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借刀（一）

要到大風口，必須經過大風鎮。

大風鎮是一個只有兩萬人的小鎮，鎮子雖說不大，可規劃整齊。鎮中一條主要街道，三丈寬，青石鋪就。兩邊的店鋪一家挨着一家，有賣米的、賣面的、賣茶的、賣飯的……挑挑的、擔擔的……雖然太陽即將落山，可叫賣聲依然不絕於耳，倒也顯得十分的繁華。

一隊車馬此刻正通過大風鎮，馬是高大的角馬，車是寬大的雙輪車。車輪壓着青石，發出吱呦吱呦的聲響。

鎮上人不禁把目光投向馬車，頓時發現一面紅底鑲金邊的大旗，旗上四個大字——福威鏢局。

看到的人無不肅然起敬。

「駕駕駕，」四匹快馬從車隊後方飛馳而來，馬蹄踏着青石板，發出「噠噠噠、噠噠噠」清脆的聲響。

「誰呀？不怕撞到人么？」

「就是，都進了鎮子了，還騎那麼快，作死呀！」

人們無不把惡毒的語言加到那騎馬之人身上。

及待看到馬上人胸前的徽章，立馬收聲，唯恐慢一點，就會遭遇飛來橫禍。

馬上坐着四個黑色勁裝漢子，頭戴斗笠，看不清面容，半尺寬的妖獸皮帶上，整齊地插著十二把飛刀，每一把都鋥明瓦亮，閃著寒光。

四人胸前都佩戴一個徽章，巴掌大的徽章藍色底，上面是一個白色鷹頭，鷹嘴裏滴著鮮紅的血滴。

馬上之人沒有說話，黑黃藍三色魔瞳，發出三道精光，向那個說得最多的多嘴之人掃視了一眼。

只一眼，那些多嘴之人馬上感覺有一股涼氣從后脖頸冒出來，迅速瀰漫了全身。

那人更是渾身顫慄了一下后，立馬低眉躬身，抱拳賠禮。

「哼！」

一聲冷哼從當頭一人的嘴中發出，抬手間，一道銀光飛出，那低頭之人的帽子就被一股勁風吹走，「砰」地一聲釘到了街邊小店的橫樑之上，頭髮散開，銅錢大的一塊頭皮連着頭髮撲簌簌落地，殷紅的鮮血從頭皮掉落處汩汩流出，瞬間流得滿臉都是。

「謝大人不殺之恩！」那人的頭低得就要觸到了褲襠，可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隨即溢出了微笑。滿臉是血，披頭散髮的樣子看起來很恐怖，可沒有一個人嘲笑他，相反，都替他高興。

馬並沒有停下，那人手一招，那道白光又出現在了他的手上，再一動，就變成了一把閃著寒光的飛刀，插回了刀囊之中。

這一手，不但鎮中人雅雀無聲，就連牟子楓看了，也暗暗稱奇。

當頭那人在福威鏢局的車隊前勒住馬韁，馬打了一個圈，馬頭沖着車頭角馬，生生停住，逼得那拉車的角馬脖頸高昂，「咴溜溜」一聲鳴叫。

那人意味深長地歪頭向著車隊和福威鏢局的鏢旗瞅了一眼，調轉馬頭，「噠噠噠，」很快消失在了朦朧的夜色中。

「這特么是誰呀，這麼能裝？」牟子楓對着從車中露出半個腦袋的摩爾曼，嘲諷地開口。

「子楓兄弟，你小點聲。」摩爾曼四處撒摹了一下，看沒人注意，這才接着說：「他們是鷹刀門的人，不好惹！」

「鷹刀門又是個什麼東西？」

「鷹刀門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一個門派，很大很大的門派。」摩爾曼很有耐心地向他解釋。

「那比起地煞門來，誰更厲害？」

「沒比過，實力可能差不多吧，門主都是五階大魔師修為。不過，在這大風口地區，如果說鷹刀門第二，那就沒有哪個門派敢稱自己第一了。」

「這麼厲害？」

「可不是，聽說鷹刀門的人擅長使用暗器，百步之內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一般的容易。」

「暗器么，有點意思。」牟子楓想起了自己的飛針，不也是暗器么。

「那鷹刀門和福威鏢局的關係如何？」

「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這樣子啊。」牟子楓摸了摸下巴。

「對了，摩大哥，我們今晚就在這大風鎮住下吧。」

「不是說到大風口住么，怎麼……」

「我看這裏比較熱鬧，就在這兒住一晚上吧。」

摩爾曼命人很快找到了一家客棧安頓下來。

眾鏢師一路都是住在馬車裏，如今住進了客棧，不免喝酒狂歡，猜拳行令，更有人叫來了青樓女子，一時間鶯鶯燕燕，倒也熱鬧。

半夜時分，一道黑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眾鏢師戀戀不捨地爬起床，來到馬車前，卻發現馬車上空空蕩蕩的，所有的魔晶都不翼而飛。

「大鏢師，不好了，我們的魔晶都不見了！」

「什麼？魔晶都不見了？」

摩爾曼一軲轆從床上爬起來，按了按頭，昨晚他也喝了不少的酒，現在還是一身酒氣。

可他顧不得這麼多了，三步兩步來到鏢車前，伸手掀開車簾，發現車裏空蕩蕩的，哪還有魔晶的影子。

一連掀了十幾輛車，都是如此。

他差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沒有了魔晶，讓他如何向福威鏢局交代啊。

「老闆，店老闆呢！」摩爾曼嘶吼道。

一個身高只有一米六的五十歲老者，顛顛地跑了過來。

摩爾曼一把薅住了那人的脖領子，「老東西，老子的東西在你的店裏丟了，你說，怎麼辦吧？」

「東西丟了？」那個老闆早從店夥計的嘴裏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可他揣著明白裝糊塗。

「你特么裝什麼孫子，老子的東西就是在你的店裏丟的，今天不說出個子午卯酉，老子生剝了你的皮！」摩爾曼情急之下，揮手打了那個店老闆一巴掌。

「啪」地一聲，那老闆的半邊臉頓時腫了起來，血紅一片。

「大爺息怒，這真不關小老兒的事啊。」店老闆手捂臉頰，嘴唇囁嚅著，一臉委屈可憐的樣子。

「滾你媽的！」摩爾曼一腳將他踢飛，可臉上的慍怒反倒更加的盛了。

他就像一隻無頭的蒼蠅，到處亂撞……

「都是我不好，太大意了，我不該讓那些守職的兄弟們也去飲酒啊！」他放開了店老闆，薅著自己的頭髮，臉上滿是懊悔和自責。

昨晚六個本該守夜的鏢師也在一旁唉聲嘆氣。

那個店老闆趁摩爾曼不注意，腳底抹油，趕緊溜了。

「肯定是那該死的陰山雙煞，這兩個老鬼，明的不行，就來陰的，真特么不是東西啊！」

摩爾曼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

可他無可奈何。

「子楓兄弟，這可怎麼辦啊！」摩爾曼一看到倒背着小手，優哉游哉走來的牟子楓，頓時如見救命稻草般迎上前來，哭喪著臉，委屈得就差涕淚橫流了。

「摩大哥，你不是說這裏歸鷹刀門管轄么，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總該有所表現吧？」牟子楓淡淡開口。

「鷹刀門……是啊，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摩爾曼一拍大腿，如夢方醒，「走，找鷹刀門說理去。」

出了大風鎮，向北沒走上十里，一個巨大的鷹形門樓就出現在了眾人眼前。那門樓足有六十丈高，上書三個大字：鷹刀門。

對着大門處是老鷹的大嘴，森森白牙，裸露在外，一雙鷹眼，俯視着每個人，令人看一眼，就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發冷。

「站住，什麼人？這裏是鷹刀門重地，再往前走，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一行人剛走到門樓近前，突然跳出了三個身穿黑色勁裝的漢子，每個漢子的胸前都戴着鷹刀門的徽章。

「三位小哥你們好，在下是魔撒城福威鏢局大鏢師摩爾曼，求見貴門主邱大人。」

摩爾曼抱拳施禮。

「魔撒城福威鏢局的人？」三個人對望了一眼，一個有着兩色魔瞳的壯漢上前一步，隨意地拱了拱手，「在這等著，不過門主大人見不見你們，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還請這位小哥稟明門主大人，就說福威鏢局有一億塊下品魔晶在大風鎮丟失了……」牟子楓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什麼？一億魔晶，丟失了？」那個壯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億魔晶，恐怕整個鷹刀門加起來也沒有這麼多吧？

「而且，魔晶丟失前，最後一個看到魔晶的，就是貴門的強者……」

「噝，」壯漢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哪是拜見，明顯就是興師問罪來了。

「等著！」他撂下一句話，「噔噔噔」人已經消失在十步開外了。

「子楓兄弟，這麼重大的事，輕易說出去，好么？而且……而且還把這筆賬算在鷹刀門的頭上……」摩爾曼瞅著牟子楓，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放心吧摩大哥，子楓心裏有數。」牟子楓淡然一笑。

「摩大鏢師，門主有請！」等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個壯漢就回來了，並帶來了鷹刀門門主邱盛洪的口信。

牟子楓和摩爾曼二人邁步走進了那個鷹嘴。其他人則留在了鷹刀門大門外。

鷹刀門坐落在三面環山的一處盆地之中，整個建築連成了一片，綿延出至少二十里開外。那建築，十分的恢弘龐大。

主殿更是高達百丈，青磚碧瓦，雕樑畫棟，莊嚴肅穆。

「把福威鏢局的人帶進來！」

隨着一聲宣召，大殿四周呼啦啦凶神惡煞般閃現出六百名鷹刀門弟子，排成兩行，肅然站立。

每一名弟子都眼露凶光，半尺寬的妖獸皮帶上的森寒飛刀，更是奪人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