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宰相遺言

122 宰相遺言

尉遲良鴻也是隔三差五要去向鍾離匡彙報差事的,聽秋儀之這樣一說,果然覺得有些奇怪,心中不由緊張起來,趕緊說道:「我們多說無益,快進去看看吧。」說罷,縱身一躍,便已躍至相府門口。

秋儀之也不敢拖延,趕緊跟了上去,親手推開相府大門,剛要向門內查看,卻見左右各有一支長矛,朝自己的兩肋刺來,眼看就要將他徹底刺穿。

尉遲良鴻見機神速,一把將秋儀之向後拉了半步,立即騰出手來,將兩支長矛緊緊抓住,隨即運用內力將長矛向外一送一拉。原本握住長矛的兩個兵士,怎能抵擋這樣高明的武功,手上吃不得勁,兩支長矛已然被尉遲良鴻奪在手裡。

秋儀之驚出一身冷汗,慶幸自己身邊有這樣一位武林高手護衛,趕忙定了心神,往那兩個意圖行兇的兵士看去。只見他們身上所穿的服裝都是西北軍士的樣子,忙問道:「你們都是誰派來的?到相府來作甚?」

這兩個兵士已是被嚇破了膽,嘰嘰咕咕不知回答了些什麼。

然而從他們的西北口音之中,秋儀之已然猜出事情大概,忙對尉遲良鴻說道:「大哥,事情不好,鄭鑫已派人過來了,怕是要對鍾離師傅不利,我們趕緊進府去吧!」

尉遲良鴻趕忙點頭稱是,又指著躺在地上的兩個兵士問道:「那這兩人呢?」

秋儀之一心想要見到鍾離匡,隨口答道:「這兩人礙事,殺了算了。」說罷,便向臨時相府深處快步走去。

尉遲良鴻怕相府裡面還有危險,隨手將兩支長矛插進那兩個兵士的胸膛裡頭,便快步跟了上去。

事情正向秋儀之最不願看到的方向發展,相府闔府上下都已被西北人佔領,原先他熟悉的那些護衛、書辦、門童都已不見,剩下的只有不時上來盤問的西北軍士。

秋儀之越來越確定鄭鑫已對師傅鍾離匡下手,心中發了狠,在相府之內的生人,無論良善,只要操了西北口音,統統叫尉遲良鴻和尉遲霽明殺死。

尉遲家的這兩父女也都殺紅了眼,不過移時,手上都各自結果了十七八條人命。

宰相鍾離匡的臨時府邸,乃是借用原江南道府衙門的一處別院,秋儀之來過幾次,對其中的地形十分熟悉。他在尉遲父女的護衛之下,從門口直趨他師傅日常辦公見人的內堂,抬頭卻見內堂門口站立了一隊十來個軍士,看衣著面目也都是西北軍的樣子,一臉嚴肅機警的神情,料定鍾離匡必然還在內堂之中。

秋儀之是又緊張、又欣喜——緊張的是鍾離匡已被鄭鑫派來的人控制住了,欣喜的是他畢竟沒有被押送到機密的地方看管起來,還在自己可以營救的範圍之內。

於是秋儀之再不猶豫,立即吩咐尉遲良鴻父女道:「快,快把前面這群西北來的看門狗殺了,做得安靜些,別驚動了屋子裡的人。」

尉遲良鴻父女得了命令,當即揉身上前,各自向左右繞了半個圈子,移動到那隊兵士的側後方,隨即從懷中掏出不知什麼樣子的暗器,一人一把便向那隊兵士要害投擲而去。

尉遲父女的暗器功夫果然是又准又狠,那隊西北人毫無防備,眨眼只見便被殺死了性命。尉遲良鴻江湖經驗豐富,還不放心,又上前確認了一下,見他們確實都已斷氣,這才目視著秋儀之沖他點了點頭。

秋儀之見了,知道已無危險,立即快步上前,一腳踢開緊閉著的內堂大門,卻見屋內旁無一人,只有鍾離匡有氣無力地坐在堂上教義之中,四肢耷拉下來,似乎已是死了。

秋儀之萬分焦急,趕緊上前將鍾離匡扶住,口中焦急喚道:「師傅!師傅!師傅!」

鍾離匡被他這樣高聲呼喚,居然蘇醒過來,微微張開眼睛,嘴唇翕動道:「儀之啊,你來了。鄭鑫反了……」

秋儀之見師傅還有口氣在,幾乎要墜落下來的眼淚又縮了回去,含笑道:「師傅,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現在如何平叛,還要全靠師傅主持。」

鍾離匡肩膀一聳,似乎是想要抬起自己的手臂,然而他渾身乏力,嘗試了兩次還是沒有成功終於放棄了努力,說道:「師傅不中用了。鄭鑫方才來過,給了我兩樣東西,一樣是讓我寫皇上退位詔書用的筆墨紙硯,另一樣則是鴆酒……」

說著,鍾離匡極痛苦地打了個嗝,從他的腸道裡頭反芻出來的,乃是一股惡臭無比的味道。

秋儀之聽了這話、聞了這味,已是心亂如麻,渾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慌忙安慰鍾離匡道:「師傅你不要說話,穩住元氣才是最緊要的。世上既有毒藥,便有解藥,你服毒時間不長,一定能夠化險為夷的,將來……」

秋儀之話未說盡,鍾離匡的身體忽然被從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充滿,猛地從座椅上彈了起來,伸出一隻乾癟消瘦的手,死死抓住秋儀之的衣襟,怒吼道:「儀之,現在只有你能對付鄭鑫!你手下的林叔寒、趙成孝、尉遲良鴻、尉遲霽明、李勝捷等人都是能重用的人;河洛王爺或許一時不願說話,心底卻是向著你的;戴鸞翔也馬上就要趕到江南,你同他有過命的交情,也是可以倚靠的。什麼禮儀、大統、名號都是虛的,掌握住金陵、江南、乃至天下的兵權才是最緊要的,只有這樣才能捏死鄭鑫。你懂了嗎?」

秋儀之將鍾離匡口中的一字一句都聽得一清二楚,口中忙不迭地回答道:「學生懂了,學生懂了,學生懂了……」說道最後,已是嗚咽起來。

鍾離匡聽了這話,不勝欣慰,含笑道:「這就好,這就好。不用管我,你快去辦事吧。」

說完這最後的遺言,這位操勞半生的鐘離宰相終於長舒一口氣,無力地癱軟下來,雙目微閉,臉上卻帶著一絲笑容——終於離開了人世。

秋儀之忽然感到懷中鍾離匡這副瘦骨嶙峋的軀體是那麼輕飄、又是那麼沉重,一想到他對自己從小到大的諄諄教誨,終於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緒,「哇」地一聲痛哭出來,口中重複著「師傅!師傅!師傅!」的呼喚。

眾人都知道秋儀之與鍾離匡之間的感情,沒有一個敢上前打斷的。

然而秋儀之這樣只知失聲痛哭,既容易傷到身體、又耽誤事情,還是溫靈嬌上前走到秋儀之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公子,人死不能復生,你還請節哀吧!」

秋儀之猛地一轉頭,惡狠狠瞪著溫靈嬌,怒吼道:「這都怪你那個哥哥。若沒有他,鄭鑫怎麼會造反?鍾離師傅又怎麼會死?」

溫靈嬌從沒見過秋儀之這樣兇狠的表情、聽過秋儀之這樣不留情面的話,一時啞然。

秋儀之經過這樣兩句狠話的發泄,終於恢復常態,向溫靈嬌道歉道:「我方才說話沒過腦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溫靈嬌抿嘴一笑:「我知道。可現在鍾離宰相都死了,我們只有你這一根主心骨,什麼都要聽你的話,你可不能有什麼意外啊。」

這話提醒了秋儀之——眼下還不是悼念鍾離匡的時候,皇長子鄭鑫連師父都敢殺害,可見已是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必須立即實施雷霆手段,將他拿獲,才是現在的當務之急。

想到這裡,秋儀之頓時從悲痛之中振作起來,將師傅鍾離匡的遺體小心平放在地上,「倏」地站起身來,說道:「方才鍾離宰相的遺言,大家也都聽見了。鄭鑫犯上作亂、弒殺師長、天理不容,於公於私我都已決心平定叛亂!」

尉遲良鴻、尉遲霽明父女雖是江湖人物,然而前途命運都已同朝廷緊密聯繫在了一起,聽了秋儀之這話,立即拱手道:「願聽大人吩咐!」

一旁的溫靈嬌卻是別有想法:她聽到溫鴻輝想要攛掇鄭鑫謀反的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尉遲霽明,同她一道闖入牢中報信——她這麼做,是想先救出心上人的性命,再同他趁此機會一起歸隱山林,可不是為了幫秋儀之平定鄭鑫的叛亂。

因此秋儀之話音落定,溫靈嬌卻沒有立即表態,臉上卻浮現出一陣陰晴不定的神情。

秋儀之是極靈透之人,溫靈嬌的心愿想法他又是再熟悉不過了,便又補充了一句:「鄭鑫所求的,乃是篡位奪權。他本是無德無才之人,現在又自決於鄭氏祖宗、自決於江山社稷、自決於黎民百姓。這樣的人當了皇帝,何等樣倒行逆施的事情做不出來?現在只有除惡務盡,否則世間便永無寧日,我等便也無立錐之地!」

溫靈嬌當然聽出了這話意思——說的乃是鄭鑫不除,秋儀之想當個平頭老百姓都未必能夠如願——也確實極有道理,便咬牙頷了頷首。

秋儀之見狀,略覺放心,當即說道:「鄭鑫讓師傅寫退位詔書不成,下一步必定是要去找皇上,逼迫他老人家親自下旨退位。他老人家的安危,乃是大漢的根本大事,然而其他小事也不能等閑視之。」

秋儀之一邊說,一邊整理思緒:「這樣,尉遲霽明和溫小姐,這就隨我先去『青崖觀』中護駕。尉遲大哥輕功蓋世,勞煩你在金陵城中多走幾步,一是要去見一見林叔寒,把這邊的事情告訴他,叫他萬事小心,做好一切應對準備;二是去找李勝捷,叫他這就命令船隊起錨離開燕子磯碼頭,並立即封鎖江面,嚴禁一切船隻南下北上;三是你要找到劉慶,看看能不能用他江南道節度使的名義,節制住金陵城守軍。這些事情,辦妥之後,兄長要立即到『青崖觀』中同我會和,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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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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