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涅槃（3）

星兒說的話跨度實在太大，一會起死回生，一會威望值，一會靈魂的，讓人霎時間很難將全部內容，串聯起來，得出一個合理的解讀。

饒是聰慧如顧盼兮，也不得不在腦子裡轉上三轉，才試探地問道：「星兒，你的意思是，你可以用你的靈魂，來幫我換11點威望值。然後我就湊夠了250點威望值，能跟黑蓮花換一次起死回生的機會。對不對？」

星兒見顧盼兮完全理解了自己所說的話，並沒有發生認知偏差，心感安慰，連忙笑道：「正是如此。盼兮，既然你能理解，我們現在就立刻開始為你的起死回生做準備吧！」

「等等，你給我等等！」

顧盼兮抓住了星兒的手，眉頭緊鎖，審慎地問道：「你說用你的靈魂去交換，那交換結束之後，你會怎麼樣？難道……灰飛煙滅？」

「灰飛煙滅這個辭藻，可能用得有些重了。」

星兒雙手負背，踮了踮腳，「應該說，我會去到本來應該去到的地方吧。留在黑蓮花系統創造的這個空間裡頭，本來就不是我這個死人應該做的事情。」

「可是你能夠留在這裡，總比灰飛煙滅來得好啊！萬一投胎不存在、輪迴不存在，你灰飛煙滅之後，就真的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徹底消失！我怎麼可能為了自己苟活，眼睜睜看著你為我做出這麼巨大的犧牲？！」

顧盼兮是真的著急了，星兒能切實感受到她話語之中的慌亂和急切。

也正因為顧盼兮這份真情實感，才讓星兒分外感動。

正是因為盼兮是這麼一個善良、為人著想的人，我才會願意這麼為你付出啊……

星兒暗暗說了一句，強忍著啼哭的衝動，朝顧盼兮擠出了一個笑容，反問道：「盼兮你怎麼知道，對我來說，被困在這裡，會比灰飛煙滅要好？」

被星兒這麼質問，顧盼兮一時無話可說。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顧盼兮非星兒，焉知星兒之苦？

星兒早就已經死了，她的靈魂會殘存在此，本來就是不正常的情況。即便平時星兒跟自己見面時，有說有笑、嘻嘻哈哈，似乎很享受這種處境，但顧盼兮真的沒有問過，她是否為眼下的境況感到痛苦。

畢竟這片空間，說得好聽點，叫「潛意識空間」，說得難聽點，就是一個沒有鐵窗的牢籠。

空洞、虛無、冷清。

星兒大部分時間，能做的，只是翻看顧盼兮的記憶，只有等到顧盼兮入睡之後，主動進入到這個潛意識空間里，才能跟顧盼兮說說話，排遣排遣寂寞。

顧盼兮忍不住去想，假如自己跟星兒易地而處，會怎麼樣。

會不會發瘋？

幾乎沒有猶豫，顧盼兮就給出了一個確切的答案——會。一定會。

如今星兒說要用自己的靈魂，換回顧盼兮一條命，很可能不單單是出於善意，出於一片赤誠，也有可能是因為，星兒終於找到了解脫的方法，想藉機逃離這個無垠的牢籠。

顧盼兮如果執意要勸阻，又能勸什麼？

星兒，你就跟我一起困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里，就這麼永遠過下去？

這種話，就連顧盼兮自己都說不出口。

更何況，如今星兒也點醒了顧盼兮，顧盼兮的勸阻、挽留，很有可能也只是顧盼兮的自作主

張、一廂情願。

看見顧盼兮陷入了沉默，星兒就伸出手去，抓起了她的手，說道：「盼兮，你想太多了。我不是單純為你做出了巨大的犧牲。對我來說，灰飛煙滅，不會是一個糟糕的結果。」

顧盼兮的眼淚實在忍不住了，滴滴答答地打在她和星兒緊握在一起的手上。

儘管相識的時間有限，儘管相處的時間不久，但顧盼兮和星兒，一身通體，有著靈魂上的牽絆。再加上星兒單純、善良，性格討喜，顧盼兮實在很難不去對她生出真切、樸實、深厚的情感。

見顧盼兮的眼淚掉了下來，一直在苦苦忍耐的星兒，也終於無法自制，兩眼就像排洪的閘門大開，淚水如湧泉落下。

「星兒！」

「盼兮！」

兩人緊緊相擁，放聲大哭，帶著哭腔，做最後的告別。

「星兒，你灰飛煙滅了，就徹底不存在於世了。我捨不得你！捨不得你！」

「盼兮……真正的『徹底不存在於世』，不是一個人的死亡，也不是一個人的灰飛煙滅，而是一個人被遺忘……我相信你不會忘記我的，對不對？」

「絕對不會！我絕對不會忘記你的！」

「那不就好了？那我就不會徹底消失於世。我會永遠活在你的心中。所以你要帶著我的份，好好地活、用力地活、痛快地活！」

「我一定會！」

「盼兮，你別哭了！你可是一軍副帥，武林盟主，名震天下的樂山侯夫人！哭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我就愛哭。我想哭就哭，天底下誰敢阻撓老娘我哭，老娘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聽顧盼兮流著眼淚還在發狠，星兒終於破涕為笑。見星兒笑了，顧盼兮也忍不住笑了。

兩人又哭又笑，一顆心掏空又裝滿，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候。

顧盼兮挽著星兒的手，兩人肩並肩走到了黑蓮花「有悔之花瓣」底下。

星兒說道：「盼兮，我要走了。」

顧盼兮無言地點了點頭。

星兒情不自禁地又抱緊了顧盼兮，顧盼兮緊緊回抱著她。兩人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哭，只是用盡全力，將對方的體態和氣味都銘刻在腦子之中，之後就乾脆地撒了手。

星兒頭也不回，三兩步貼到「有悔之花瓣」上頭，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她嬌弱的身軀，就開始往外散發微光。

即便顧盼兮從來沒有看過靈魂消散的樣子，但看此情狀，也知道，星兒已經完成了跟黑蓮花的交易，靈魂正在消逝。

星兒確認交易已經完成，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之後，才放心地回過身來，對顧盼兮展顏一笑。

「盼兮，要幸福。」

顧盼兮擦了擦眼睛，朗聲道：「星兒，我顧盼兮，不單單會讓自己幸福，更會讓天下人幸福！我要讓所有人，都能安居樂業、享受清平之樂！我要讓所有人都記得你，記得你『顧盼兮』這個名字！」

星兒聽到顧盼兮這番宏願，眼淚止不住又流了下來。

「真是的……盼兮，你實在是太會哄人了……」

只可惜，星兒話音未落，靈魂已經徹底消散，在半空之中，化作一團霞光，晃得顧盼兮兩眼發白，什麼都看不見。

等到顧盼兮視力恢復之後，星兒已經不在了，徹底不在了，取而代

之的，是黑蓮花正上方顯示的一個數字——260。

這是顧盼兮目前擁有的威望值的總和。不但達到了起死回生所需要的250，還超出了10點。

只是超出的這10點，又有什麼用呢？這多餘的數字，如同一個無情的嘲諷。

顧盼兮苦笑著又要落淚，但霎時間反應過來什麼，頓時精神一震。

在星兒跟黑蓮花進行交易之前，她的威望值是239點，而星兒跟黑蓮花完成交易之後，威望值變成了260點，多出了整整21點。

換言之，星兒為顧盼兮換來的威望值，不是11點，而是21點。

顧盼兮想起來，昔日她曾經聽過，美國有一個科學家，在人死之後，對他的身體進行稱重，發現重量減小了21克。他因而宣布，靈魂是存在的，而且，靈魂的重量，就是21克。

21克，21點。1克，就是1點。

這是星兒靈魂的重量。

多出來的這10點威望值，自然就是星兒靈魂的剩餘。

「星兒沒有徹底消失，沒有徹底消失……星兒還有一部分，將會永遠陪伴著我。」

顧盼兮一想到這件事，就激動得跪倒在地，她不由得去想，這10點威望值，是不是星兒有意而為之，是不是星兒偷偷為她留下了這個陪伴的證明，作為驚喜？

無論是還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顧盼兮感受到了星兒對自己的愛。

這種純粹的、乾淨的、聖潔的友愛，是天底下最為珍貴的寶物。莫說是千金難換，光是將「金」這個字眼跟這份友愛聯繫到一起，都是莫大的侮辱。

一個光點飄動到顧盼兮的跟前，恰恰停在了她的一臂之前。

「抓住這個光點，你就會涅槃重生了。」

星兒的聲音在顧盼兮腦中響起，驚得她立刻直起了身子、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

哪裡還有星兒的身影？這個聲音，恐怕也只是顧盼兮因為情緒過分激動，而生出的幻聽罷了。

「不能再在這裡耽擱下去了……」

顧盼兮深呼吸一口氣，定了定神。

「星兒用自己的靈魂，幫我換回來的這條命，我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要當做最後一分最後一秒來活！」

說著，顧盼兮就伸手摸向了那光點。在她的手跟光點觸碰的瞬間，光點唰地膨脹千倍萬倍，將她的身子完全吞噬。

顧盼兮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麼情況，就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啊！」

顧盼兮尖叫出聲，下意識地要挺起上身，卻意外地「咚」的一聲，撞到了一塊厚重的木板上。

因為顧盼兮起身的動作太猛，她撞的這下，著實不輕，額頭上瞬間就鼓起了一個包，痛得她齜牙咧嘴。

「什麼鬼……這是什麼情況？」

顧盼兮咬牙睜開了兩眼，卻發現周圍什麼都沒有。下一個瞬間，她才明白了過來，周圍不是什麼都沒有，而是一片漆黑。

這……這是哪？我是活過來了還是還死著？

顧盼兮驚疑地伸出雙手，胡亂摸索著，靠著手上觸感，推斷自己正身處一個人長的狹窄空間里。

這到底是……

正思忖著，顧盼兮就聽見頭頂傳來了一聲咆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