭了皇帝一眼,一種十分不詳的預感迅速湧上來。
那邊廂,游素師叔輕喝了一聲:「混賬!幫中大事,幫主自有主張,豈容你個黃口小兒置喙,還不退下!」
步永聞言,卻是牛勁發作了一般,梗著脖子,大喊道:「我就是替幫主不值!大師姐平日里驕縱慣了,不知輕重收斂,這回惹下大禍來,咱們頂著掉腦袋的風險來救,我且不說!幫主為大師姐將來考慮,將整個丐幫拱手送給朝廷,我也無話可說!但……」
洛西園聞言又驚又愧,這個平日里脾氣暴躁的小師弟,常與她口角,但也從無什麼過節,豈知他心裡卻是這樣看待她。
「啪!!!」
步永話還沒說完,就遭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萬年老好人形象的游素師叔,頓時大怒,臉上又羞又愧,直紅到了耳後根。
「混賬東西!一味胡唚,我……我直接廢掉你的武功!」
一旁的神丐駱駝,忙上前攔住游素聚滿內力的雙掌。
這一掌下去,步永不死也會是個殘廢。
誰料步永完全不懂得見好就收,將脖子梗得更直,聲音也更粗壯了。
「我又沒說錯!你們都不敢說,好!我來說!」
他朝著洛西園站立的位置憤恨一指,大怒道:「就是因為她!你們全都縱著她,現在好了,惹出禍來,我們跟著倒霉也就罷了!幫主為何要跟著受此奇恥大辱???」
什麼?奇恥大辱?洛西園大驚失色。
「我自小受恩於掌門,如果不是幫主將我撿回來,我早就餓死在河北田間!同樣是撿回來的孩子,為何她偏能受到這樣無底線的待遇,我不服!」
「哼!江湖武林,誰人不知哪個不曉,洛水丐幫與天山蒼鷹派乃是死仇?什麼兩派合二為一化干戈為玉帛,做夢!想要讓天山蒼鷹派的人來統領洛水丐幫,我更是不服!縱使你們能忍下來,但你們都不想想,這樣以來,將至幫主與何地???半個月前,開封之辱,你們都忘了嗎???」
步永本來就是個火爆性子,這時候如炮火般一連串地嘶吼出來,更是暴怒異常。
眾人原本摩拳擦掌要上前去打倒他,或者勸導教訓幾句,卻都在聽完他的怒吼之後,無聲地低下了頭。
斜徑上的洛西園,直聽的涕淚縱橫,心中如萬蟻啃噬般痛苦。
她知道,步永師弟雖然一向脾氣不好,卻從不說謊話,亦從不誇大其詞。
讓洛水丐幫與其他門派合二為一,本就是對義父的極大侮辱了,現如今竟還叫別派的人,來統領丐幫。
這個攪進來的門派,是個惡名昭彰、不入流的江湖門派,而這個做統領的人,竟是義父的死仇蒼鷹!
這更是對丐幫,以及對義父的莫大侮辱!
她不清楚,天山蒼鷹跟義父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但是那回在洛水解救李策風時,大師伯的言語間卻無不透露著對其憤恨決絕之意。
方才步永師弟還提及了,開封之辱,應當就是發生在半月之前,自己在姑蘇府衙里受審訊,那小乞丐來送信,說義父有事耽擱了。其中之辱,對義父對丐幫而言,究竟經歷了什麼,她竟完全無從得知。
洛西園望著皇帝,胸中有滔天的怒火,直欲噴薄而出!
恨意陡生。
「康熙,你欺人太甚!!!」
豆大的淚水也隨之奪眶而出,巨大的悔恨自責,湧上心頭。
「這都是你義父自己要求的,與朕並無關聯。」
皇帝目光微冷,只盯著岸邊的動靜。
這時岸上的人,已起了爭執大約是有幾個年輕氣盛的弟子,站在了步永這邊,一時爭論不休,險些打了起來。
洛西園急的無法,只得求一旁看著自己的師伯常見霆。
「師伯,照兒求您了,解開我的穴道吧!讓我去跟義父說幾句,我保證不再胡鬧,我只是去和義父說幾句,好嗎?」
常見霆望了一眼岸上師弟的身影,想起此行前師弟對他所說的話,原本動搖了的心,又堅定起來。
他無奈搖頭道:「照兒,這一回,師伯真的幫不了你,因為這回幫你,便是真的害你了,你再忍耐些吧。」
洛西園聞言,哭的更凶了,急得無可不可時,突然想起被留下的丐幫弟子護在身後的徒弟東庭。
「東庭!東庭!快!快去!快去和我義父說,就說、就說我有極重要的事和他說,快,要快!」
她急吼著吩咐完東庭,忙又轉頭看著常見霆,悲戚道:「師伯,義父只讓你束著我,沒有讓你管著他,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