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龍
#御龍#
#番外內容與正文無關#
#唐軒*慕容奚#
心甘情願化作人類模樣,將你全部熔入血骨。
【一】
眼前一片混黑,周身的刺痛讓唐軒十分難挨,山洞裡潮濕的氣息滲透進他的筋脈,有什麼東西正在他脊背上的傷口處肆意攀爬,痒痒的,涼得很。
有篝火在身側生起。
他的眼前變成了一片跳動的明黃色,樂聲喑啞生澀的傳入他的耳畔——吹簫者的技藝著實不佳,所用的簫聽音色想來也是極其破舊不堪的。
唐軒不由得蹙起眉頭——他為何會躺在這裡?
三個月前是他的大天劫,需受九天雷霆之苦方可脫去凡體,化身神劍,不再受約束。為防止禍及他人,引來修仙者,他特意尋了這片清凈的山脈。
因那九天雷霆,唐軒全身的經脈被震碎了一半,靈力耗散極大,后墜落懸崖,在山洞中修養數日都不得恢復,只堪堪可化作人形。
那個吹簫者是何時來的?
他不知道。
唐軒的眉頭越蹙越緊,心口處一陣氣血翻湧,簫聲驟停,衣袂聲起,有柔軟的東西不停輕撫他的胸口,甜而焦急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別……你別亂動呀!」
「唔。」
唐軒抬手,一隻慘白到毫無血色的手握住了那隻驚慌不安的皓腕,疼得那人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
「你……」
唐軒抬眸,所見的是一雙靈動的水眸,因突然的變動那雙眸子里被驚出了水光,瀲灧在其中的不僅有驚恐,還有著無法遮掩的驚喜。
唐軒蹙眉,垂眸看向自己抓住她手腕的那隻手的手背上顯現的幽藍色的鱗片,不由得一愣。
「人類,你沒資格碰本王。」
他抬手,將面前上的手甩開。
不經意的低眸,他瞥見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纏好的紗布,她手上的葯香和那上面的一模一樣。
【二】
「本王說過,人類你沒資格碰本王。」
面對面前來給自己上藥的小姑娘,唐軒極度抗拒的皺著眉頭,身體稍稍後傾,不願將受傷的脊背對著她。
因為這個動作,其身後的傷口遭到牽拉,暗紅色的血透過紗布,因刺痛唐軒忍不住皺緊眉頭,卻咬緊牙關,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慕容奚抬眸瞥見他這幅面色蒼白,頭冒虛汗的矯情模樣,不由得皺眉,這樣的戲碼幾乎每天換藥時都會發生。
他次次都彆扭得不肯上藥,也次次都拗不過自己。
「是是是,您老人家尊貴得緊。」慕容奚無可奈何的搖頭,卻強制性的拿出銀針封住他的穴道,拆換紗布,抹葯時特意加強的力道,惹得唐軒的面色又是一白。
唐軒倒吸了一口涼氣:「你竟敢……」
「不用力一點讓葯進去您老人家怎麼能好的更快一些?」慕容奚側過頭去說得頭頭是道,讓唐軒無法反駁,只得咬著牙僵在原地。
「為何救我。」
慕容奚翻了個白眼,用力的戳了幾下他的肩膀,道:「醫者仁心,醫者仁心懂不懂啊!」
唐軒沒有說話,慕容奚將背簍里新采來的野果洗好,遞到唐軒面前。那人蹙眉,冷哼道:「這種東西怎入得了本王的眼?」
慕容奚咬牙,憤恨的拿起一個果子三下啃凈,鼓著腮幫子道:「不吃拉倒!」
說完,慕容奚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山洞,上山採藥去了。唐軒看到幽暗陽光下,野果上未乾露水折射出的光華不由得失神。
奇怪的丫頭……哪怕他一再拒絕,她都一直護著自己。唐軒抬手,看向自己手臂上若隱若現的幽藍色鱗片,抿唇不語。
慕容奚再回來時,唐軒早已不是先前狼狽的模樣,新換的幽藍長袍上用銀線綉著一條騰飛的巨龍,鴆羽般的長發柔順的散在他的肩上。
他抬眸,看向慕容奚臉上震驚的神色。
「你?」慕容奚磕磕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唐軒挑眉,面前卻是不動聲色的一紅:「你救了本王,本王應你一個要求,算是償還。」
慕容奚又是一愣,眸子一轉,忙上前拽住唐軒的衣角笑道:「你陪我去市集吧,今天有花燈,我一個人去多沒意思呀,不如你陪我啊。」
【三】
直至已站在長街上,唐軒都沒反應過來。向來討厭人類觸碰的他是如何被慕容奚一步步拽到山腳市集里的。
許是花燈節的緣故,街上還有不少人,商家小販吆喝著,食物的香氣盈滿了鼻尖,燈火明晃晃的在眼前流轉。
慕容奚拽著出神的唐軒到處逛著,唐軒垂眸看向拽著自己衣角的那隻白皙纖弱,滿是葯香的手,竟連絲毫掙脫的想法都沒有了。
唐軒蹙眉,懷裡卻被別人扔進來一滿含著脂粉香氣的手帕,讓他不由得惱火的瞪了過去。
那手帕的主人是一身著粉紅羅裙的女子,她嬌羞得看著唐軒,抬手似要拿回自己的手帕,卻被唐軒側身離開,原本綉樣精美的手帕也斷成兩半。
「人類,你沒資格碰本王。」
那粉衣女子一時委屈,淚水大顆大顆晶瑩的落下,慕容奚察覺身側的人有異,忙回頭查看,卻見唐軒一步上前,擋住她的視線。
「快走。」
「誒,喂!……你!」慕容奚蹙眉,心裡越是好奇,就越是想回頭去看。可身後的人便越是強勢的拽著她的衣領推她前行,慕容奚拗不過她,一時氣結乾脆直接停在原地。
「唔。」
身後的人本就離自己極近,如此一停更是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慕容奚的鼻子幾乎要撞在唐軒的下巴上,衣領被唐軒拉扯得有些歪,只一低眸似就能看到著什麼。
唐軒微愣,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錯事:「你幹嘛突然停下。」
慕容奚不答,面上卻越來越紅,她猛的自唐軒手裡抽出自己的衣領,頭也不回的向著回山裡的方向跑去。
唐軒微愣得看向自己仍舊保持著抓她衣領手勢的手,只覺得面前的人似乎生氣了。
「可是惹了女兒家不高興?」不知是哪家的紈絝這般不長眼,瞅見唐軒失魂落魄上來搭話,剛從醉春樓裡帶出來的滿是脂粉香氣的扇子狀似無意的敲打著他的肩膀。
「人類!」唐軒忍住反手掐死他的衝動,咬牙道,「告訴本……告訴我該怎麼辦。」
「這,這好辦啊,送點小禮物什麼的。」那紈絝吞了口口水,腳底抹油想要開溜,卻被唐軒一把抓住衣領。
「小禮物?」
「是……是……鮮花珠寶豪宅什麼……的。」那紈絝看向唐軒鬆開的手,心裡咯噔一跳,只待唐軒走後嚇得跌坐在地上。
他顫抖著雙腳摩擦著地面,哆嗦著唇齒驚聲道:「妖……妖啊!」
【四】
「送你。」
唐軒將慕容奚引到一座竹屋前,將手中的玉簫一併塞到慕容奚手裡:「鮮花珠寶太俗,不符合本王。本王看你也住不慣豪宅,就送你個竹屋吧。」
慕容奚微愣的看向面前的一切,手中微涼的觸感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實的,她的眼裡滿是笑意,回身在唐軒已微紅的面頰上留下一枚香吻。
唐軒微愣,一張白皙的面容比那竹屋前嬌嫩的鮮花還要紅。他抬手捂住被吻的面頰,內心躁動不安的狂跳著。
夜半,慕容奚拿著唐軒送她的玉簫於房頂上吹奏,雖然簫的音色變好了,可吹簫者的功底著實捉急,讓唐軒忍不住蹙眉。
雖然無奈,可他卻仍舊在那樂聲里安然入睡了。
第二日,慕容奚同往常一般出門採藥,唐軒則坐在竹屋前捧著一杯清茶等著她歸來。
陽光仍舊明晃晃的掛在天邊,時間似沒有流逝一般,周圍連風都不曾有,唯有手中的茶一點點變涼提醒提醒著唐軒時間的流逝。
「啪。」
手中的白瓷茶杯莫名脫手,帶著茶水濺了他一身,冰涼的茶漬在陽光下顯得有些扎眼,唐軒蹙眉想要回去換身衣服,卻險些被衣袍絆倒。
不安。
唐軒摸向自己的心口。
他已飛身為龍,越是高級的妖獸,趨利避害的本能越是強悍。如此的不安,怕是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慕容奚。
唐軒驀然一驚。
他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不要多想。可內心深處那種惶惶不安的感覺卻幾乎讓他窒息!唐軒握緊拳頭,砸向竹屋旁的石桌。
有風激起,卻沒有帶起一片草葉!
唐軒又是一驚!
這裡是一個陣法!
是修仙者的小四象陣!
唐軒蹙眉,看向周遭的一切,卻發現平日里能夠輕鬆解決的陣法此時卻讓他手忙腳亂,唐軒像個無頭蒼蠅一般,找不到陣眼的亂竄。
心裡的焦急感像烈火像螞蟻像毒蛇一寸寸燃燒啃食麻痹著他最後一份理智!
慕容奚……
慕容奚!
【五】
月華早已上了枝頭。
慕容奚的屍體早已冰涼,甚至是其周圍的血液都已涼了。血腥之氣與她身上淡淡的葯香糾纏在一起,只剩下最後若有若無的味道。
慕容奚蹙著眉,緊握著手裡染血的斷成兩節的玉簫。
唐軒的腳步有了些許的踉蹌。
他抬手,溫柔的將那早已僵硬了的少女擁入懷裡,冰涼的血將他的衣袍染成黑色,鴆羽般的長發順著他的肩膀滑下,將他的面容幾乎全部遮擋住。
唐軒的身體不住的顫抖。
空氣安靜得似只有他顫抖時激起的灰塵相互碰撞的聲音。
月光將唐軒的身影照的慘白,慕容奚面上的淚珠反著光,映照出唐軒被死咬著滲出血的嘴唇。
【六】
有龍族大鬧人界,誅殺修仙眾派。
天地降罪,唐軒被永生封印於此地受盡九天雷霆,慕容奚的墳前開滿紫色的小花,他抬手一點點撫摸墓碑上刻下的字。
劍靈唐軒之妻慕容奚之墓。
「沒了你,這雷劫后的傷誰來為我療?」
心甘情願化作人類模樣,將你全部熔入血骨。
在你的碑上刻下我的名,都不足丈量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