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塵 三十八(2)

心塵 三十八(2)

這段話說得如此地綿長,如此地悲戚,如此地絕望——夏天不管不顧地撲了過去,跪在嚴浩的面前,淚水如決堤的江水滾落在了嚴浩的身上。

嚴浩摸索著伸出手,他的手與夏天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在深深的凝望中,夏天看到了過去的蔣伯宇——他穿着足球服在風雨操場上馳騁、他和她一起在食堂談笑、他懷抱吉它吟唱着只寫給她一個人的歌謠……時光一瞬,三載已去。夏天的心此刻痛如刀絞。

她怎麼能想到蔣伯宇生前愛得痴狂,死後還愛得如此凄涼絕望?

她怎麼能想到蔣伯宇生前重擔無數,死後還千結縈心不止不休?

她怎麼能想到蔣伯宇不僅留給了她回憶,死後還留給了她一顆溫暖的心?

她越想越心酸,臉上已是淚淌成河——她不要再是那個堅強的何繼紅傲氣的何繼紅自負的何繼紅,她不要再習慣理智習慣矜持習慣拒絕。但她——又想做回三年前的何繼紅蔣伯宇眼中的何繼紅單純如詩的何繼紅。

此刻,夏天的內心像颳起一場巨大的風暴,這風暴摧毀了她三年來為遺忘所做的努力和掙扎。但她不後悔!今天她流盡了三年來該要流的淚。但她覺得應該——那是為愛她的人流的呵……蔣伯宇走時,她並不在他的身邊,她沒有見他最後一面……她在內心深處從沒有真正原諒過自己。

「告訴我,繼紅,你愛他嗎?你會幸福嗎?」蔣伯宇的聲音還是和三年前一樣。

「都要和他訂婚了,還有什麼愛不愛呢。伯宇,我知道……上次也是你救了他。那也是你的血呵。是你的血型。」夏天的眼淚緩緩流了下來。

「該還的,我會還的!繼紅。」

「我知道,是你不收八千塊錢,是不是?加起來是一萬二是不是?你是不是這個意思?」哭泣的夏天已經把下唇咬出了血印。

嚴浩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但是,伯宇……你是個好人,你也不能這樣不走呵,這對嚴浩不公平。你知道嗎?」

嚴浩慢慢點了點頭。「是的,都三年了,整整三年了……該結束了吧。我好痛苦……好痛苦啊!」

「那你走啊,伯宇,放心走吧。我們會想着你的……」夏天抬起手,擦拭著嚴浩臉上的淚痕。「你不能這樣,伯宇,你明白嗎?」

「你說的我們……我們,也包括她嗎?」

「她?你指丹陽是嗎?她還能怎樣呢。她不是想有意害你的,她愛你,伯宇。但她害怕呵,她是做錯了,不該那樣迴避現實。三年了,也折磨得她夠苦了。現在,還在精神病院。」

「不!你不要替她說話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呵!她做偽供,她裝瘋賣傻,她們一家人串通一氣,她怎麼會愛我?她只會愛她自己!沒有人比她更加自私……愛情?愛情對她來說只意味着佔有和虛榮心的滿足!」嚴浩突然焦燥不安,顯得異常地激動。那聲音里充滿了極度壓抑下的憤怒。

「她真瘋了嗎?報應……真的是報應呵!」

「真瘋了!最後,她的精神壓力太大了。也許,還有良心上的自責吧……根本無法堅持學習,你走後半年,就住院了。」

她身後的周一峰在聽到王丹陽真瘋了時,臉色也變得煞白。雙手不住地顫抖。

「周教授,你,你明白就好了。善惡到頭,終有回報。」嚴浩緩緩地說,眼睛卻並不看着周一峰。

周一峰已後退著靠到後面的牆壁。兩條腿也抖得像篩糠。

「答應我!走吧,放心地去吧!好嗎?伯宇。痛苦總要過去。嚴浩不能被,被這樣……他和你當年一樣大呵……他還要學習,還要生活。你走吧,伯宇。」

「我怎麼走啊?我是該走了……這裏不是我的歸宿。我會報答這孩子,在將來。」說完這話,嚴浩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幫你,我們幫你,好不好?」

嚴浩又沒有了任何反應。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夏天等待着,周一峰等待着。

突然嚴浩抬起一隻手,又伸出一根手指頭指向治療室的窗外。「雲谷寺,慧明。」然後那隻手無力地垂落下來。

夏天和周一峰面面相覷。「你是說去雲谷寺嗎,伯宇?」夏天顫抖著聲音問。

但嚴浩又沒有了任何反應。

在默不作聲地等待了十分鐘后,周一峰說:「好了,可能該結束了吧。夏老師。」

夏天緩緩地退到門邊,臉上還淚痕未乾。

在周一峰的指引下,嚴浩又從催眠的狀態中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揉揉眼睛問:「你哭了?夏老師。怎麼樣啊,你見到他了嗎?」

夏天緊抿著嘴唇默默點了點頭。

周一峰拍拍嚴浩的肩膀,嘆口氣說:「你受委屈了,孩子。會馬上好起來的。」

「我,我反正不抱什麼希望了。」嚴浩突然冒出來一句。

「這次不一樣,嚴浩。一定會好起來的!不能再這樣了!」夏天挺堅決地說。周一峰在旁邊點了點頭。

「我只想,小惠兒能夠回來。」嚴浩用極低的聲音念叨著。

出了治療室,三人在外屋的沙發上坐下來。

經歷過這樣的催眠,無論嚴浩,或是夏天老師都呈現出非常疲倦的表情。但在這疲倦中又透露著興奮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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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解剖室:心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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