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家村

成安鎮王家村已經鮮少有外人來了。

成安鎮是典型的江南水鄉，基本上家家戶戶靠種農田打漁還有上山打獵為生，鎮里一直都很平靜，熱鬧但是不混亂。唯有兩三個小痞子在鎮上鬧事，被官府抓去坐牢幾日，也就收服的妥妥帖帖的。

而王家村則是在成安鎮最裏面的村子，十幾年前路還沒修好時，王家村就是一處與世隔絕的地方，後來路修好了，王家村的人也漸漸的會出來走動買賣，村民的日子也過的越來越好。

這日，村裏喧鬧的很，眾人——男女老少不論的都圍在一起討論，那新來的雙兒和他的妹妹。

雙兒與一般男子不同，與女子又有關聯，有着男子的身子卻能夠像女子一樣生育孩子，但由於生育能力不強，比不上女子，在崇尚子嗣為上的離國，雙兒的地位可想而知。

一般未出閣的雙兒是斷不會離開家的，除非遇上天災人禍。

村民們都輕聲的討論：雖然三年前離國遭遇大難，數國來犯，但那第一大公子和他的夫君在皇宮前擊退敵軍無數，大獲全勝卻也不是騙人的把戲。三年來，受重創的地方早已經重新恢復平靜和安寧，也沒有聽說哪個地方又發生什麼天災的了，所以這雙兒，到底是從何而來？所謂又何？

無人可解，也無人可知到底是福是禍？

備受爭議的雙兒程青卻在自己的新家忙的團團轉，壓根不知道王家村因為他的到來而鬧翻了。

程青的新家是在村口，整個村子的第一間屋子。

「公子，供房已經清理乾淨了，可以把老太太請進去了。」一個模樣端正的女子對正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東張西望，尚在熟悉新家的男子說道。

這男子就是那村裏人傳的雙兒，程青。而外傳的程青的妹妹其實是程青的貼身丫鬟小雲。

「好，你先清掃一下大堂，我先去供房將我娘的靈牌去供好。」

「是。」

程青抱着自己娘親的靈牌，小心翼翼的走在青石板的路上，走到了後院最中間的屋子，把手上的靈牌放到屋子裏的供桌上，他用衣襟擦拭乾凈靈牌后，跪了下來：「娘，往後這就是咱們家了，您在這裏好生住着。孩兒知道娘喜清凈，這裏雖然比不上寺廟寂靜，卻也不是個煩惱之地…帶您奔波那麼久了，也算是安定下來了，也不算辜負娘的期望了…」

安置好供房，程青才走回大堂，想幫着小雲做點什麼。

「…公子，你累了就歇一會吧，那些活小雲能幹。」由於現在只有兩個人生活在這裏，不像在鎮上里裏外外還有人打理著家，原本只需坐着的程青也不得不挽起袖子幹活。

程青一邊擺放旁邊的椅子，一邊笑着說：「哪有那麼金貴？才搬了幾張椅子，這是瞧不起你家公子的力氣么？」說着又把一張擱在桌子上的椅子搬下來放到一旁。不過從來沒幹活的程青也確實有點不行了，他揉揉自己的腰，對小雲說：「也不需要今日全部弄好，咱們有的是時間，先把廚房大堂還有睡覺的屋子整理好，明日再做其他的也不遲。」

「誒。」小雲應了聲，便悶聲開始幹活。

程青搬完了最後一張椅子，便出了大堂，站在自家的院子裏環顧四周。這屋子是當真不錯，雖然不大，但是格局卻十分精緻，前院和後院若是好好打理一番，定也是一處景色。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雖然除了泥土的味道外並沒有聞出其他，卻也讓程青放輕鬆。

歷經千辛萬苦逃出了京城那個吃人的魔鬼地方，在成安鎮上的客棧住了兩年，好不容易有了一處自己的宅子卻夜夜被噩夢纏身，無可奈何之下只好請道士作法。

道士來宅子后，並未作法，卻說了一段程青覺得十分有理的話。

他說：「相由心生，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猜想公子怕是看多了這屋子的裝飾想起了往日種種，怨念上頭導致的心神不寧，若是靠作法倒不如換了這裝飾來得實際。」

換了整個宅子的裝飾和格局還不如換個宅子住，程青妄圖尋找世外桃源卻發現找不到，唯一尋到的安寧的地方也就是這王家村了。

既來之則安之，程青很清楚若是在那繁鬧之地，他必定不得安寧，既然如此，還不妨就在這偏僻山村，就那麼荒度餘生，自然也是美事一樁。

「公子想什麼呢？」小雲抱着髒水的臉盆，把水倒在家裏那幾株也不知道能長多久的小樹的泥土裏，對在院子裏晃蕩的程青說道。

程青笑笑：「在想往後我們的日子。小雲，今兒個就弄到這裏，過了午後，你去一趟鎮上買多些雞蛋，煮熟后和我挨家挨戶的送去，咱們既然要在這裏安家落戶，鄰里之間的關係還是要和善的，否則人家也要說我們不懂規矩，這樣一來得不償失。」

「誒，小雲知道了，待我把大堂的桌椅擦乾淨后，我便出去。」

「對了，再買條魚回來，今兒個我心情好，想喝魚湯。」

「好，公子等著吧，晚上小雲給你做好吃的。」

程青心滿意足的拍拍身上的灰塵，在院子裏再轉了一圈，覺得無趣，便往那廚房鑽，廚房還沒請掃過，程青一到廚房口，便覺得那撲鼻的灰塵要將他淹沒了，他非常淡然的一轉身，去已經打掃乾淨的屋裏休息去了。

午飯小雲沒有大張旗鼓的張羅，只是將從鎮上一路帶過來的幾個麵餅熱了，給程青送去。程青特別愛吃這些小玩意，碰上正食了他反而不會多加理睬，所以聽到程青要喝魚湯，小雲心裏不知道多少高興。

幾個麵餅下去，程青便飽肚了，春困襲來，程青擦乾淨嘴就躺在床上睡去了，甚至連小雲出門來敲門都沒有應答。

小雲把大堂清理乾淨，去敲程青的門，告知程青自己要去鎮上了，還有沒有什麼需要帶的，得不到程青的回應，小雲想該是累了睡著了，於是就不再吵鬧他，自己拿着兩個剩下的小麵餅，去村口搭牛車上鎮上去。

家裏的銀兩大部分還是在程青手上，但是為了讓小雲買東西或者生活的需要，程青給了小雲一堆碎銀子。程青不懂銀兩珍貴，倒是小雲做事穩妥會當家，碎銀子也能用很長時間，所以大部分時間小雲是不問程青要銀兩的。

到了村口，小雲問引牛車的車夫：「去鎮上一趟多少錢？」

車夫是村裏人，人也實在的很，問道：「就你一個？」

「對。」

「那就五個銅板。」

小雲聽價錢也合適，就爽快的上了車。

一路上到底無聊，車夫笑着搭話：「你是村裏新來的？」

「嗯，今兒個早上剛搬來。」

「今兒個早上？」車夫想了想，恍然道：「你可是那新來的雙兒家的妹妹？」

小雲疑惑道：「你怎麼知道的？你也是村裏人？」

「是啊，我家在村北，過兩天就要開始農忙了，趁著這幾天空閑跑幾趟鎮上，還能賺點錢買點種子。」車夫笑着回答小雲的問題：「現在村裏家家戶戶都在說你們家的事情，也不是大家嚼舌根，就是好奇了，一個雙兒怎麼着就到了要自己找地生活的地步了…」

「那有什麼！」小雲最不喜歡別人說他們家公子的壞話：「我家公子那是樂意，誰說雙兒不能頂家的？你可知那鳳公子，也不是一介雙兒，倒不是也能救國於水火，你身為男子，也不是比不上他？」

車夫聽完小雲的話，羞愧之餘覺得小雲口齒伶俐，不免好奇的問：「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可是人鳳公子和你家公子哪是一樣的人？」

「不一樣又如何？泱泱大國，豈能找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來？我家公子做事端正，就是身份差異，那我家公子也是好人也是人上人，怎麼就要被人說三道四？」

「不是說三道四，也只是好奇…」車夫被小雲的氣勢給嚇著了，忙解釋道：「村裏來個人，總是要說些的，至於聽不聽，那就是你家的事了…」

小雲看了眼車夫，問道：「那你說了我家公子什麼？」

「我沒說。我娘從小教我，不要學人多嘴多舌，我就是聽着了見到你了，好奇的問一下而已，我沒上過幾年學，你說的我也不懂，我也就能夠聽得懂你維護之意而已。」

「你娘說的沒有錯。」小雲輕笑道：「行了，我也只是氣憤了而已，既然你沒說我也沒有針對你，好好趕路吧，不與你多話了。」

「……」車夫忍了一會還是忍不住：「我還有個問題想問。」

「你說。」

「那雙兒明明是你家公子，為何傳出來的卻是你哥哥？」

「雖然我只是一個丫鬟，但是我家公子說現在是我們兩個相依為命的地步，所以若是把我當作丫鬟委屈我了，就說我是他妹妹。他早已經把我當作妹妹來看，我卻還沒有改了稱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