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連薦三人

103 連薦三人

既然在金陵城中,秋儀之自然是有住處的,便找了乘別的船一同過江來的林叔寒,回到他那座種了半棵松樹的莊園之中居住,因尉遲良鴻身負護衛皇帝的重任,因此秋儀之也把尉遲霽明帶在身邊,同在林叔寒的莊園之中暫住。

秋儀之睡了只有一天,次日一早,就又被皇帝差來的人傳到「青崖觀」中商議軍政要務。

皇帝鄭榮精神似乎好了許多,已能坐在椅子上說話,興緻似乎也高了些,說道:「多虧儀之提醒,朕昨夜就叫御醫診視,還好這尖刺之上並沒有煨有毒藥,不過是皮外傷罷了,儀之不用擔心。不過皇帝被刺受傷,終究不是什麼體面事,儀之就不要外傳了。」

皇帝身體健康狀況,乃是整個朝廷最大的機密,就算是皇帝不說,秋儀之也一樣會守口如瓶。不過聽到皇帝身體沒有什麼大礙,秋儀之也打心眼裡高興,忙拱手道:「皇上乃是天子,天子必有天助,理當平安無事的。只可惜我等護駕不周,還請皇上責罰。」

鄭榮擺擺手道:「這事朕也是有責任的,算了,過去事就讓它過去吧。」鄭榮話鋒一轉,說道,「朕雖身體略有小恙,不過這幾日軍事進展順利、鄭淼在京城監國理政也頗有條理,這也算是甚慰朕心了。」

說了這麼一大套話,鄭榮似乎有些疲勞,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踱了兩圈似乎還有些不舒服,便索性倚著床半卧著說道:「這御醫的醫術是高明的,可惜開的葯卻是苦不堪言,朕這樣的人喝了下去,也是滿肚子絞痛,鍾離先生也是岐黃高手,怎麼也不曉得替朕改兩味好入口些的藥材。」

鍾離匡私下裡從來都是同皇帝平起平坐、坐而論道的,因此坐在桌邊的椅子上拱了拱手,答道:「藥石優劣在於能不能醫好疾病,同好不好入口關係不大。所謂『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講的就是這樣的道理。這點還請皇上留意。」

鄭榮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先生的意思,朕是懂的。好了,就請先生將金陵城中的戰況,同儀之說說罷。」

為這戰況之事,鍾離匡忙著收集匯總各方情況,也是一夜未睡,居然依舊能保持頭腦清醒,將全城軍事進展情況說了個清清楚楚。

脫胎自老幽燕道的朝廷精兵果然戰鬥力不弱,短短一夜之間,就將金陵城各處還在負隅頑抗的嶺南守軍全部肅清。隨皇帝而來的各部文官也迅速將城中政務接管過來,馬上起草抄寫了幾百份安民告示四處張貼,要城中百姓正常生活、商戶正常開業。朝廷收復金陵之前,曾同嶺南軍合作之人一律既往不咎,而從春分之日起凡再有通敵、藏敵者,則是加重處罰。

這樣一系列雷霆萬鈞的手段落實下去,金陵城果然就十分迅速地被平定下來。

秋儀之聽到這樣的消息也是頗為振奮,起身拱手施禮道:「這都全賴皇上洪福、三軍用命,乃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朝廷之福啊!」

鄭榮聽了受用,微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你儀之還跟朕說這些奉承話。可惜就是鄭諭那小子正好不在金陵城中,讓他僥倖逃過。不過不要緊,朕原本以為拿下金陵城怎麼也需要三五天的時間,卻不料一天時間就已攻下,時間還在我軍手裡,有的是餘裕,不必著急。」

秋儀之點頭道:「皇上聖明,然而戰場之事,只求快而不求慢,能早一天,便做早一天的打算,還請皇上這就下旨,按照既定方略揮兵南下,將嶺南軍堵截在江南道中。」

鄭榮含笑道:「儀之說的不錯,然而俗諺也有說是『磨刀不誤砍柴工』的。現在江陰、鎮江方面渡江南下的戰況還未傳來,若只有金陵一方的兵力南下,不僅不能將嶺南軍完全堵死,還容易打草驚蛇,實在是弊大於利。」

秋儀之原只想到一個「快」字,別的地方沒有太多留意,聽了鄭榮這番部署,才覺得這位領軍的打仗出身的皇帝,畢竟寶刀未老,所定的策略遠勝過自己。

卻聽鄭榮又說道:「不過我等也不能幹等著江陰、鎮江的消息,想必鄭鑫、鄭森他們這兩三天也應當派人傳信過來了。朕已除下旨令軍士就地休整以利再戰之外,又派人立即從江北運送戰馬南下,要趁著江南春耕還未開始、地面還算平坦的時機,迅速強佔重要位置……」

秋儀之聽了這話,心中立刻振奮不已。要知道皇帝在當幽燕王時候,領軍作戰就極為強悍、天下聞名,而老幽燕軍隊雖然以「當矢營」為骨幹,可作為最終撒手鐧的卻是騎兵隊伍:在他手裡,幽燕騎兵不過略遜色於飄忽無定的突厥精騎,同渤海鐵騎只在伯仲之間,比起其他中原騎兵更有天壤之別。因此只要戰馬南下渡江過來,這些人馬必定如虎添翼,將嶺南軍主力一個不剩全都封閉堵死在江南道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鄭榮說到這裡,也是滿面春風,精神似乎也好了不少:「且不論是否能夠將嶺南軍在江南道全殲,經過這幾仗,平叛大計算是大抵成功了,之後就是要準備如何恢復江南和整個朝廷的元氣了。」

鄭榮侃侃而談道:「治理江南首先靠的是官員,之前處置殷承良時候還有些投鼠忌器,沒有將江南全部官員統統換掉,這次正好乘此良機,給他來個大換血。儀之也算是在江南做過官的人,對此處士林官場也甚是熟悉,不知道有沒有可以推薦的人啊?」

秋儀之想了想,笑著說道:「臣雖掛了個山陰縣令的官銜,其實失職得很,幾年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縣外打仗辦事,對江南官場也並不十分了解。不過臣斗膽推薦三個人——」

鄭榮笑了笑,說道:「你秋儀之也是見過英雄人物的,能入你法眼的,怕也不是尋常人等吧?」

秋儀之拱了拱手,接著說道:「一個是我縣裡的幫辦許容,另一個……」

「哦?許容?」皇帝把他的話打斷,「我記得他是鄭鑫門下的人,怎麼?這人也是有些才幹的?」

秋儀之沒料到皇帝耳目這樣清明,連許容這個皇長子鄭鑫安插在自己身邊眼線的來歷也是一清二楚,便老實說道:「這個許容確實是大哥推薦在我身邊的不假。不過臣這些日子在外頭,縣裡頭全賴許容料理。臣誇口說一句,臣這山陰縣雖是一座偏僻小縣,可要在江南找一座比它還要太平富足的縣,怕也是不太容易。」

鄭榮一邊聽,一邊點頭,讚賞道:「沒想到這許容倒也有些才幹,看來鄭鑫也並非全無識人之明。」

秋儀之聽皇帝品評起皇子了,趕忙岔開話題接著說道:「另一人乃是青浦知縣黃萬剛。當初倭寇作亂之時,這黃萬剛帶領全縣百姓死守縣城,沒讓倭寇踏入半步,可以說是頗有幾分氣節了。不過他治縣沒有多少亮眼的政績,恐怕政務能力有所不足,望皇上斟酌用之,不要遺漏明珠。」

這個黃萬剛是個沒有名氣的小官,鄭榮連他的名字都沒提到過,然而聽秋儀之對他評價不低,便點頭道:「朕記下了。還有一人呢?」

秋儀之說道:「鄭庭航,是工部員外郎,派在江南參與管理漕運的……」

鄭榮道:「哦,這人我記得,是你的同年進士吧?記得當初審問殷承良手下兩個小官時候,他還站出來說過幾句話的吧?」當時審問的乃是越州州牧蔡敏和前任山陰縣令李慎實,這兩人的官職在鄭榮眼裡當然是小官,時隔久遠,居然連名字都已叫不出來了。

這件事情,秋儀之卻是記得清清楚楚,忙道:「皇上真是好記性。當時堂上幾乎要將江南官場的醜聞全盤揭露,偏偏有這個鄭庭航挺身制止。當時大殿下和臣都以為他是殷承良的同夥幫凶,險些要治他的罪,卻沒想到他只是為了維護朝廷體面而仗義執言的。這樣的人沒有私心、只有膽量,皇上加以歷練一番,必當能夠獨當一面。」

鄭榮聽了感慨道:「這個鄭庭航倒也有些古大夫的風範,如今這樣的人太少了,朕看讓他現在先在江南主管漕運事務,看他有沒有真才實學,若真是可造之材,朕必定不會埋沒他的。還有許容、黃萬剛兩人,治理一個縣怕是屈才了,讓他們就地升任越州州牧、蘇州州牧,先看看、試試再說。」

秋儀之開口保舉了三個人,皇帝居然是當即全部陞官任用,沒有批駁一人,這樣的面子已經很大了,讓秋儀之又是意外、又是感動,忙起身拱手道:「儀之看人頗有一些心得,此三人必是可用之才,若負了皇上的寄望,臣願負連帶責任。」

鄭榮卻笑道:「辦事的是他們三個,用他們三個的是朕,你不過是居中推薦罷了,能有多大責任?不過還有一人,若是讓其遺珠鄉野,可就是你的責任了。」

秋儀之聽了一愣,知道皇帝這是在點名要人,卻不知他說的是誰,想了想只好問道:「臣愚鈍,不知皇上所言何人,還請聖上明示。」

「林叔寒,就是你身邊的『半松先生』,難道你忘了嗎?」鄭榮笑道。

秋儀之聽了又是一愣,心想:皇帝眼光確實毒辣,這林叔寒是毫無疑問的天下英才,如果能讓他入朝為官的話,守牧一地便能造福一方、參贊中樞則更是天下萬民之幸。然而以林叔寒的才學,想要當官的話,自然可以走科舉正途,其實也用不到皇帝來破格舉拔;若是他鐵了心不想當官,即便是皇帝下了聖旨,他也未必沒有抗旨不遵的膽量。

想到這裡,秋儀之不禁為林叔寒捏了一把汗,臉色也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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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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