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御駕啟程

092 御駕啟程

鄭淼蹙著眉頭,說道:「御駕親征可是件大事,不能草率決斷。現在嶺南王爺已被擒,領軍的鄭諭是個什麼貨色你我兄弟心裡都有些底,完全用不著父皇親自出馬動手……況且兵凶戰危,萬一皇上出了一絲半點的意外,我等可是承受不起的……」

秋儀之聽鄭淼的意見其實很明確——是反對皇帝親自領軍出兵的——而鍾離匡和秋儀之自己,也都對其持反對意見。

可皇帝之所以稱之為「皇帝」,憑藉的便是一言九鼎的權威,任憑宰相、皇子這樣的心腹重臣說上一萬句話,也頂不上他這一句話。

因此秋儀之也只得搖首嘆息道:「這樁事情,聽起來皇上是主意已定了,天命難違,怕是難以勸諫了吧……記得昨天夜裡,就連鍾離師傅勸說,也是毫無作用……」

鄭淼知道鍾離匡乃是父皇還在當幽燕王時候就禮聘下的,對他從來都是言聽計從,鍾離匡說的話,比皇帝膝下三個皇子還要管用得多。故而若是鍾離匡都勸諫不下的話,那朝中便更是無人能夠勸諫了。

於是鄭淼嘆口氣,說道:「唉!既然聖意已決,那看來我等便也只能順天意而行了啊。」

秋儀之點點頭:「這是自然。不過以小弟愚見,嶺南軍雖沒了主心骨,然而勢力尚大,皇上用兵又不是那種保守講究的人,說不定鄭諭狗急跳牆,真的搞出什麼幺蛾子出來可就不好了。」

鄭淼鄭重其事說道:「賢弟這話乃是至理之言。愚兄也想跟隨在父皇身邊,為他老人家格兵擋槍。不過聽父皇今天的意思,似乎是想要留我在京城裡監國,真不知父皇到底是什麼意思……」

秋儀之抬頭瞥了鄭淼一眼,心想:三哥雖然忠厚些,卻絕對不是什麼愚鈍之人——像這樣君王巡狩在外,而留怎樣的皇子在國內監國,這其中又有什麼樣的涵義,這史書上寫得還少么?

然而這層窗戶紙卻厚得彷彿天邊的烏雲,是絕難點破、也不能點破的,只聽秋儀之說道:「三哥,這打仗表面上打的雖是兵馬,其實打得卻是錢糧。這鄭諭十幾萬大軍,為何就輸給了小弟,就是因為他弄不好錢糧這兩樣東西。三哥飽讀詩書,這點淺顯道理,自然是懂得的。皇上之所以讓三哥在京城留守,看中的便也是三哥懂得這其中的要害這一點。因此,三哥與其跟著皇上道江南去衝鋒陷陣,還真不如在後方辦好後勤事務,這才是天下第一要務啊!」

鄭淼一邊聽秋儀之說話,一面默然頷首——以他的聰明閱歷,皇帝的用意當然已經猜出了七八分,可這件大事皇帝沒有明確放話下來,任是誰也不能瞎說的。

於是鄭淼就只能順著秋儀之的意思往下說:「承蒙賢弟提醒了,愚兄自當勉力做好。還有一件事情,皇上似乎是想讓賢弟隨同聖上親征,麾下將士除各有封賞之外,也暫都歸賢弟指揮,充為正印先鋒,並不打亂編製指揮。畢竟賢弟在江南作戰日久,江南和嶺南的情況,沒有比賢弟更熟悉的了。」

秋儀之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一陣興奮,畢竟他活了二十多歲,走狗跑馬慣了,要是強留他在京城這個悶罐子裡頭,可非得要悶出病來。

因此秋儀之心情立即變得大好,語氣也隨之輕快了許多,便又同鄭淼說了一番話,話題卻已不僅限於南下作戰的相關事宜了。

兩人說了好大一長串話,鄭淼見時辰已然不早,便辭別了出去。

自當日之後,皇上經常召見秋儀之來詢問和商議親征南下之事,只是依舊讓他住在皇宮之內不能離開。

就這樣又過了三五天時間,皇帝親自下令從山陝、幽燕前線調來的長子鄭鑫和次子鄭森,也終於趕到京城之內。於是皇帝便下旨,召集自己三個親兒子、師傅鍾離匡及螟蛉義子秋儀之,又在「庶黎殿」內會談一番,將出兵的方略大抵說定。

至此,皇帝親征南下事宜已基本確定,京城新募集的禁軍正按照既定部署開始調動。只是御駕親征乃是一件天大之事,並沒有向下級軍官傳達,更要知情之人嚴格保密,因此禁軍官兵只當是朝廷即將派一員大將領軍反擊嶺南,並不知道領軍大將就是皇帝本人之事。

又過了三四天,皇帝鄭榮在紫禁城正殿「太和殿」召集朝廷文武重臣,正式宣布御駕親征之事。除三位皇子、河洛王鄭華、宰相鍾離匡等幾個早已之情之人外,其餘兩位中書令、六部尚書侍郎、在京的高級軍官等也都參加了朝會——所謂百官上朝,也不外如是。

原本這樣朝廷最高等級的會議,秋儀之一個七品小縣令是不能夠、也不願意參加的,然而皇帝御駕親征、南下平叛之事同他大有瓜葛,因此皇帝特旨要他參與朝會。只是這七品官的袍服在這樣一大群高官之中反而顯得太過顯眼,好在秋儀之還有欽封的伯爵位祿在身,便臨時趕製了一套伯爵朝服,夾在在一群皇親國戚之間倒也算是合群。

朝會這樣大的典禮,實際意義並不甚大——朝會上要宣布的事情,往往在之前就已商議決定了——而其主要意義卻正是在於要用這樣一個宏大的儀式,來向全天下宣布皇帝要親自討伐叛逆的消息,以此來激勵振奮軍心,同時消磨敵軍的士氣。

這出事先安排好的儀式,按例是由禮部尚書主持的,而當今的禮部尚書卻是六部尚書之中最年輕的施良芝。

這施良芝原在先帝鄭雍、偽帝鄭爻時候,就已是禮部尚書了。他之前同當今皇帝鄭榮還頗有些仇怨,甚至於曾經還奉了偽帝鄭爻的命令,主審過還是幽燕王的鄭榮,以至於動刑拷打傷了鄭榮的元氣。

鄭榮登極之後,原打算第一個就懲處這個施良芝的。卻不料這個年紀輕輕的禮部尚書,卻極精通禮儀學問,當時就提出了要鄭榮以神宗皇帝為正朔、同皇兄鄭雍平起平坐的建議,使其統治基礎更加名正言順。有了這樣的大功勞,鄭榮當然是不能再對施良芝加以懲罰的了,便索性只將他罰一級留任,依舊主持禮部事務,也算是皇帝仁厚且不計前嫌的明證了。

不過這施良芝也真算是爭氣,雖然戴罪在身,運營起禮部事務來卻是一絲不苟,不過一年功夫便又立下了幾個功勞,終於官復原職,重新擔任了禮部尚書的職務。

因此,由他主持的這場朝會也是一絲不苟,毫無冷場地進行了下來。

而當黃鐘大呂轟鳴,由皇帝鄭榮親口宣布,要由其自己親自領軍南渡長江平定作亂的嶺南王府之時,金階下的幾位皇子重臣,帶領百官齊身跪下,山呼「萬歲!」真有一種排山倒海的偉大氣勢。

隨後鄭榮便取出早已準備好了的聖旨,逐一點檢將領,分派任務。

這些將領早就被打過招呼,朝會之前就已知道了自己的任務,因此聽到命令之時絲毫沒有感到震驚和惶恐,取而代之的卻是興奮和自信,一個個扯開了嗓子領旨謝恩。這謝恩之聲一聲高過一聲,給人一種躍躍欲試,只待皇帝一聲令下便要帶領虎狼之師踏平嶺南的壯懷情緒。

待朝會結束,皇帝要親征南下的消息便從皇宮傳遍京城,從京城傳遍關內,又從關內傳遍天下,似乎長了翅膀一樣,轉眼之間就已流布天下。

皇帝鄭榮早在當嶺南王時候,就以善於帶兵著稱,描述他領軍平定叛亂、剿滅水匪、抵抗突厥的戲文、鼓詞、小說,沒有一百篇,也有七八十。幾年前的「討逆之役」,鄭榮僅憑幽燕道一隅之力,只用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攻破京城洛陽,逼得偽帝鄭爻引火自焚,更是增添了他身上常勝不敗的神話光環。

因此京城百姓聽到皇帝親征的消息,立即興奮起來,要爭相觀看這位馬上皇帝的風采,家家戶戶在門口點起燈籠、擺下香案,就等著親征出城的時候,能從人群之中看上皇帝一眼。

原本嶺南王造亂時候,為保京城治安平穩,嚴令宵禁,入夜之時不能有人無端出門走動。然而京城百姓此舉,卻是對朝廷信任的體現,有助於提升民心士氣,不能強行予以制止。

因此朝廷由丞相府下令,由洛陽府衙門加派人手,防止發生火災或有人乘亂起事,便也任由百姓自便。

兩日之後便是黃道吉日,又是由禮部尚書施良芝組織安排,舉行御駕出征儀式。

皇城封閉了許久的正門終於在今日洞開,洛陽城牆正南專為皇帝出征及凱旋而設的平昌門也被難得地打開。溝通兩道大門的筆直的皇城大道早已是黃土墊道、凈水潑街,洒掃得一絲不苟,兩側則每十步就站立了一名禁軍兵士,嚴禁任何閑雜人等踏上大道半步。

正午時分,聽得皇城之內傳來一聲炮響,隨即戰鼓擂動,皇帝終於要領軍出征了。

皇帝御駕行動,一切典禮儀仗自有規定,所用的禮器不能少了一樣、旗幟不能多了一面、就連腳步都不能踩錯半步。

然而即便是這樣嚴格的規定之下,主持儀式的施良芝依舊盡其所能辦出了花頭。

譬如打頭開路的部隊,講究的就是一個威武雄壯。而施良芝卻偏偏不選那些虛有其表的禁軍儀仗,而是請皇帝下旨,讓秋儀之所部連同趙成孝的二百一十八人走在隊伍最前邊。

這兩百多人,乃是從江南戰場之上,費盡千辛萬苦、九死一生才回到京城裡來的。因此這群兵士身上除了精銳之氣外,又另帶了一股煞氣——特別是趙成孝及手下十七個山賊出身的親兵,一個個虎背熊腰、面帶兇相,騎在高頭大馬之上,便如同天上降下的凶星、地底爬出的惡鬼,讓人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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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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