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謹授庠序第一堂

第四十一章 謹授庠序第一堂

江雲緩步行在青石大道上,抬頭望著沒有盡頭的蒼穹,很想聽一曲羌笛的韻律。

衣袖處仍有半點未乾,輕輕一拂,清風徐來,涼意四溢。

書院學堂與房舍距離並不遠,一炷香足以行至,四面八方的學子潺潺而入,少了那日應試的頂櫳,只是拾取了一些書具,與鄉友談笑著走進學堂牌匾下方,駐足不前,排成了一條條隊伍,相聚在門檻之外。

他們穿著最為整齊的服飾,就連那寒門士子,也是將壓箱底的一套藍色青衫穿了出來,面容清洗乾淨,鞋履擦拭錚亮,挺直腰板,一個個立在門外,還不斷地詢問身邊之人衣物是否尚有污損皺縮之處。

禮義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

師長一刻未至,學子一刻不敢疏忽,更不敢露出嬉笑玩弄之態,只有恭敬地站在原處,等候師長到來正衣冠。

一炷香后,數位身著長袍之人自不遠處行來,學子紛紛俯身弓行,施行一禮。

看見諸位學子仍舊保持一派風範,他們點了點頭,含笑不語,各自行至學子面前,為他們理正冠冕,整飭長衫,一絲不苟。

左應衽走到江雲面前,正其衣冠,對他一笑,「不錯。」

隨後他走到眾學子之前,微微頷首,「夫子去國未歸,便由我與這四位掌教為你們謹授入學。」

一些學子東張西望之後,流露出一絲失望的情緒。

夫子,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這是埋在四百三十九位學子心中的共同的疑問。

左應衽將這些盡收眼底,也不點破,「諸位都是通過層層考驗考取了書院,都可謂是人中龍鳳。」

「你們或許會因為受到誇讚,或是因為成為書院一員而有些飄飄然。但書院與大燕其他書院並無異同,諸位來到這裡是為了學習道理。」

「或是為了大燕,或是為了祖輩,或是為了自己...」左應衽緩緩道來,「書院畢業之後,有的人會選擇進入朝堂,有的人會選擇征戰沙場,也有的人選擇就此歸隱。」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左應衽看著四百三十九名新生,頓了頓,「最重要便是明白,己身之道,是為何物?」

「希望諸位可在五年之內,尋覓出自己的道。」

學子懂否?

迷茫。

道是為何物?書中有大道三千,孔聖言周禮復國之道,亞聖言君舟民水之道,李聖言夢蝶非魚之道,如此種種,皆道也。

何道為己道?

未多想,或是,想不通。

孔聖先師的牌位被端端正正地擺放於前堂,上有一副畫像,繪有先師樹下論道之景。

學子拂去自己衣物些許浮塵,拍了雙手一下,雙膝跪地,九叩首,再面向五位掌教,三叩首,送上束脩六禮,將手放於水盆中,正反各洗一次,擦乾,意為「凈手」。

書院人員奉上硃砂點墨,掌教於每一人之眉心處點一紅點,是為「開智」。

至此,入學之禮結束,眾學子朝著掌教一拜,便緩緩地尋著自己的座次。

每間教室正堂內有教師桌居中,下面是矮桌和蒲席若干,已有宣紙放在上方。

江雲尋到自己的座次,實則也是很容易,他為第一座,便在最前方中央的一席,身後便是北宮伯玉。

江雲轉身環視一周,熟悉之人有北宮伯玉,陳懿涵,軒轅紫羽,張格與方文山,期間有錦緞繡衣,亦有粗布棉麻,跪坐於席,整理書具,或是研磨硯揮,靜靜觀之。

幾道打量的目光游移在他的身上,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江雲可以感覺到入學之時那十來個隱藏在新生之中的人有幾位便在這個室中,但具體沒有表現出不同,暫且不用理會。

張格與方文山則是對著江雲打了一聲招呼,笑了笑,「連中四元的第一座,小生這廂有禮了。」

「拜見大人。」

兩人倒是恭恭敬敬地對江雲行了一禮,沒有半分的猶豫。

「請起。」江雲向他們回禮,場面輕鬆了不少。

除了北宮伯玉。

他的頭埋在矮桌上,身子趴在蒲席,長衫撐不住他的身軀,哧啦一聲,裂開一條縫,卻渾然未覺,眼神空洞,面若死灰。

「他...」張格走了過來,有些詫異,「他這是怎麼了?」

「往日里的北宮家三公子可不是這番模樣。」方文山摸了摸下巴,眼中滿是疑惑,「之前他被

那暴力..陳家千金教育之時,不過片刻便就恢復原樣,生龍活虎。」

說,亦或是不說,這是一個問題。

想了想,江雲搖了搖頭,「解鈴還須繫鈴人。興許過幾日就好了。」

張格見到江雲有著些許的疑慮,也就沒有繼續問下去,拉走了還準備詢問下文的方文山,走回來了自己的座。

陳懿涵就在江雲的面前盈盈而坐,像是換了一個人,穿了一身錦繡女裝,黛眉輕皺,淡妝柔然,修長玉指輕輕撥開宣紙,捻起一支毛筆,蘸取些許墨汁,細細地書寫著小楷,一筆一劃間,盡顯優雅。

再沒有對著江雲大呼小叫,或是一上來就指著北宮伯玉痛罵一番,往日所見,今日如未曾所聞。

軒轅紫羽盤起了雲鬢,掐絲髮簪繫於發,不經意間與江雲對望,眼眸平靜如水,微微一笑,移開視線,再無餘音。

人依舊。

寂靜,再無一句言語,江雲跪坐於席,望著掛在面前的孔聖之像,將宣紙鋪開,以鎮紙佐之,取來一方硯台,點入幾滴流水,細細研磨,墨汁溶出,狼毫放於一旁,手握住,懸停於硯台之上,許久,不曾落下。

物歸原位,跪坐於席,一人從門外走入,諸位學子立刻回到各自座位,恭敬跪坐於席。

此人坐於最前矮桌,長袖一擺,環視一周。

「吾乃馮國芳,乃是你們的洞主之一,這第一課,便由我來給你們講授。」

江雲愣了愣,馮國芳?莫非就是...

張格有些恍惚,「塞外再無葑門亭?」

馮國芳擺了擺手,「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我現在只是書院的一個洞主,僅此而已。」

「世家也好,寒門也罷,都只是書院的一名學子。」馮國芳一撫長須,「我這一課要講唯有一句。」

「修身治國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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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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