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潛龍·獨秀峰主

第1章 潛龍·獨秀峰主

當夕陽落下,怪鳥飛過天際,一聲戾鳴將玄界拉入黑夜,也給清靜幽深的道家祖庭帶來了一分嘈雜。

後山之中,一座古樸閣樓立在崖上,其中的青年,身上衣服有夠花的,上面有清客、芙蕖、長春……

無視掉這件惹眼的袍子后,你才會發現他長相平凡,身材也不是那麼壯實,翹著的二郎腿更是暴露了他的個頭,一雙眼睛倒是好看,如同畫上去的一般。

他修長的手指正在輕輕摸著鼻子,許是惆悵,將雙目閉了起來。

「豎子,知罪否?」

正思索著往事呢,這被人喊一句差點嚇的摔下凳去,王世沖摸了摸鼻子,抬起頭來,若有所思的看着大踏步走近來的陸俊文。露出一個笑容,道:「陸師伯要到這來,傳個聲便是,這獨秀峰為後山禁地,破陣而入可不太好。」

走進閣樓來的陸俊文將手中攥著的物什摔在地上,嗤笑一聲,「王世沖,你落在俗世的獨秀令,我給你帶回來了。」

丁零!

眼光迅速在地上一掃,王世沖眼中掠過一絲喜色,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陸俊文身前就是作揖一禮,喊道:「這令牌我也不知在何處遺失,得虧師伯送了回來,只是師伯一進門來,就說我有罪,不知小侄哪裏得罪了師伯?」

面容姣好的陸俊文,此刻他那比女子還要俏上幾分的面龐微微泛紅,伸手虛抓一把,地上的獨秀令就到了手上,再輕輕一丟。

獨秀令就化作一道弧線,向著王世沖砸去。

速度並不快,微微側頭就能躲過去,王世沖眼角輕微一動,還是忍了下來,任憑那獨秀令砸在頭上。

他似不覺疼,修長的手指又在摸鼻子了,剛好遮住了因為忍受疼痛而咬緊的牙關,另一隻手接住掉落下來的獨秀令暗暗用力一捏,對陸俊文的稱呼也變了。沉聲道:「陸閣主,所為何事,但說無妨。」

看王世沖不躲不避生生受了這麼一記,陸俊文心頭不由得泛起些許快感,畢竟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一峰之主啊,念及此處嘴角又露出一絲嘲諷神色,大咧咧說道:「裝什麼傻,這獨秀令不是你打我兒子的時候掉的么,我也不與你爭論,你拿十八粒破境丹來,這事就揭過。」

相傳這祖庭九峰八閣各自有一種特色丹藥,獨秀峰的破境丹,擴展經絡所用,破境之時更有奇效,如此寶丹,又有誰捨得交出。

前任峰主掌管獨秀峰一千餘年,不過存了二十粒破境丹,如今獨秀峰只剩王世沖一人,他也不懂得煉這破境丹,時至今日還有留存的幾粒就越發顯得彌足珍貴。

這陸俊文開口就要十八粒,王世沖哪裏還能忍住,喝道:「你那兒子本事甚高,竟去欺侮凡女,我饒他一命望他悔悟,現在看來倒是大錯特錯,你這老賊更是倚老賣老,把我獨秀峰當成什麼地方了。」

陸俊文略微心驚,又是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暗罵這王世沖若不是就任獨秀峰主一職,滿門上下誰會記得他這個停在黃明境十年的廢物。

當即把手伸出,冷冷說道:「若不交出破境丹,休怪師伯不留情面,到時鬧到掌教那裏,呵呵。」

鬧到掌教那裏?

王世沖呲起牙齒惡狠狠地笑笑,先天真氣貫入手指,隱有微弱白光顯現,此時閣樓之外又正好灑進一片月色。

紅色身影如火掠過,如花飛舞,殘影還未消散,王世沖已經來到陸俊文面前點出一指,破風聲響!

點的就是陸俊文眉間一道硃砂印。

玄界道門,金丹以下不錄於書,元神出竅也作凡俗,其上有神仙品級。

現在闖上這獨秀峰作威作福的陸俊文,可不像王世沖這般臨危受命得了峰主,能掌祖庭一峰,他高低也是入了品級的神仙,可王世沖這一指襲來,他竟避開身子,抬手去擋。

捏住王世沖手指的陸俊文,羞愧的眼珠子都快紅了,這玄界無數黃明境的人兒,誰在他面前不低下頭來自稱一聲學生,可這王世沖居然還對他出手了。更可惡的是自己還嚇得後退了一步,當即拽著王世沖手指往後摔去。

王世沖一個踉蹌,隨即背上一痛,被陸俊文踩翻在地。

「若這一指是你師父點出,或許還能逼我拔劍,可你,算個什麼東西。」話聲一落,陸俊文又踹出一腳,把個王世沖踢出老遠。

先前還怒不可遏的王世沖,這會兒從地上爬起之後,又摸了摸鼻子,此刻這動作卻顯得有些窩囊,良久,才從腰間芥子袋取出一玉瓶扔出,道:「破境丹,只有四粒了,師伯拿走吧。」

早把這破境丹情況打探清楚的陸俊文倒是知曉他還留了兩粒,不過這王世沖雖然廢物,畢竟是一峰之主,多少也要留點臉面給人家嘛,嘿嘿一笑,「師侄這就對了,有空來羅漢峰坐坐,切莫再沒事就跑去俗世玩了,要知道你只是個普通的黃明境。」

這黃明二字陸俊文咬的很重,又深深的看了王世沖腰間的芥子袋一眼,搖搖屁股,御風歸去了。

見那陸俊文來去皆飛,王世沖握拳狠狠砸了幾下地面,忿忿不平道:「這獨秀峰是可以任意飛行的地方么,陸俊文,你個老殺才!」

天已經黑了,皎潔的月光灑滿整個江南,卻不能照進雲霧環繞的道家祖庭。

走到獨秀峰外,看着峰下的滾滾長河,王世沖臉上滿是痛苦神色,將貼身存放的一塊甲骨拿了出來,這甲骨為深藍色,上面的紋路雜亂無章,卻別有一番韻味。

十年前張魔君久攻江南不下,遂帶領十二天魔奇襲祖庭,走的就是這峰下水路,先毀尋劍冢,廢去獨秀峰弟子劍魂,再闖獨秀峰,布下十二都天神煞大陣,殺光獨秀峰滿門上下。

十年前的那個雨夜,正好是王世沖十歲生日。

他生性頑劣最喜偷跑下山,深夜回來的時候,走的也是這條水路,回到獨秀峰,卻發現河水已被染紅,那晚的雨,彷彿也是紅色的。

在死人堆里找到奄奄一息的師父后,才知張魔君是為了得到手中這塊甲骨,才來到這祖庭的。

他卻是身懷寶物而不自知,不知這甲骨有多麼珍貴,珍貴到玄界無數風流人物,可以不懼天譴不畏人言,殺他個天昏地暗。

獨秀峰被滅之後,王世沖謹記師父臨終遺願,每日以自身精血溶煉甲骨,終在三年前將其祭煉,隨後自廢修為,改修內里記載的五雷法。

想到深處的王世沖把手中骨頭狠狠一握,眼中冷厲之色一閃而過,縱身躍下,即將墜入水中之時,身子一動,躥入了崖壁之後的一個隱秘石洞,緩步走過石道,踏上一座石橋,兩邊又有暗河沖霄而下,洗刷著那密密麻麻麻漂浮在空中的殘破石劍。

走到寬敞處,才知這裏頭別有洞天,石橋之後是一方斷崖。恍惚之間,王世沖竟覺得這斷崖之下依舊有着無數劍影閃爍。

「都說我獨秀峰劍冢已廢,又有誰知道這獨秀令,還能再開啟一次劍冢。」

本因獨秀令遺失而找不到好佩劍的王世沖再不遲疑,盤膝坐在這石橋之上,凝神定氣默念尋劍咒。

三四個時辰之後,他忽而微微歪頭,恍惚間聽到手中的獨秀令和劍坑起了共鳴,傳出一陣斷斷續續的劍鳴聲,其中意願卻好像不是尋主,而是一股渴望戰鬥的意願。

早些年還聽師父說過到此間尋劍,是九死一生的買賣,現在又發生這種事,他就想會不會是這靈劍噬主,嚇得連忙開眼,卻見劍坑中有着一縷黑光四處遊走,那些無主劍印也紛紛現出身形。

異變突起,各色光芒閃現,金鐵之聲不絕於耳。

其中黑色劍光尤為突出,不停吞噬比它弱小的劍光,壯大之後又吞噬更大的劍光。

王世衝倒吸一口涼氣,眼見那黑色劍光數次幾近崩毀,卻不管不顧的就是要吞噬這劍坑中所有劍影,當真是有着一股血勇。

「乖乖,這的寶劍成精了?」

獨秀峰上空無一人,這尋劍冢又有誰會答他,此刻卻是響起一個聲音,「這劍冢廢棄多年,沒想到還能再度運轉。」

本就略顯慌張的王世沖更是渾身一震,雙目瞪得滾圓,四處張望不止,喊道:「師父,師父,是你嗎?你在哪裏?」

劍坑似有異動,先前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將獨秀令丟入坑中再念這尋劍咒,為師在這看着呢,別擔心。」

聽了這話,心情激蕩的王世沖依法照做,將獨秀令狠狠擲入劍坑,更是大聲誦念咒訣:「玉鼠歸囤得寶財,犀牛望月不見面,猛虎得食歸山去,玉兔東升喜盈腮。雙龍歸還不見面……」

「這在世間苟且偷生的最後一絲神念,就為你尋柄好劍吧。為師在天有靈,看着你一枝獨秀……」

劍冢泛起一縷白煙,不知何處而來,投入了那越來越凝實的黑色劍光中,同時響起了一聲訣別,「勇者,氣也。氣之所至,力亦至焉。心之所至,氣乃至焉。此劍取獨秀峰歷代先賢千年劍意凝聚而成,為勇絕之劍!」

新年來到之時,尋劍冢中的王世沖孤單一人,看着手中不長不短、不粗不細,宛如手工丈量、絲絲雕琢一般的蟠龍精鋼劍,心中大為歡喜,暗暗忖道:「識劍當觀劍紋,此劍紋路,好比炙熟魚腸,當是蟠鋼無疑。」

不知王世沖又想起了什麼,將蟠鋼劍貼向左臂,見蟠鋼劍化作劍紋融入血肉,暗叫果不其然,此間有神無形,為「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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