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大局已定

113 大局已定

鄭鑫乃是長兄,理所當然在三人當中掌總,同其他兩人略做商議之後,便下了三條命令——一是立即派人,將此處戰況報告在金陵城中的父皇鄭榮;二是合兵一處,就地安營紮寨,先穩住局勢,防止發生意外;三是即刻同溫州城中守軍取得聯繫,伺機從城中殺出,裡應外合徹底殲滅嶺南軍。

這幾招措施雖然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卻也是萬無一失的穩妥之舉,鄭森和張龍自沒有什麼反對的理由,便相應部署去了。

前兩條自不必去說他,同溫州城內守軍取得聯繫的行動卻是格外順利。原來是嶺南軍接連遭受挫敗,已沒了全面掌控戰場局勢的能力的意志,只顧著確保自己大營不受襲擾而已,留下一座溫州城沒有半點監視和掌控。

鄭鑫派出去的探子輕輕鬆鬆便潛入城中,取得消息之後又輕輕鬆鬆地從城中出來;又復拿著鄭鑫的手令,輕輕鬆鬆潛入城中,約定好了總攻時間、方向和規模,再次輕輕鬆鬆地返回營盤。

這樣一來,嶺南軍的鄭諭已是敗局已定了。

鄭諭自己也聞到了失敗的味道,一整夜沒有睡好,次日天剛蒙蒙亮便點齊大軍,想要按照原定的計劃,向西轉移往衢州而去。

不成想官軍起得比他們更早,等的就是嶺南軍放棄營盤、沒有了守衛的憑據,才能一鼓作氣將其徹底殲滅。

鄭諭看見面前嚴陣以待的官軍,頓時慌了——他也明白官軍已猜出了自己的動向,正要在前頭堵截,而自己卻又不能再次縮回營寨等死——已然陷入了走投無路的兩難境地。

身邊已沒了可以商量的對象的鄭諭,在這樣的困境之下,只想著能夠激勵起手下將士的士氣,然後憑藉一勇之力,突破官軍防線,殺出生天。因此他將之前在江南搜刮的、準備帶到嶺南以圖東山再起的金銀財寶全都取了出來,發散給全軍兵士,這才揮動令旗,指揮全軍突擊。

卻不料此舉竟起到了反作用,那些兵士每人都分了價值幾十兩白銀的財寶,只想著能夠在這近乎必敗的戰役當中存活下來,才能享用這剛剛到手的巨款,哪裡還想這拚命作戰。

只見這些軍士象徵性地向前突進了幾步,便停了下來,似乎在觀察前頭敵軍的行動。

前面領軍的鄭鑫、鄭森和張龍等人也算是統軍經驗豐富了,原先怕的就是敵軍在困境之下胡抓亂咬,莫名輸了戰鬥,現在卻見嶺南軍逡巡不前,顯得十分猶豫,絲毫沒有絕地求生的一點銳氣。

他們雖不知道其中原因,卻只知道這樣大好的機會絕對不能輕易放過,卻也不能輕敵冒進,便商議著讓鄭森帶領精銳騎兵,先去試探一下——成了,便全軍出擊;不成,也能憑藉騎兵出色的機動力,迅速脫離戰鬥。

自左將軍崔楠陣亡在嶺南王鄭貴手下之後,論起天下突擊能力,天下便再無將領能夠比得上鄭森這位二皇子了。只見他身穿重甲,胯下一匹比之尋常駿馬高了一尺有餘的戰馬也同樣披著重甲,手持著一柄長戟,一馬當先便向嶺南軍中突進。

在他身後的,乃是從幽燕道千里迢迢南下而來的騎兵——這些騎兵久在北方草原之上作戰,同突厥等北方游牧民族的交鋒從沒有一天停歇。今日他們終於來到江南平原之上,面前已再無可以匹敵的對手,馬蹄揚起的煙塵在身後升騰,眼前則是充滿了惶恐神情的嶺南軍,跟著主帥鄭森一往無前地向前衝鋒。

嶺南軍雖也是身經百戰,但對手都是那些神出鬼沒的嶺南蠻夷,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集團化的重騎兵的正面衝鋒,尚未接敵便已怯懦,一時之間連陣型都沒法保持住,竟開始緩緩後退。

這一剎那的鬆懈,讓本就存在高下之分的戰鬥力變得更加懸殊,鄭森帶領的重騎兵,好似排山倒海的巨浪一般,猛地拍向嶺南軍,頓時將他們的防線擊得粉碎。帶著初次接觸便所向披靡的餘威,鄭森繼續前進,一直向嶺南軍陣型的核心部位突進而去。

在身後觀察前方動向的鄭鑫見自己這位二弟初戰得手,心中是又喜又憂——喜的是敵軍被鄭森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似乎並不是在誘敵深入;憂的是嶺南軍若是被鄭森這樣僅憑小股騎兵就打敗了,自己便無功可搶。

於是他連與身邊的張龍商議一下都沒有,便自作主張下令——全軍分成三隊,分別從左中右三個方向向敵軍突進;再向溫州城中守軍傳令,要他們即刻出城,截擊嶺南軍身後,力求將嶺南軍全軍包圍,不能逃跑任何一人。

鄭諭方面卻沒有任何應對之法,只能被動挨打,交戰了不過兩個時辰,堂堂五萬嶺南軍便已被朝廷兵馬團團圍住,並且還被鄭森的精銳重騎兵分為兩段,左右不能相顧。

暫充總指揮的鄭鑫見大局已定,便有空市恩售寵,令麾下百十來個騎兵,擎著書寫了自己名號的大旗,在敵軍陣前反覆賓士。

他們一面縱馬狂奔,一面還高聲呼喊:「投降者既往不咎,頑抗者玉石俱焚!投降者既往不咎,頑抗者玉石俱焚!投降者既往不咎,頑抗者玉石俱焚!」

這樣一連喊了兩盞茶功夫,嶺南軍的士氣終於奔潰,漸漸有將士集結成兩三百人的隊伍,打著白旗、高舉兵器,向官軍投降。

官軍當然不會為難他們,將其繳械之後,便送往陣後由專人看管起來。其他嶺南軍兵士見同袍受到的待遇尚且可以接受,便也效法著出陣投降。

轉眼之間,數萬人的嶺南軍死的死、降的降,只剩下幾千人還手握鋼刀,同龐大的官軍對峙,而他們臉上顯露的則是顯而易見的惶恐絕望神情。

已穩操勝券的鄭鑫心中得意,騎在馬上繞著這群嶺南軍的殘兵敗將走了一圈,忽見敵軍人群當中有一人衣著齊整華麗、身高體胖在一眾敗軍之中顯得極為顯眼。

鄭鑫雖然沒見過鄭諭本人,但也從各方面彙集來的戰報裡頭得知,這鄭諭乃是一個大胖子,現在嶺南軍中除了眼前這人之外,再也沒有同樣肥胖之人,因此想必此人便是鄭諭無疑了。

於是鄭鑫高聲喊叫道:「嘿!前頭那人可是鄭諭?與我出來說話!」

大胖子鄭諭聽了這聲喊叫,心中一驚一慌,初時還想抵賴不承認,可轉念一想這軍中數萬人,哪個不認識自己這位嶺南王次子?於是他只好壯著膽子說道:「我就是鄭諭,不知大哥有何話講?」

鄭鑫和鄭諭乃是嫡親的叔伯兄弟,若在民間乃是除了親兄弟之外,最親密的同輩親屬,因此鄭諭稱呼鄭鑫一聲「大哥」倒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可這話在鄭鑫耳中聽起來,卻不是滋味——你一個手下敗將,憑什麼跟我稱兄道弟——故而厲聲指責道:「哪個是你大哥?你大哥乃是嶺南王長子鄭諾,現正被朝廷關押起來。你若是想要見他,跟我走,我自然能夠安排。」

鄭諭聽了這話,身上泛起寒意——他看著自己手下這驚慌失措的幾千人馬,被朝廷數萬大軍重重包圍的戰況,也知道自己已到了插翅難飛的境地,能夠在沙場之上保全性命,就已是一樁極為奢侈的事情了。

然而從稱雄一方的嶺南王次子,轉而為一階下之囚,這樣身份的極速跌落,也是鄭諭所無法接受的,他咬著牙說道:「好。大皇子殿下話說得果然漂亮。不過在下鄭諭也不是懦夫,殿下想要捉我這個俘虜,怕也是沒那麼容易!」他忽然想到自己身旁還有數千兵士,便高聲喝道,「要抓我,先問問我手下這些弟兄答應不答應!」

鄭諭原以為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手下兵士必然齊聲高呼一句「不答應!」。卻沒料到身邊將士只是面面相覷、交頭接耳,竟沒有一個高聲說話的。

鄭諭不免有些心寒,抬頭看了看鄭鑫,卻見他臉上浮現出再明顯不過的蔑視表情:「鄭諭,你不要在虛張聲勢了,還是趕緊繳械投降,負荊請罪吧。若還想負隅頑抗,請看這邊!」

說著,鄭鑫一指身後——只見他手指的方向,上千弓箭手已張弓搭箭,直直瞄準鄭諭,只待鄭鑫一句話,便能將鄭諭射成一隻肥胖的刺蝟。

鄭諭見狀,長嘆一聲:「唉!成王敗寇,理所當然。可我畢竟還是鄭氏子弟,我若投降之後,能不能保全性命,給皇家留點體面?」

鄭鑫聞言,「哼」地冷笑了一聲,答道:「鄭諭,你還沒搞清現在的狀況么?你即便不投降,難道還能逃脫一個『死』字么?你方才說得在理,你好歹也是鄭氏子弟,身份擺在這裡,你的生死還要仰仗我父皇決斷,任何人都無以置喙。好了,我勸你還是趕緊出來投降,否則若逼我動起粗來,那才是不給皇家留體面呢!」

鄭諭投降,嶺南軍主力全殲的消息,有如長了翅膀一樣,飛邊了大漢天下的每一處角落。朝野上下的有識之士聽到了這個消息,無不歡欣鼓舞。

自神宗皇帝晚年時起,在朝廷中樞埋下的奪嫡之爭,終於以鄭榮的全面勝利而告終,如今大漢國內、廟堂之高、江湖之遠,已沒有了可以動搖江山社稷的一切不安定因素,一代太平盛世正是指日可待!

然而皇帝目前所在的金陵城卻是極為平靜,其中本來就十分幽靜的「青崖觀」似乎比之前更加安寧靜謐,彷彿全然沒有被外界的驚濤駭浪所波及。

在皇帝鄭榮眼中,自打嶺南王嶺南王鄭貴被擒之後,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鄭諭便絲毫沒有同自己角力的資格,嶺南軍已是敗局已定,之後的一切戰事都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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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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