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講」
?沈清和摟著她側卧,溫熱的呼吸聲就在她耳邊,在這安靜的屋中顯得曖昧旖旎。
谷慈的耳朵頃刻紅了一片,一偏頭看到那俊美又安然的睡顏,忙不迭把腦袋轉過去。
「沈清和,放開。」
他不僅沒有鬆手,還抱得更緊了,依舊閉著雙眼:「這樣比較安全。」
谷慈咬著唇掙扎,可她的力氣根本掙不過沈清和。對方似乎想起什麼,給她也蓋上被子,還在她肩頭輕輕拍了兩下。
她起初不明白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恍然想起是哄小孩子睡覺的動作。
在他被接到唐府之前,或許沒有一天睡過安穩覺吧?
從小在各個親戚家輾轉,練就了察言觀色的本事,以至於僅憑一個動作,便可以猜出別人大概的想法。
看似很了不起,卻很少有人知道這是多麼辛酸。
谷慈伸手摟住他,沈清和似乎愣了一下,緩緩睜開雙眼。
眼前的女子清秀端麗,面龐白皙若凝脂,泛著淡淡紅暈,幾乎與他只隔了一寸。沈清和露出笑意:「以後你最好睡內側,不容易滾下去。」
谷慈扶額:「我不會滾下去的。」
她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那句「以後」,連忙別過發紅的臉。
屋外雨聲淋淋,燭光暗淡朦朧,沈清和輕撫著她的臉頰,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耳垂,待她滿臉驚愕地回過頭,又含住了她的唇。
谷慈倏然睜大眼睛又緩緩閉上,用手抵住他胸口,但在此時他已欺身壓了上來,一手扣住她的腰,將兩人拉得更近。
谷慈呼吸漸重,心緒被他一寸一寸打亂,直到他的手開始往下探到她胸口,才猛地睜眼,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將他推了出去。
沈清和遭到猝不及防的一擊,咳了兩聲。
「疼。」
谷慈頗為心疼地給他順毛,乾脆將他摟在懷裡,柔聲道:「睡吧。」
沈清和滿意地微笑,睡意漸濃。
次日沈清和醒來時,谷慈已經不見了。
他有些不高興地在床上滾了兩圈,又滾了兩圈,她還是沒回來。
折騰了許久,他起身洗漱,去飯堂時果然看見谷慈與方竹卿,盧子洵則是坐在他們對面悠閑地看書,看見他來,笑著打了聲招呼。
方竹卿抬頭望了望他,低著頭與谷慈道:「小慈姐姐,你昨晚……沒回房嗎?」
谷慈心虛地喝茶,一杯都喝完了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沈清和面無表情道:「我們去徹夜長談了。」
方竹卿抿著唇,「談什麼?」
「很重要的事。」
他的神色很認真,反而讓人難以往歪處想。方竹卿的面色好了一些,便見郭華君從眼前走過,道是要去檢查張然的屍身。
沈清和起身一同去了。
這間屋子在船艙里,原本是間小倉庫,儘管撒上石灰,屍體還是難免發臭,屋子裡氣味難耐。
呂平之幫他們開了門但死活不肯進去,郭華君的表情千變萬化,一臉要吐出來的表情,卻又不得不上,結果還沒靠近屍體就真的跑出去吐了。
谷慈亦是捂著鼻子,但屍體見多了也習慣了些。沈清和坦然走近,輕輕揭開宋檀身上的白布,在他的衣服上摸索著什麼。
盧子洵上前微笑道:「要搭把手嗎?」
沈清和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搖搖頭,讓他去把魏蒙找過來。
魏蒙進來之後便捂著嘴,皺著眉頭顯然很不適應。他看見張然的屍體時,有些難受地避開了眼。
「你們關係很好嗎?」沈清和問。
魏蒙悲哀道:「我和張然還有阿惠都是一個地方來的,在外打拚也沒幾個朋友。他怎麼會……就這麼死了。」
「那曾賀雲與你們的關係不好嗎?」
魏蒙搖搖頭,隨後又點點頭,「賀雲來得遲,又不太愛說話,我們也不是很了解他。」
大約是實在不適,等他問完,魏蒙便又出去了。
沈清和繼續檢查宋檀的屍體,眼前忽地一亮,從對方身上取下了一塊碎片,與先前在船艙找到的那塊一模一樣。
谷慈訝然道:「打碎酒罐的人,是宋大哥?」
沈清和露出愉悅一笑:「我知道蒙汗藥是怎麼下的了。」
呂平之前來鎖門時,郭華君已經在外面吐完了。他今日換了身赭色袍子,可惜沒穿多久就髒了一片,打著扇子企圖掩蓋身上的異味,挑眉道:「沈公子是來和我搶功勞的?」
沈清和看了他一眼,「你是誰?」
郭華君以為他在諷刺,當即跳腳了:「我是你郭爺爺!」
「祖父早就歸天了。」沈清和道,「如果你想,我可以讓他來找你聊聊。」
郭華君一陣寒氣,不再說話了,旁邊的小廝在低低竊笑。
前去審曾賀雲時,方竹卿沒有跟著,而是同盧子洵一道看書去了。
他並非討厭沈清和,甚至有時會覺得很佩服他,但放在谷慈身上又是另一碼事。
方竹卿自小與谷慈接觸得不多,但自從舅父去世,她的努力他是看得到的。
姐姐值得更出色的人,能夠呵護照料她的人,而不是那個比他還幼稚,只能憑藉一技之長在官府幫忙的無業游民。
他不禁握了握拳,看到盧子洵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書……快被捏壞了。」
方竹卿連忙鬆了手,歉疚道:「盧公子對不起。」
「無妨。」盧子洵擺手微笑道,「其實你拿倒了。」
他的臉更紅了,又連聲說了幾句「對不起」。
方竹卿心煩意亂地合上書,他在官學的成績出色,然而還是離仕途太過遙遠,不知哪一天才能真正頂天立地。
盧子洵見他嘆了口氣,遂道:「方小兄弟若是有什麼煩心事,不妨與我說一說。」
方竹卿與他吐露些煩心事,神色稍稍舒緩,「盧公子雖是商人,卻沒什麼銅臭氣呢。」
盧子洵微微訝然,受寵若驚道:「多謝方小兄弟誇獎。」
曾賀雲被關在船艙最靠里的一間屋子裡。
由於郭華君的攪合,基本船上的人都認為他是兇手,就等著到達江東后把人交給官府了。
屋子裡尤其昏暗,沈清和點上燈后才看見他縮在角落裡,雙手被束在身後,面若死灰地抬頭。
「我知道你不是兇手,所以需要問你幾個問題。」
曾賀雲眼前一亮,拚命點頭,嗓音干啞。
谷慈給他倒了杯水,他一飲而盡,又連喝了好幾杯,才勉強開口:「你問什麼我都會說的。」
沈清和不緊不慢道:「你房間的鑰匙有幾把?分別在誰手上?」
「只有我和呂老大有。」曾賀雲皺著眉道,「我的鑰匙還在身上,沒丟過。」
「所以除了呂平之,沒人能進你的房間嗎?」
曾賀雲想了想,點點頭。
沈清和沉吟道:「那之前你可曾帶過誰去你的房間?」
曾賀雲想了想,目光轉了一下,閉口不答。
儘管光線微弱,這個表情還是被沈清和捕捉到了。
「你若不說,等到了江東,便直接去官府吧。」
曾賀雲咬著牙,半晌終於吐出一個名字:「張然。」
這下谷慈明白他為何不願說了。張然是死者,若是提前進了他的房間,那便有理也說不清了。
沈清和微微凝眉:「什麼時候的事?」
「吃完午飯之後。」曾賀雲答道,「上回張然的手臂受了傷,就來我這裡拿一些葯,後來他就走了,我真的沒有殺他。」
的確,一直快到傍晚都有人看見過張然,是以方竹卿的話能夠證明曾賀雲的清白。
「從血跡看來,張然的確是在你的房間里被殺的。」沈清和思索片刻,「先不談兇手是誰,張然為什麼會出現在哪裡?」
曾賀雲搖頭表示不知。
沈清和突然想到什麼,連忙起身出去,快步前去曾賀雲的房間里翻找著什麼,果然在柜子的最裡層發現了一把刀鞘,大小與殺死宋檀的匕首一模一樣。
谷慈訝道:「如果曾賀雲沒有殺人,那是……有人栽贓?」
沈清和捏緊刀鞘,又回到一樓的廊道中。此時幾名住客都不在房間里,廊道中靜悄悄的,燈火明滅。
「船上大風不定,這裡也時常有住客往來,兇手卻能挑准這個時間在短短一炷香之內殺掉宋檀,顯然對船很熟悉。」他輕輕推開宋檀的門,屋子裡的血跡並未清理,依舊有些駭人,「宋檀拿著酒罐回屋,可是酒罐摔碎了;當時我們都在飯堂,沒看到他沒有回去添酒,桌上卻有酒,一定是後來其他人添的。」
谷慈看了看他,大約明白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這一切都說明,兇手在船工之中。」
剩下的船工便是呂平之、曾賀雲、魏蒙以及惠娘。在宋檀離開飯堂的時間裡,惠娘與眾人在一起,呂平之則是在船艙,有人作證。
谷慈不好直接打聽,便裝作去閑聊,想問問剩下的兩人在何處,誰知問了一圈沒問到什麼,最後是盧子洵道:「那時我想問船家借一些墨寶,所以魏兄弟幫我找了許久,一直呆在二樓。」
即是說,無人作證的,只剩下曾賀雲一個。
谷慈有些惆悵地將結果告訴沈清和,對方只是蹙了蹙眉:「有什麼地方想錯了。」
沈清和起身去了船艙,讓谷慈在外歇著,自己則是再去曾賀雲的屋子一趟,但這回沒有呂平之帶著,他便繞了些路,突然停了下來,指尖拂過地板,聞了聞。
「誰在裡面?」他轉頭一看,門口出現了一個男子,聽聲音是魏蒙,因為船艙里光線暗淡所以看不清他。
沈清和不冷不熱地答道:「是我。」
魏蒙這才提著燈走來,鬆口氣道:「原來是沈公子,現在船上不安全,我們個個都提心弔膽。」
沈清和默默點頭,隨他一同回去,又在甲板上呆了片刻,突然想到什麼,正想回去找谷慈,便見方竹卿突然跑了過來,神色緊張。
少年的臉色煞白,顫顫巍巍將一個荷包舉到他面前,緊咬著嘴唇。
沈清和一眼便認出,那是他給谷慈求的平安符。
「剛才我在二樓看到了這個。」方竹卿渾身發抖,「姐姐她……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沈清和v:睡了一晚上好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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